第41章 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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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枇杷的掉落, 今年最後一朵煙花驟然於半空中綻放,像是巨大的火焰烈烈燃燒,璀璨而明亮,整個寂靜的宮廷亮如白晝。

    到底還是冬天,寒風凜冽, 槐樹枝頭更是凍得厲害, 喬玉手凍得不靈便,腦子也不太清楚了,差點沒記起來自個兒是坐在樹枝上,要彎腰去抓枇杷。

    他張著嘴, 呼喊了一句,“我的枇杷!”他惦念了好久,從稱心那裏回來到現在, 連胳膊受了傷都沒忘記塞到新衣服的袖子裏。

    煙火再漂亮,也隻是一瞬的事。甜甜的枇杷卻能叫他記得好久好久!

    景硯卻比他下意識的動作還要快,長臂一伸, 一把將喬玉撈了回來,牢牢困在自己懷裏,再不讓喬玉有絲毫動作。

    這槐樹長了兩百餘年,枝葉繁茂,現在是冬天, 沒了綠葉, 他們倆坐在高高的樹枝上,耳邊有凜冽的冷風穿過。

    景硯眯著眼, 眼瞼微微吊高,隻露出一小半漆黑的眼眸,有十足的壓迫感,比裹夾著冰晶的風還要冷,感受著喬玉像是掙紮的小動物,在懷裏還不老實,壓低嗓音問道:“怎麽?東西掉了,你也得跟著跳下去?”

    喬玉被嚇了一跳,太子即使生個氣,也不會這樣的。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生氣時候的太子。從前待在東宮的時候,有一次他在內室玩,太子在外頭處理事情,下麵的人不知稟告了什麽事上來,旁邊的大太監尖聲罵了一句,喬玉就放下小玩意,偷偷扒著屏風去看。

    太子站在書架旁,寬大的玄色衣袖繡滿了繁複的金紋,垂至桌麵。他麵上帶著笑,不緊不慢地抽出一本書,那人身材高大健壯,卻在太子麵前半跪著垂著腦袋,恭敬極了。景硯似乎並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低聲吩咐了一句,待那人走了,朝屏風那裏招了招手,喬玉邁著小短腿出來了。

    他有些害怕,偷偷瞥著太子的臉,直接道:“我聽見外麵有聲音,就想出來看看。”

    太子輕輕一笑,麵色不改,摸了摸喬玉柔軟的臉頰,“孤知道,可是偷聽不是好習慣,下次不要這樣了。”

    又轉頭吩咐一邊的太監,將喬玉領了出去。

    那太監嚇得瑟瑟發抖,大約也是不明白喬玉為什麽會在這裏,步子都邁不動,對喬玉道:“小祖宗,你以後要去殿下的屋子裏,好歹吩咐一聲,身邊帶幾個人,別一個人藏起來。”

    喬玉呆愣愣地點頭。他那時已經很得太子喜歡了,又嬌縱得厲害,旁人越不讓他做的事越要做。比如太子辦事的書房不讓外人隨意進出,他就糾纏了好久,好不容易得了允許,卻隻能一個人進去,在被屏風隔開的內室裏玩。

    這裏並沒有什麽好玩的,可喬玉就是喜歡,覺得離景硯很近。不過這次過後,他就很少去了,倒不是因為害怕,就是不想叫太子再生氣了。

    喬玉緊緊地抿著唇,低著頭,眼淚都快要被嚇回去了,囁嚅道:“我沒有,就是剛才沒想到自己在樹上。我就是再喜歡,也不至於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他隻是習慣了,從前身邊離不得人,到哪都有人看顧,做事不怎麽過腦子,在外頭一個人還好些,在景硯身邊就什麽都不管不顧,似乎將一切都交給了身邊的人。

    樹枝上掛著一盞紙燈籠,紅紙是拿朱砂染的,很劣質淺薄的顏色,同一個燈籠的不同處都不均勻,隨著微風搖搖晃晃,裏頭的光都不太透得出來,忽明忽暗。

    景硯提了燈,勉強能瞧得清懷裏喬玉的臉,他的皮膚很白,唇紅,頭發鴉黑,睫毛輕輕顫抖,還掛著一點眼淚,整個人縮成一團,大約也是被嚇到了,很可憐的模樣。

    他輕輕笑了,拍著喬玉的後背,“那麽想吃枇杷?與性命相關的事怎麽能忘?是不是又哭了?”

    喬玉仰著頭,周遭都是黑暗,隻有那些微的燈火映在他的臉頰上,淚水在眼眶裏打轉,還是難過極了。

    喬玉偷偷摸了摸眼角,“沒,沒哭。”

    景硯認真地瞧了他一會,才將手上的枇杷拿出來,剝開了皮,露出橙黃的果肉,往喬玉嘴邊一遞。

    喬玉知道那不是自己的,他的大枇杷已經掉到樹下成了一團爛泥,可還是想要吃嚐嚐。最終,喬玉還是沒能忍住誘惑,張開嘴小小地咬了一口,甜的眯了眼,嚼了好半天才咽下去,很舍不得得往景硯這邊推。

    景硯對口腹之欲並無什麽興趣,目光落在喬玉身上,看他不自覺舔著嘴唇上的汁水,腦袋扭到一邊,麵上裝作不在意,眼珠子還是盯著那大半個枇杷的。

    很舍不得,又不得不舍得。

    景硯順著喬玉的咬痕,咬了更小的一口,故意道:“可真甜。”

    喬玉咽了口口水,他是很受不得誘惑的性子,卻忽然笑開了,“是啊,就是很甜很好吃,殿下也覺得,是不是?您很少說一樣東西好吃,要是那個大的沒掉就好了。”

    講到這裏,又把最後一句話咽回去,他想說的是,就可以留給太子了。喬玉不是願意分享的脾性,可景硯是不同的,隻要是他喜歡的,喬玉自己有的,都會給他。

    景硯一怔,也不再逗弄他了,將枇杷移開了,整個兒全塞到了喬玉的嘴裏,看他呆愣愣的,連嚼都不會嚼了,才扯了扯他的臉頰,“可我不愛吃甜的,膩得慌。”

    喬玉有些疑惑,問道:“殿下沒唬我?”

    景硯隨意甩了甩手指上流淌的汁水,卻留了一絲,點上了喬玉的鼻尖,“唬你做什麽,有錢拿嗎?你從前饞嘴吃了那麽多點心果子,我吃了幾塊?對了,方才偷偷擦眼淚,肯定是哭了。”

    喬玉的嘴被枇杷塞滿了,說話都不靈便,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還要據理力爭,“誰哭了?我才沒哭,吃完年夜飯就算是新年開始了,要是哭了明年一年都要不吉利的。”

    說到接下來的話時,他明顯有些心虛,“再說,淚水還在眼眶裏沒掉出來,怎麽能算眼淚?不能算的。”

    景硯哄著他,很認真道:“好,不能算的。”

    再細嚼慢咽,這麽久了,那麽一小個枇杷也吞進肚子裏了。喬玉將果核吐了出來,小心地攥在掌心裏,景硯問他為什麽,他小聲道:“種子種下去,長出枇杷樹,到時候開花結果,不就有好多好多枇杷吃了嗎?”

    景硯揉了揉喬玉的腦袋,覺得他真是太過天真。他隻想要多吃一些,以為種下去就能收貨果實,卻沒想到為什麽會這麽珍貴,是因為北方的枇杷是長不出果實的。

    天真並無什麽壞處。

    隻要,隻要能好好保護。

    景硯放下燈籠,點了點頭。

    又待了一會,喬玉吵著鬧著要下去埋種子,說今天大吉大利,是一年裏最好的日子。他的手都搭在了木梯子上,卻忽然聽到一聲若有若無的小貓叫喚聲。

    喬玉的耳朵很尖,順著又軟又尖的聲音,尋到了隻貓影。那是一隻通體漆黑的小貓,才斷奶的模樣,又沒多大一點,若不是今日宮中點滿了燈籠,如同不夜天一般,想必是瞧不清的。而四隻爪子卻是雪白的,宛若烏雲踏雪,又威風又漂亮。靈活狡黠地在宮牆上的鐵針間的縫隙中穿梭,如過無人之境。

    喬玉一下子就移不開眼了,小貓似乎也注意到了他,停在了原處,齜牙咧嘴,裝模作樣,凶狠地朝這邊叫喚了一聲。

    那隻小貓看起來很凶,猶猶豫豫地舉著爪子,連指甲都沒長硬。喬玉連沒斷奶的小奶狗都怕,遇見都得躲到景硯後頭,卻很喜歡貓。可太傅說過太子不能沉溺於這些玩物上,怕壞了心性,所以雖然喜歡,喬玉也從來沒要過。

    喬玉也朝小奶貓軟軟地“喵”了一聲。

    景硯覺得他比真貓喵得好聽多了。

    一人一貓對喵了好久,小奶貓似乎有些疑惑,或許是年紀太小,分辨不出兩腳獸與四腳獸的區別,總覺得用同一種語言就是同類,心裏又有些親近,踮著腳步,從宮牆上飛身一躍,跳到了槐樹枝頭,小心翼翼地朝喬玉這邊走了過來。

    待走近了些,才能瞧得出來它與別的貓不同,後腳短了一小截,走起來有些瘸。它跳過景硯,徑直走到了喬玉身前,歪著腦袋,軟聲軟氣地喵了喵。

    喬玉伸出手,想要去摸摸它,小貓躲開了,後腿發力,竄進了喬玉的懷裏。

    它雖然是隻瘸腿貓,長得倒是圓鼓鼓胖乎乎的,模樣可愛,一雙翡翠綠的圓眼睛天真無辜地盯著喬玉,伸著爪子要去摸他的臉。

    這應當是禦獸園裏的玩物,不過它瘸了腿,品貌不佳,大概不能送上去討主子喜歡,看管不嚴,才趁著除夕逃了出來。

    喬玉歡喜得要命,他連稍稍放手都舍不得,克製了小半天還是沒忍住,“殿下,我能養它嗎!”

    景硯張了嘴,笑聲又輕又淺,又頗為冷淡,似是拂過一陣料峭春風,不過一看到喬玉又溫柔了下來,“一隻貓總養得活的。”

    喬玉摸著小貓的腦袋,檢查了它的後腿,糾結了小半天,終於起好了名字,“大名就叫除夕,小名,小名叫年年好了。”

    他對年年愛不釋手,撓著它的下巴,又玩鬧著,“年-->>

    年年年,過年啦!”

    過了一會,景硯抱著喬玉,喬玉抱著除夕,一個摟一個,總算從槐樹上下來了。喬玉在院子裏轉悠了一圈,最終選定了一個開闊且能有日光好地方,拿小木板掘了半天土,珍重地將果核埋了下去,還在旁邊立了標記,泥土都沾到了臉上,成了隻小花貓。

    他追著景硯問:“明年能結果子嗎?”

    景硯耐心地回答他,“大概不能。”

    喬玉又咯吱咯吱地笑起來,一點也不難過,“那後年呢?”

    景硯道:“大概還是不行。”

    喬玉繞著埋果核的地方轉圈圈,“那大後年,大大後年,大大大後年呢?”

    他自問自答,“沒有關係,總有一天我的枇杷樹會長高長大,掛滿黃橙橙的枇杷。”

    景硯笑著搖了搖頭,將他趕進了屋子裏洗洗臉,將飯菜碗碟收拾出來了。臨進屋前,景硯扭頭去看立著小木牌的地方,歎了口氣,將不遠處那個摔爛了的枇杷核撿了起來,埋在了一旁。那個果核要飽滿得多,比幹癟癟的那個更容易生根發芽。

    除夕夜不能早睡,要守歲到子時。景硯進來的時候,喬玉身上還滿是泥土,和年年在地上打滾玩鬧。

    喬玉一聽到門口傳來的動靜,舉著小貓,很興奮道:“來,年年,給殿下表演個鞠躬磕頭。”

    大約是他們倆有莫名的相似,奇妙的緣分,除夕早就沒了才見麵的凶狠,軟成了一團,沒骨頭似的,很聽喬玉的話,朝景硯喵喵叫了幾聲。

    可惜景硯不吃它這一套,他逗弄著喬玉,“小玉喵喵叫一個,再鞠個躬,我有壓歲錢給你。”

    喬玉眼巴巴地瞧著景硯,似乎是在辨別著他話中的真假,到底沒能抵製住誘惑,同懷裏的除夕一起歪了腦袋,“喵,喵喵,喵喵喵?”

    真是可愛的要命。

    景硯坐在一邊,撐著額頭,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從袖口裏拿出一個紅包,顏色不是染的,而是一點一點塗上去的,還繪滿了吉祥福氣的畫。

    喬玉接了過來,裏頭鼓鼓囊囊的,紅包正麵寫著一句話。

    “給我的小朋友——小玉”。

    喬玉一邊拆,一邊甜滋滋地想,自己是殿下的小朋友。

    殿下的!小朋友!

    我是殿下的小朋友!

    我是殿下的小玉!

    一拆開來,一串木頭珠子滾進了他的掌心,沉甸甸的,險些墜下去了,還有幾多個模樣精致可愛的金錠銀錠一起落了下來。喬玉急忙用兩隻手捧到眼前,才看清楚那是一串手鏈,細細密密的珠子串起來的,能嗅到安定人心的香氣,喬玉記得那個香味,是祖母的小佛堂裏那尊菩薩的味道。

    祖母告訴過他,那是旃檀木雕刻而成的,無比珍貴,等他日後成了親,就送給他的媳婦,保佑他們倆平平安安,早生貴子。

    喬玉一怔,一顆顆地數了,一共一百零八顆,磨得圓潤光滑,摸起來卻凹凸不平,因為每一粒珠子上頭都刻了一句話。他仔細認了半天,因為珠子太小,字又密密麻麻擠成一團,勉強才認出幾句是祝福家中子弟健康安平,如意圓滿之類的。一百零八顆珠子,一百零八句祝福,辨識尚且如此費力,更何況是景硯一點一點刻上去的。

    他呆呆地捧著珠串,連除夕在腿邊撒嬌也沒去理,眼睛圓圓的,泛著薄紅,好半響,才磕磕絆絆道:“你,你刻了多久?”

    太多了,也太累了,喬玉想要太子重視自己,喜歡自己,可舍不得他勞累,舍不得他吃苦。

    喬玉的話裏有些微的哭腔了,“我不要這些的……”

    景硯半闔著的眼瞳漆黑深邃,眉眼驟然緊縮,輕輕地拂過了喬玉的眉眼,指腹與指尖有無數細小的傷口,依舊輕描淡寫道:“自己說了不能哭,對不對?不要哭,送你東西,是要你開心的,難過算什麽?而且這算是壓歲錢,需得貴重些才能壓的住歲數,現下手上沒有珠玉寶石,隻能多用心費力了。不要多想別的,”他頓了頓,捉住喬玉的手,將佛珠往他的手腕上套,“喜歡不喜歡?”

    喬玉憋著不敢用力呼吸,眼淚才沒有掉下來,仔細瞧著佛珠,拚命點著頭。

    太喜歡了,喜歡到他心髒都發痛。

    景硯才鬆開了眉頭,“那就再好不過了。”

    他並不信神佛,卻在此時鄭重道:“唯願你,得諸天神佛庇佑,平安圓滿。”

    喬玉翻來覆去將佛珠串瞧了好久,珍重地捂在胸口,連除夕都不讓碰,拽了拽景硯的袖子。

    景硯偏過頭,問他:“怎麽了?”

    喬玉有些害羞,臉頰原來是雪白的,現在卻紅的要命,像是個盛多了紅豆沙餡的糯米團子,白裏透著遮掩不住的紅,磕磕絆絆道:“我,我也有禮物,不,是壓歲錢要送給殿下。”

    他心裏總是盼望著過年,不僅因為過年有好吃的好玩的,還有長輩們送給他的禮物,喬玉都分門別類地收在自己的小櫥櫃裏,每一樣都記得清清楚楚。在未加冠成家之前,都還算是孩子,都該拿壓歲錢的。可是從前在東宮,太子被要求端重成熟,從未拿過壓歲錢,他其實也才不過十多歲的年紀。

    喬玉想要送景硯壓歲錢很久了,可總是沒有機會。除夕那夜,太子不回東宮,要陪著元德帝陳皇後守歲,接下來的三天都接受朝臣跪拜和祭祀諸事。再回東宮的時候,年早就過去了,還送什麽紅包?

    而今年不一樣了,隻有他和太子,喬玉想好了,要送給景硯一個特別珍貴的禮物。

    他擁有的,最珍貴的物什。

    那還是小年過後的事了,闔宮上下都忙碌了起來,喬玉偷偷撕了幾張佛經的封麵,翻了個麵,將雪白的那一麵染成了大紅色,再裁成合適的大小,拚成了一個紅包,和景硯送給他的那個相比,就簡陋多了。

    喬玉爬了起來,從小櫥櫃裏翻出一個紅包,往景硯眼前一遞,很舍不得似的,“殿下要好好珍惜,這是我最好的東西了。”

    再送給最好的你。

    他是個小孩子,愛穿顏色鮮亮的衣服,愛漂亮愛熱鬧,卻也知道珍重別人的心意,再回報過來。

    景硯抬眼望著他,承諾道:“我一定會的。”

    可直到真的拆開來,他也沒想到會是祖母留給喬玉的那塊玉佩。

    那確實是喬玉最珍惜的東西,從不離身,晚上睡著了會無意識地摸胸前的玉佩。有一會他生病了,景硯怕玉佩硌得他難受,將玉佩摘了下來,喬玉睡著的時候沒摸著,半夜哭著醒過來,赤腳繞著屋子轉了小半圈,後來景硯趕來了,將玉佩還給了他,喬玉還是沒忍住,哭哭啼啼地難受到了天亮。

    喬玉以為景硯不喜歡,因為這塊玉瞧起來著實普通了些,著急地解釋道:“看起來是不怎麽樣,可這個是祖母在我出生時,向菩薩求的。我小時候身體不好,差點沒養活,後來戴上玉佩也好了,他們都說是菩薩保佑。再後來,再後來,我們一家人去上香,我不願意拜菩薩,一個人偷偷去玩,不小心將玉佩跌下去,摔碎了一小塊,找了個地方躲起來偷偷難過,才碰巧在杏花林裏遇見了主持,才逃過一劫。”

    喬玉很少有這麽認真的時候,他踮著腳,努力想將自己顯得高大可信,聲音很輕,“它保佑我平安長到這麽大,希望它往後的日子,也能這麽保佑殿下,平平安安。”

    那塊玉佩似乎很沉,重到景硯幾乎拿不動,手掌都有些微的顫抖。

    景硯忽的笑了,單手將喬玉拽到了懷裏,貼著他的耳垂道:“我知道,我知道小玉的心意。可我已經年紀很大了,不必要菩薩保佑,你送我的禮物,我隻盼著,能在日後繼續護佑你平安,小玉會滿足我的心願的,對不對?”

    他的話音剛落,就把紅繩係回了喬玉的脖子上,輕輕地摩擦著玉佩的表麵,圓潤而光滑。

    喬玉呆愣愣,心裏想,阿慈也太會說話了吧,他這麽會講話,自己都沒辦法了。

    他隻好講著自己的真心話,“我是很認真的,不想和姨母在一起,我不要她,我隻要殿下,和阿慈在一起。”

    景硯也很認真地點了頭,摸著喬玉柔軟的長發,問道:“小玉的新年願望是什麽?”

    喬玉的眼眸裏盛滿了光,他許下一個心願。

    他想:“請讓我長大,長大到足夠保護所有在乎的人,請讓我永遠永遠,永遠永遠,和阿慈在一起。”

    喬玉用了許多許多個永遠,仿佛這樣菩薩就會聽到他的願望,明白他的真心,替他實現這個心願。

    沒多一會,爆竹聲再次響起,又是新的一天,又是新的一年。

    今天,明天,後天。

    今年,明年,後年。

    這是喬玉同景硯過的第四個除夕。之後的六年裏,他們日日相伴,未曾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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