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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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硯在外置辦了好些產業, 書齋也有幾個,便將整理好了的畫集拿了過去。他雖然忙,卻還是抽空親自畫了幅封麵,題了字,派人刻板印刷。還特意囑咐著那畫集要小心輕放, 刻完便立刻要還回來的。

    拓印是件極麻煩極費事的事, 喬玉不是能持久的性子,才開始還有些許熱情興致,天天惦念著,每日要問一問, 可是日子久了便忘得差不多了,不過又尋了本有趣的書,裏麵詳細記述了製作油畫顏料的法子。喬玉對玻璃燈盞上的油畫早已心馳神往許久, 隻可惜水墨顏料怎麽也描繪勾勒不出那樣的畫麵來,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法子,便沉迷於勾兌顏料。隻可惜西洋話同中原話差別甚大, 翻譯的人水平也不太高明,那些與顏料相關的詞一竅不通,隻是隨便音譯了過來,喬玉便對著原料的性狀,一點點找能對的上的物什。

    喬玉做感興趣的事是很認真投入的, 比如對景硯, 一投就把自己一輩子都搭進去了。這回找原料也用心的很,眼睛都熬紅了, 被景硯硬拉到床上休息,還忍不住小聲抱怨,“為什麽要海禁?海禁一點也不好,海外有那麽多有趣新奇的東西,都該讓大家瞧一瞧的。還有,我的顏料……”

    他揣著私心嘟嘟囔囔了好久,就是想要西洋那邊的顏料和技巧,卻因為海禁的緣故,隻能尋出些微的蹤跡。

    一般人嘀嘀咕咕,不依不饒起來都有些討人厭,但喬玉卻不會,他長得好看,偏頭露出小半個側臉,皮膚雪白,襯著幾縷鴉黑色長發,是個十足的美人,又軟著嗓音,撒嬌似的抱怨,無人能拒絕,連最鐵石心腸的景硯也不行。

    可其實最要緊的一點,不過是景硯喜歡他,喜歡的要命,很喜歡聽,又怕他說多了,嗓子啞了難受。

    景硯是很果決的脾性,莫說是別人,即使是自己,為了達成目標,下手時也不會有絲毫猶豫。就像是那一場大病,病是真的,苦全吃了,藥也咽下去了,可卻舍不得叫喬玉有任何的難過。

    他蒙住了喬玉的眼睛,輕聲地哄著他,“從前倭寇盛行,搶奪財物,屠殺海邊的百姓,又治理不過來,就索性關了港口,不再通海了。後來的皇帝都覺得這樣省事,就漸漸越管越嚴,徹底開了海禁。”

    喬玉窩在景硯的懷裏,又暖和又舒服,拉長音調,應了一聲。

    其實這隻不過是一小部分的緣由,剩下的景硯沒說罷了。那時候西洋人來了這裏,帶著聖經和傳教士,說要信奉上帝,而海邊又自古偏僻窮苦,有不少人便真的信了上帝,最後因為傳教的事不服朝廷管教,險些出了大亂子,才封了教派,開了海禁,嚴禁西洋人再渡海而來。

    不過這樣總關著也不是個事,顧逢芳在朝多年,年年上書要重開港口,與外麵互通,可惜侍奉了幾任皇帝,全都不允,最後把希望放在了景硯身上。

    景硯輕聲承諾,“再過不久,沒多久了,海禁就會開了,小玉喜歡什麽,就讓那些西洋商人帶什麽過來,好不好?”

    他的承諾是沒有不作數的,喬玉聽了,抓著景硯的小手指拉了個勾,摁了摁大拇指,笑的臉頰上有一個小梨渦,“那我就等著啦!”

    秋日容易困乏,喬玉又貪睡,第二日醒來時,天早已大亮了,他本能地摸了摸身旁的位置,已是冰涼的了,便模模糊糊地問:“殿下呢?”

    錦芙就侍候在-->>

    屏風外頭,聞言不由地笑了,“殿下早朝去了,公子在眯一會,殿下怕是快回來了。”

    喬玉有些沮喪,連起床的氣力都沒有了。他幾乎日日都要問這麽一句,大約是因為永遠也習慣不了,醒來後景硯不在自己身邊。

    他隱約覺得自己太過依賴太子,可若是戒斷這依賴,比要他的命還難過。

    喬玉在錦芙的伺候下掙紮著起床洗漱,他一邊等景硯回來,一邊就著瘦肉粥吃了碟水晶蝦餃,喝了甜米酒湯,還有半個蘋果,吃的肚子滾圓,飯後甜點實在是塞不下了,便眼巴巴地盯著門外,最後等來了個小太監。

    那小太監對喬玉磕了個頭,恭敬道:“陛下同殿下共進午膳,今日就不回來了,特意派奴才回來向良玉公公稟告,還特意囑咐了一句,一句,要公公多吃點。”

    喬玉一笑,“那你回去告訴殿下,就說我吃撐了,不能再吃了。我等著他回來。”

    那小太監退出去後,忍不住用袖角摸了摸額頭上的汗水,他也不是沒聽過風言風語,卻沒料到真相比傳言的還像假話。

    這哪裏像是主子和奴才,皇子與太監。

    分明就是……

    那小太監渾身一顫,不敢再想下去。

    等不到景硯,喬玉也沒什麽力氣了,他想了片刻,同錦芙道:“我確實吃多了,出去走走,消消食也好。對了,我想去看種的枇杷樹了,也不知道明年春天結不結果。”

    他還總想著太清宮的枇杷樹,可卻忘了已經不能再踏入那裏,甚至連門都不能再開了,再也見不到自己養大了,期待結果的枇杷樹了。

    錦芙心知肚明,還是願意同他出去這一趟。

    於是,一玉一貓一錦芙,三人結伴出發,朝太清宮過去了。

    沉雲宮。

    最近因著景硯出太清宮,景旭又犯了大錯,不得重用,馮南南心情很糟,脾氣極壞,連景寧都不願意搭理,總拿些小宮女小太監泄氣,沉雲宮人人自危,輕易不敢大聲言語。

    寢宮內窗戶被關的嚴嚴實實,掛滿了薄紗,隻隱約有幾處昏暗的燈火。

    馮南南正對著鏡子梳妝敷粉,她年紀大了,臉上有遮不住的細紋,在強光下幾乎無可遁形,所以但凡能決定的場所,都是這樣昏昏沉沉,隻能瞧得清模糊的麵容。

    一個人影自外麵走了進來,正是沉雲宮的太監總管盛海,他愁眉苦臉,貼著耳朵同紫雲說了幾句,又歎了口氣,不敢驚動馮南南,小心翼翼地出去了。

    紫雲躊躇了片刻,還是不敢隱瞞,上前輕聲道:“娘娘,那人,那人還是沒尋到。”

    馮南南一聲冷笑,“怎麽,宮裏就這麽大,你們連個人都找不著,還有什麽用處。本宮都要疑心你們是不是專心做事了。”

    紫雲挨了頓罵,才說出接下來的話,“可盛海放才說,好像是稱心那邊攔住了消息。”

    馮南南一怔,她望著鏡中的自己,緩聲道:“既然此路不通,那就去查稱心。誰要攔著,就同誰有關。本宮必定是要將他揪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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