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圈說大不大, 說小不小, 難免會碰到一些熟人。

    見到邱洺的時候, 淩白也沒覺得多奇怪, 很平靜地接受了事實然後在他左邊的空位坐下來。兩人曾是一個組合, 又是傳出不合謠言的兩位當事人, 之間挖不完的謎團, 節目的話題走向也一直圍著兩人打轉。

    兩人斷絕往來已經有兩年, 之後再無交集。

    邱洺頭發剪得極短, 徹底擺脫了以前硬凹的花美男風格, 剛毅不失俊朗的臉毫無保留地展現在鏡頭下, 唇畔笑如春風, 挑不出錯的好看。

    他如今很紅, 與淩白不同，是霍閑口中被主流認同的，扛得動票房的紅。

    淩白印象中上一次見到他還是那次探班, 兩人還算朋友，邱洺對他也是和顏悅色。或許也跟邱洺這兩年飛升的演技有關，淩白沒覺得他的態度跟那次有什麽差別。在一眾人麵前, 兩人其樂融融地暢聊往事, 還一起上台表演了當年第一張專輯主打mv裏最經典的一段舞蹈, 最後節目在尖叫和爆笑聲中達到高.潮，也徹底擊碎了兩人的不和傳言。直到錄製結束, 淩白還恍惚如夢。

    回去的時候, 兩人又在停車場碰見。

    邱洺專程下了車, 過來找他。淩白依舊抱著手機癱在座椅上玩俄羅斯方塊，跟以前一樣。這兩年的空白似乎從來沒有出現過。可它確實存在，邱洺摘下墨鏡，敲了敲他這邊的窗戶。

    “你……運氣真的很好。”

    邱洺心裏有很多話想對他說。真的走過來了，他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這句話淩白聽了不知道多少次，各種情緒的都有，隻習以為常地點了下頭，“謝謝。”

    “你當時為什麽要那麽做？一個機會對你來說就那麽重要嗎？”邱洺問他。

    時間過得越久，邱洺就越不明白。

    特別是在當時過激的怒火平息下來之後……

    剛才在節目中，或許他開始是下意識地在表演，可到後麵也不由地真情流露。邱洺無法欺騙自己，他偶爾，很偶爾的也會懷念那段時光，那個時候他們都是無足輕重的小透明。在遙遠到令人絕望窒息的夢想麵前，自視過高又悲觀敏.感的自己常常會陷入自棄，而把他從這種情緒中拉出來的，卻是這個看起來根本不會安慰別人的室友。

    “據我所知，很多影帝都是從跑龍套開始的。”他這麽對他說。

    “你覺得我能成為影帝？”

    “那是當然。”

    多麽肯定的語氣。仿佛賜了他一場白日夢，讓他也忍不住確信起來。

    邱洺曾在心中許諾，若是真有那一天，他一定會是自己第一個分享喜悅的人。

    誰能想到呢，那一天竟然真的會到來。

    霍閑昨天在電話裏通知他，評委一致好評，他這次的勝算很大，問他高不高興。

    邱洺激動難言。可那一瞬，最不該想起的，偏偏是藏在心裏的那樣一句諾言。

    隨著鬥轉星移的黑色夜幕，這句諾言也失去了實現的可能。

    一切都變了。

    為什麽人心要那麽的複雜，為什麽他們的關係會到如今的地步。這一刻，他多希望他能否認，這一次，他會選擇相信他。

    ……

    離開的時候，邱洺的表情很失落，他又戴上了墨鏡，從口中扔出一句冷冷的再見。

    淩白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他不是迎合了他的挖苦和諷刺嗎，怎麽他看起來半點都不高興。都被定罪判刑了那麽久，時過境遷，難道還指望他白費力氣喊冤嗎？

    之後的幾天，淩白的行程都很忙。

    春季秀展接踵而至，他作為品牌大使的身份四處看秀，擠在花枝招展的女明星裏蹭了不少頭條，等想起來已經有好幾天沒給方斯遠打電話了。

    他特意提前了一班航班回來，成功避開了接機大軍，一麵躲著守點記者的偷拍，一麵把小助理的手機又順了過來。也沒看屏幕，就盲按著號碼撥了出去。

    早上7點，電話響了幾秒就通了。

    “我想……”淩白說道。

    人多的場合，淩白一般選擇第三個開場白。

    無限延伸的省略號，在電磁的微小的波動中，更讓人無盡遐想。

    看似什麽都沒有說，又好像把什麽都說幹淨了，諸如人內心最渴望的東西。它是什麽，那省略的內容就是什麽。

    這一次，對方沒有回饋他預期中的破口大罵。

    那邊沉默了幾秒，似乎還深吸了一口氣。

    “走，我們去開房。”

    猝不及防的一句話。

    淩白驚得差點沒握住手機，遠處的記者敏銳地捕捉到他突然的變臉，趕緊撿著機會多拍了幾張。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可那確實是方斯遠的聲音。

    聽起來像是壓著一肚子火似的，吐出來都帶著灰燼味。

    “xxxx酒店，b4176。”

    淩白有點害怕了。

    “那個，我、我覺得……”淩白一副此事從長計議的語氣。

    方斯遠按耐已久的情緒終於爆發了。

    &nm還是男人嗎！！艸你撩了勞資那麽久，現在跟我說慫了，敢撩不敢做是吧！！我就沒見過你這種孬貨&%￥！我不知道你這幾天去找了誰過得怎麽樣，逍遙快活完了結果又回來存心消遣我嗎！！你把我當成什麽了！！好啊，不來就不來啊！以後再也不要打電話給我！！！”

    “把房號再報一遍。”淩白也有些上火了。

    “嗬，你不是不來嗎？”方斯遠怒氣未消地諷刺道。

    “你，給我，好好，等著。”

    淩白掛了電話，再刪了記錄，臉已經黑得連屏幕都照不出來了。

    係統瑟瑟發抖，抖著抖著又有些性質昂揚。

    宿主雖說以前也常生氣，不過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把他激到這種程度。畢竟劈頭蓋臉滿口屏蔽詞的侮辱法，以前還從未有過。

    嘻嘻，真興奮。

    ……

    方斯遠在酒店裏等了十五分鍾，後知後覺地才開始覺得害怕。

    他剛剛刷到了最新的娛樂資訊，陳洛機場黑臉的照片鋪滿了頭條，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現場恐怖的低氣壓。偷拍的記者也隻在人多的機場內拍了幾張，沒敢再跟下去，到了門口就撤了。

    不管誰被這麽忽冷忽熱地吊著都會覺得不舒服的。他剛剛也就是氣急了才會說那些話，說完差不多底氣也漏光了。

    方斯遠越想心裏越有些毛毛的，似乎從兩人認識起，自己就沒能從他手裏翻過身，怎麽時間久了他就忘了呢。沒時間再細想，方斯遠帶上沙發上的外套，又背上包，打算今天還是先撤吧。

    “你要去哪？”

    門開的同時，那股不屬於春天的冷空氣已經迎麵灌了進來。

    男人站在門口，深色墨鏡照出方斯遠此刻慌張的臉。他依舊穿著頭條照片上的那套偏正式的細格紋套裝，此刻正轉著骨節去扯脖子上那根勒得過緊的領帶。順手帶上了門。

    方斯遠很少見他穿正裝的樣子。

    事實上他穿什麽都很好看，而板正的西服會讓他有種……他現在是不帶任何玩笑的生氣，帶來的威壓感也更重，換言之，他可能是死定了。

    “……我當然是，去看看你來了沒有。”方斯遠硬撐著。對方往前走了幾步，他就往後退了幾步。

    “是嗎，我以為你要溜走呢。”

    “開什麽玩笑，嗬嗬，明明剛才不敢來的人是你吧。”

    方斯遠抬起頭，勉強扯開一抹嘲諷的笑，還沒堅持幾秒，就被人抓住後背倒著扛了起來，三兩步重重摔在了沙發上。白白長了一米八幾的個頭，被人丟起來跟個沙包一樣。

    方斯遠沒空感到羞恥，隻覺得被摔得眼花，那一瞬，天花板上的吊燈在視線晃得活似抽風。好在酒店的沙發皮質很軟，一點都不痛。除了硌得慌。身旁的沙發墊被一隻手掌撐開，一片陰影很快籠罩上來。

    “等一下，不要碰我！！”方斯遠忽然大喊著推開男人，活似被燙到一樣翻身坐起來。隻是臉色刷白。

    突如其來的大力道，淩白一下被推得歪在一旁。

    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他疑惑地望過去。

    顧不得自己現在狼狽的姿勢，方斯遠側身拉開身後的背包，汗涔涔的手進去檢查包裏的攝像機，怕就被自己這麽給一下壓壞了。還好還好，看見機器一切正常，方斯遠總算鬆了口氣，臉色也慢慢恢複了正常。

    身旁的男人將他的舉動都在眼裏。

    “你帶這個來幹什麽？”淩白問。

    “職業習慣。”方斯遠輕描淡寫。

    說著就要拉上拉鏈。

    “等等。”

    淩白阻止。

    他伸手從他手裏把背包強行拽了過來，他好像看到裏麵還有別的什麽東西。

    “喂，還給我！！你不能亂翻別人的東西，這是個人隱私！！”方斯遠急了。他的態度正擺明了有鬼。

    淩白已經拉開了拉鏈。

    包是方斯遠工作常背的那隻帆布迷彩包，出了名的能塞，大大小小能裝不少的工具，當然利用率也高。難怪他從進門起就覺得有些礙眼，就是再常用也沒人沒事背那麽大隻包出來。

    先把占了六分之一位置的寶貝攝像機給拿了出來，也免得阻擋視線，剩下的東西就很精彩了。

    “電擊棒？”淩白挑眉，“2個。”

    “……防身用的。”方斯遠不怎麽自信地說道。

    “紅色的……繩子？”淩白扯出來發現還挺長。

    “……固定設備用的。”聲音又小了一些。

    ……

    他每拿出一樣東西，方斯遠的臉色就更紅一份，最後已經是赤紅赤紅的了。淩白本來還擔心他曬黑了那麽多，臉紅的樣子應該不會多明顯才是……不對，他沒事在擔心這個做什麽。

    “這是什麽？”

    看著鋪了一地的似曾相識又不是的東西，幾乎全是外文包裝，tt手.銬潤滑油之類的他還認識一點，其他的就看不懂了。事到如今，淩白總算有機會向主人請教一下這些鬼玩意都是幹什麽用的了。

    方斯遠垂著頭，伏罪般的坐在一邊，根本沒眼去看一地的罪證，語氣也再沒有開始的從容自信。

    淩白從裏麵勾起一個玫紅色的圓形物體，這個顏色他不太喜歡，“這是呢？”

    “……電動……玩具……”

    “那這個呢？”有彈性的環狀物體。

    “戴在……裝飾品……就是、就是束縛……”

    因為高度的緊張和恐慌，方斯遠的腦子早就無法思考了，對方指到哪，他就木訥地吐出幾個詞語。然而越來越難以啟齒的，麵色也越發地鮮豔欲滴。

    ……

    係統嘖嘖稱讚：“不愧是老司機，就是會玩。嘻嘻。”

    淩白不打算再問下去。聽了那麽久，差不多也猜出這些玩意都是用在什麽方麵的了。一個人借著約.炮的名義偷偷帶了那麽一堆玩意過來，甚至還有拍攝設備，他要是還不明白他在謀劃什麽，他也算是蠢到家了。

    “你從什麽開始時候計劃好的？”淩白問道。

    “那個，你真的誤會了……”方斯遠不敢抬頭，“我隻是剛剛去了一趟商店，順路帶點……日用品回去，你看包裝都還沒拆呢……”

    “抬頭。”

    方斯遠抬頭。

    “看著我的臉，再說一遍。”

    “……”他說不出口。

    “怎麽不說了？”

    “我、我、我就是想上你怎麽了！！”方斯遠魚死網破地喊著，末了沒忍住還爆了句粗口，“不光想上，勞資還想拍下來怎麽了！！想帶回去每天都看，我就是這麽打算了！！就是承認了怎麽了！！！”

    “你說怎麽了？”淩白伸手擰住他通紅的臉，冷冷地，“我讓你想也別想。”

    “我當1的經驗豐富，你一看就沒什麽經驗的樣子，很明顯……”還在試圖勸說。

    “想也別想。”加大了手勁。

    方斯遠認命地垂下眼眸，迫於對方的強勢，隻能咽下一肚子不甘，“來吧。你行你上啊。”

    他忽然擺出一副主動獻.身速的架勢，淩白忽然也不知道下個動作該做什麽了。他的目光眷戀地在那截脖子上停頓了幾秒，又迅速移開。

    說實話，他就是被他氣著了才來這一趟。淩白從沒有在清醒的時候主動跟人口口過的經曆，平時身體也沒傳達給他這種需求。雖然原理簡單，這下也難住了他。他知道那是怎麽一回事，可怎麽開始，怎麽進行，怎麽結束，他全不知道。

    方斯遠說得沒錯，在這方麵他就是個菜雞。可到了這種地步，他又不能拋下臉自己說算了。

    先從……接吻開始吧……

    淩白捧住那張通紅的臉，低頭吻了下去。

    小心翼翼地，一點點覆蓋上對方滾燙的唇瓣，直到全然契合。他頭一次用著這麽輕柔的力度，並不深入，如輕觸的羽毛，試探般地從左至右地刷過唇.瓣，惹來彼此不小和顫栗。淩白停了停，他看著麵前的人，他忽然不明白自己現在是在做什麽。

    別說他對方斯遠沒感情付不起責任，再說他一個都快要離開的人了，還要在這裏對他做什麽。就算雙方隻是打著419的目的。這麽多天，他也應該看出來對方對他的感情所求不止於此。

    “怎麽了？”方斯遠疑惑地。

    “你要不要先去洗個澡？”淩白看著他。

    “我洗過了。”方斯遠搖頭，在他的目光中又補充道，“我現在……每天出門都會洗澡，我怕什麽時候又會見到你。”

    話說出來他就後悔了，簡直就像是在跟他說自己是多麽的在意他的看法。

    這種……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的事。

    出乎方斯遠意料的是，對方並沒有嘲笑他，隻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還沒等他從那道目光中品出什麽情緒，對方就再度扣住他的下巴吻了上來。

    吮吸的力道比方才更重一些。漸漸加深的吻，濡濕的唇齒，換了幾個姿勢的擁抱纏縛，如水底糾纏在一起的水草。

    難舍難分之時，方斯遠情不自禁地開始撫摸他的後背，手掌爬過他肖想了許久的腰腹，貪心地往裏麵繼續延伸。習慣性的動作，手指靈活得很。

    淩白推開了他。

    “又怎麽了？”

    “你……午飯想吃什麽？”

    “啊？”

    一而再的，方斯遠就是再遲鈍也發現了不對，“你……性無能？”

    他往下掃了眼，確實沒發現崛起的部分。

    這種情況下還能這麽冷靜鎮定，要麽是直男，要麽就是不舉。

    “我……性冷淡。”淩白糾正。

    “真性無能啊。”沒理會他的美化詞，方斯遠同情又悲涼地看著他，似乎已確認自己的猜測。

    歎口氣，淩白閉上眼，算是默認。他實在過不去自己心裏的這一關。

    考慮他的自尊，方斯遠沒當著麵說出換人駕駛的提議，起身幫他整理衣服的同時，戀戀不舍地在他胸膛上揩了一把，安慰道：“現在醫學那麽發達，你又不缺錢，一定會治好的。”

    他的眼神，就差說出一句真可憐了。

    ……

    ……

    離頒獎禮還有兩個禮拜。

    淩白沒想到在這種時候還能收獲一個送上門的伴侶。還是在被認為性無能的情況下。

    借著想要幫助他的重振雄風，方斯遠差不多搬了過來。正好他這陣子也沒有拍攝計劃。

    淩白的房子裏本身沒什麽東西，空蕩得像是還能塞下10個人，可他搬來後，卻像是一個人都塞不下了。不光是擁擠，淩白每天回來都能發現新的一些自己從沒見過的玩意。

    期間，淩白有想起來跟他解釋，自己跟孟若洋不是眾人想象的關係。

    方斯遠這次沒有懷疑，很痛快地就相信了。

    “畢竟你不能滿足人家嘛。還那麽要強。”方斯遠同情地，顯然是把他當做了被孟若洋拋棄的男人。

    又是這個眼神。

    每次提起這個，淩白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似乎他在對方眼中已經不算個完整的男人了。

    早知道會是這樣，他當時就不該隨便默認。

    什麽理由不好，非是這個。

    係統：“主人，這不是你自己想要的嗎，嘻嘻，反正你留著那麽好的東西也不用，真的真的不考慮送給人家嗎~”

    淩白不想跟他講話，“滾。”

    如此一來，困擾了方斯遠好幾年原因也終於解開了。

    “難怪你當年拍了我的照片也不來找我，原來……你的身體情況也就隻能看看了……”方斯遠恍然。

    “……”隨他去吧。

    “放心吧，我一定會幫你想辦法的。”又來了。

    其實淩白很想讓他消停一會。

    自從他拒絕就醫後，對方就沉迷在報刊雜誌和論壇上幫他尋找各類偏方。他每天疲憊不堪地回到家，等待他的常常是說不出味道的熬製藥汁，還有一言難盡的還有一言難盡的補.腎.壯.陽菜品。

    簡直了。

    他本來還覺得時間過得真快，現在反而覺得時間過得實在太漫長難熬。

    忙碌的工作反而成了他的避難所。

    ……

    這一天，淩白照例早早出門，方斯遠逛完中年之友的論壇，又挑了幾支吧友強力推薦的補藥。看不過眼滿屋子的雜亂，閑著沒事就開始打掃衛生。打掃到臥室的時候，無意中從沙發底下清出了某個有些眼熟的塊狀物體。

    一張記憶卡。已經落了點灰。

    心裏轉了幾個念頭，等反應過來，他已經坐在客廳的筆記本前，熟練地導入數據，點開文件夾。

    隨著照片一張張的出現，他原本意料之中的微笑也漸漸消失。

    裏麵出現的，確實是他的照片。

    隻是……並不是第一次的時候。

    那是什麽時候呢？

    方斯遠看了眼左下的拍攝時間。

    那一瞬，他忽然想起了，那天從一地狼藉中醒來的自己。

    對方斯遠這種人來說，失.身也不算什麽可怕的事，真正可怕的是，他甚至不知道對方是誰，也不知道未來會遭遇什麽。未知的恐慌讓他輾轉反側。

    從醫院掛水回來，他仔細檢查了一遍屋子，沒有找到任何線索。除了憑空消失的攝影機裏的記憶卡，什麽都沒有少。他無法確定是什麽時候不見的，那台設備他也很久沒用了。好巧不巧，昨天這一片的監控也恰好發生了故障。這麽多的巧合加起來，他無法當成是一場簡單的意外。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再沒有後續。

    每次回想起來，他隻當是一場噩夢。

    誰能想到，那場噩夢的源頭竟然會出現在這裏。就在自己眼前。

    方斯遠自嘲一笑，像是被現實憑空抽了一嘴巴，臉上辣辣的疼。什麽性無能，什麽性冷淡，不過都是對他沒有感覺的借口罷了，他怎麽會傻到去相信這樣的鬼話。想明白這層緣由，他更覺得自己可笑至極。

    他這些天為他做的所有的事，那個人想必也一直是當笑話來看的吧。

    ……

    ……

    晚上22點，淩白回到家裏。

    為了避開奇怪的晚餐和補藥，工作早就結束了，他故意拖延了幾個小時回來，還做主請客請大家去聚了一頓。

    “我回來了。”

    屋子裏黑漆漆的，沒有人應答。

    燈亮起的同時，滿室的空曠感也跟著蘇醒過來。

    淩白看到自己一直熟悉的公寓。熟悉的寬敞明亮，一覽無餘。那個他想要避開的人，連著他的所有東西一並消失了。

    他原本空曠的公寓，熱鬧了一番，再次變得空蕩蕩的。

    好像這幾天的生活並沒有存在過。

    淩白說不清此刻的自己是什麽情緒，明明該鬆了一口氣的，怎麽偏偏就不是那麽高興呢。

    **********************************

    #頒獎後台

    做好造型的孟若洋坐在一邊上玩手機。他的出場次序排得很後，聽著前麵的熱鬧，還有空往wb上傳了一張自拍。

    長得帥怎麽拍都好看，就算是熬了幾天夜。

    傳完照片，他一如既往地圈了那個名字。

    孟若洋今晚是作為頒獎嘉賓的身份出席的。去年因為複發的腰傷養了一陣，所有拍攝也都耽誤下來，他今年沒有新的作品參賽。少了他這個競爭對手，不知道有多少人暗自地鬆了一口氣。不過榮譽滿身，各類大獎拿到手軟的孟若洋早就不在意這些了。

    這是他曾經到過的領域，也已經變成了他的起.點。

    他如今爭取的目標，還在更遠的地方。

    外麵的聲音忽然又熱鬧了一些，主持人正在報入圍名單，他似乎聽到了裏麵陳洛的名字，勾起了孟若洋的好奇心。他起身正要過去門口看一眼，剛好跟進來補妝的藝人撞個正麵。

    是邱洺。因為霍閑的關係，兩人還算認識。半熟不熟的關係。

    孟若洋衝他笑了笑，順口問道，“外麵現在在頒什麽獎？”

    “年度人氣。”邱洺回答。

    “這個獎啊，他應該能拿到吧。”孟若洋說。雖然是個不值一提的獎項，他還是希望那個人能拿到。

    “你跟他……”邱洺欲言又止。

    最終還是完整地說了出來，“你有沒有想過，他隻是在利用你的名氣。”

    “那有什麽不好嗎？”孟若洋笑道。

    邱洺沉默。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因為對方無所謂的態度。

    他不明白，如果孟若洋是真的喜歡他，怎麽會一點都不在乎呢？

    “我倒希望是這樣，真可惜……”孟若洋說，“他不是那樣的人。”

    “如果我的名氣能讓他多看我幾眼，那該是多合算的買賣，他要是真那麽在乎名利，他就不會拒絕我那麽多次了……”

    孟若洋不再說話，他仔細聽著前麵的動靜，直到主持人的口中報出另一個名字。他轉頭歎了口氣，失落的樣子倒像是自己沒拿到獎。

    直到上台前，邱洺還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錯了。

    他所熟悉的、認識的陳洛，其實跟孟若洋所說的沒有什麽差別，而那個被自己判了死刑不再往來的陳洛，他又是誰。自私自利，為了出名不擇手段，他當初為何會如此確定，他是那樣一個人。

    身在局中，眼裏就像是時刻有著一團迷霧，看不清事實的真相，常常使人做出錯誤的判斷。

    “今年的——最佳男主演，他就是——《藍色冰穀》——邱洺！！”

    “——恭喜邱洺！！！”

    如潮的掌聲將邱洺送上了頒獎台。

    上台的每一步，他都像是踩在了雲朵上。他知道自己要去的，是從未到過的地方，從今以後，他是跟以往再不相同的邱洺。即使早就有了心理準備，還是覺得那樣的不真實。

    萬眾矚目之下，邱洺接過影帝的獎杯。比他想象中的輕，在他心中依舊是沉甸甸的。

    他是第一次站在這個地方，背好的獲獎感言早忘得精光，邱洺語無倫次的說著感言，難忍淚水。台下掌聲雷動，沒人會在意勝利者是以什麽姿態領獎。鞠躬的時候，邱洺的目光落到人群中。他下意識地去尋找原本坐在後排的那個人，沒能找到那張熟悉臉。

    對方已經走了。

    似乎並不想見證他此刻的成功。

    ……

    接受完一批記者的采訪，邱洺抱著獎杯往後台走。

    在走廊上一側撞見了正在抽煙的年輕男人，形容憔悴，卻又說不出的麵熟，他辨認了一會才認出來竟是魏起翔。不再是標誌性的金發，死氣沉沉的，看起來也很久沒打理了。穿衣風格也變了很多。

    解散後，邱洺耳中就再沒怎麽聽到他們的消息，那四個人仿佛就此石沉大海。這圈子裏層出不窮的新人，誰紅誰過氣都不稀奇。

    “真了不起，嗬，攀上了霍閑這尊大佛真是什麽都能拿到。”魏起翔諷刺地看了眼他懷裏明晃晃的獎杯。

    邱洺懶得與這種人多說，今天記者又多，爭論下去反而壞了自己的心情。正要走開，又聽到他提起了陳洛的名字。“你們兩個都一樣，就算讓你們產生誤會當不成朋友，結果還是靠著同樣的手段上.位博風頭。上天真是不公平……”

    “你……說什麽？”邱洺轉過身。

    魏起翔掐了煙，似笑非笑地啐了一口，“你不是都聽見了嗎，這麽低劣的手段，也隻有像你這麽蠢的人才會中招。”

    “是你搞的鬼？”

    邱洺沒忍住這口氣，顧不得遠處的記者，抓起他的領子打了上去。

    ……

    ……

    夜風涼涼地撫過地麵，卷起幾片快風幹的落葉。

    九點四十五分，頒獎禮已經結束了。

    淩白坐在車裏等人。

    手機震了幾下，打開wb的瞬間，跟著邱洺獲封影帝的消息一起彈出來的，還有孟若洋肉麻的自拍配字：在我心中你是最棒的。@陳洛cl

    淩白手指移到表情框裏，回了一個恭喜一個拜拜。

    從手機裏抬起頭，他等的人已經出來了。

    “陳洛，你來幹嘛？”

    從後台出來的方斯遠遠遠地就發現了他的車子，他沒有走近，隻是隔著三五米對他說話。很是戒備。

    淩白看了眼他頭頂上褪得差不多的進度條。不無感慨的。

    他起初以為他需要夢想，後來以為他需要愛情，原來他需要的……是放棄他。

    淩白朝他招手，“過來一下。我就跟你說一句話。”

    方斯遠冷著臉靠近，“說什麽！”

    “祝賀入圍。”淩白說。

    沒頭沒尾的。方斯遠也沒反應過來。

    對方拉過他放在背包帶子上的手，不知道放了什麽在他手裏，很快又將他的手指合攏起來。

    “等我走了再看。”對方微微一笑。

    方斯遠站在原地，看著他掛上車窗，發動車子，又掉頭駛離。

    漫天星辰下，他舒展開手指。

    一枚糖果。

    正靜靜地躺在他的手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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