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字數:15709   加入書籤

A+A-




    溫涼淡定地看著胤禎。

    “皇上隻想知道, 十四爺什麽時候能寫完那一百二十遍,他希望十四爺能在南巡前便上交。”

    胤禎差點被溫涼這話給噎死, 怒目看著溫涼, 要不是因為他,這一百二十遍又是從哪兒來的。

    胤禛漫步走到溫涼麵前來,仔細端詳著溫涼的臉色,道,“先生累了?”他望見溫涼眉宇間難得的倦怠, 若非消耗心神不必如此。

    若隻是和康熙帝下棋自然不會如此, 胤禛很清楚溫涼對棋類的態度。

    溫涼認真點頭,“萬歲爺問了很多不該問的問題。”他不疾不徐地說道, 簡單的話語讓胤禎胤祥兩人皺眉。

    胤祥按住了胤禎的動作,知道若不是他如此動作, 他這個弟弟便開口欲問,索性直截了當地說道, “先生,此事是能說,還是不能說。”

    溫涼的視線停留在胤禛身上,“能說。”隨即又平移到他們兩人身上, “不能說。”

    胤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扯著胤禎站起身來,“我等便不打擾四哥與溫先生了, 晚上再來拜訪。”

    胤禎再不願意, 聽著溫涼的話都知道康熙帝的意思。

    皇阿瑪既然都和溫涼說了此事, 自然知道這話會傳到胤禛這裏來。

    然他們與胤禛,終究還是不同的。

    溫涼在那門被蘇培盛關上時,站在原地望著胤禛言道,“以某推測,萬歲爺心目中的人選,已然有了爺的位置。此次重立太子,不論將來是誰,隻會是個活靶子。”

    最有可能的自然還是胤礽,不論是誰都沒有胤礽的效果好。若以他人為太子,康熙帝想再廢除,難度不小。

    胤禛負手而立,眉峰微挑,“先生何以見得?”語氣聽不出來高興還是不高興。

    “萬歲爺尋某前來,想知道某對儲君之位的看法。”

    溫涼一話如巨石入水,炸裂了平靜的水麵,伴隨著窗外呼呼的大風大雨,倒也很是映襯。

    而就在此時,溫涼腦海內也同樣出現了係統呆板的聲音,【恭喜宿主,任務完成度達百分之八十。】

    溫涼熟視無睹,完全忽略了腦海裏的聲音。

    胤禛鎮定地說道,“若是如此,那麽先生也據實以告了。”

    溫涼自然地點頭,“某向皇上要了免罪聖言,自該據實以告。”他抬手擦了擦雨水,剛才從外麵進來,這半身衣裳都濕透了。

    “吱呀——”門口被推開了,綠意捧著溫涼的衣裳過來,行禮道,“爺,先生。這是方才爺吩咐的衣裳。”早在溫涼還未回來的時候,胤禛便囑咐蘇培盛要去溫涼那頭取衣裳過來,隻是綠意為人謹慎,衣櫃都上了鎖,眼下等她回來後這才開了箱。

    溫涼接過後,胤禛示意他往屋內走去,還未等溫涼徹底闔上門,便聽到胤禛的嗓音順著門扉飄進來,“去準備兩個火盆。”

    等溫涼換完衣服從裏麵走出來時,屋內的溫度顯然比剛才高了很多,那潛伏在溫涼體內的莫名寒意也漸漸消失了。

    “多謝爺。”溫涼捧著濕衣服說道,這季節的確很容易傷寒著涼。

    胤禛擺手,讓人把濕衣服取走後,示意溫涼在軟塌上坐下,蘇培盛已然給兩人備好了溫暖的茶水,溫涼抬手端起茶盞啜飲了幾口,感覺那熱意順著身體漫遍四肢,暖和了不少。

    “萬歲爺想遏製各位阿哥的勢力,需要重立個靶子,眼下看著以往的狀況,萬歲爺還是想讓前太子回來。”溫涼道,手裏的茶水已然盡數飲下。

    胤禛揚聲把蘇培盛又叫了進來,索性讓他把取了茶具,自個衝泡起來。

    胤禛的動作如行雲流水,嫋嫋茶香順著茶盞飄溢開來,溫涼繼續說道,“前太子重返的可能甚大,隻是若朝廷僵持不下,或許也會有些許變數。”

    康熙帝既然會同溫涼開口重立太子以及此後儲君的問題,便言明胤禛在康熙心目中的地位不淺。然康熙帝對胤礽還是抱有些希望,若是胤礽的表現能讓他滿意的話,自然是康熙帝心目中最好的結果。

    胤禛把其中一杯茶推到溫涼麵前,自個兒又端起了一杯,搖頭道,“你不該和皇阿瑪說這麽多。”他都能想象得到溫涼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模樣了。

    溫涼碰了碰茶杯,這茶水比剛才的更加滾燙,刺得那唇上小小的傷口很疼,他下意識舔了舔那處傷痕,沒注意到對麵錦衣青年幽暗的眼神。

    “皇上既然想知道,某又剛好心中有答案,也無不可言之處。”溫涼道。

    胤禛抿唇,“若是皇阿瑪日後對你心生猜忌?”

    康熙帝對溫涼的照顧融合著愧疚與欣賞,是源於那錯綜複雜的過往。若是康熙帝驟然變更了態度,便遠遠不是如今這般模樣了。

    溫涼頷首,對本身的處境很是理解。他抬眸看著胤禛,“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若是如此也隻是命。”

    “難道先生信命?”胤禛似笑非笑,上挑的唇角顯然不相信溫涼的話語。

    成者勝弱者敗,進一步天下獨尊退一步卑躬屈膝。

    若是信命的話,他們眼下也便不需要如此費心費力,直接坐等天時豈不是皆大歡喜?

    “那是對皇上,對爺而言。”

    溫涼捧著茶杯暖手。

    胤禛似乎被溫涼的話語擾得蹙眉,半晌後還是避開了這個話題,若是這般車軲轆下去,他和溫涼今夜都需要耗在這上頭。

    這不意味著胤禛認同溫涼的觀點,若非如此,他也無需拒絕前些日子溫涼對江南的謀算了。

    他需要溫涼活著。

    “皇阿瑪透露出這般消息,等回宮後或許便有結果。我的人已經在京中控製著情況,不會有不該說話的人出現。”胤禛淡淡言道。

    溫涼放下茶杯,剛才胤禛那話語中帶出的自信,含著莫大威懾,這舉手抬足間的風度威壓乃是尋常人所不能擁有的。

    胤禛此前所說的話,落到他己身也同樣適用。對溫涼而言,如何便能確認他便是那個不會變更的人?

    人心難測。

    溫涼慎之又慎地思索著這四個字,世間絕大多數的事端,皆能從這四個字中尋到解脫。

    “爺,某不知道您是如何看待德妃娘娘。”溫涼在室內陷入安靜時,驟然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與前麵截然相反,然也帶著同樣的意味,“然她的心思,從十四爺身上可見一斑。”

    康熙帝再如何寵愛胤禎,然他能留在宮內至今不曾搬離出宮,裏麵或多或少還是有著德妃娘娘的作用。

    而這殊榮所代表的意義很是明顯,意味深遠。

    胤禛如同那日溫涼提起此事時,神情漠然,唯有那眉間擰起的小山露出了些許端倪。

    對於德妃,胤禛許是也有心結在身,便是時間推移,也幾乎不能夠克製消失。

    “剛剛同先生說過,有些事情不必實話實說,眼下先生便直接用行動表明,當真是執拗。”胤禛無奈搖頭,似乎是對溫涼毫無辦法,那溫和的模樣讓溫涼心中有些溫暖,“額娘那邊,我會小心。”

    溫涼沒有開口,對親近的人來說,小心總是不夠的。畢竟人總是不知道,他們究竟會做到哪個程度,心中的怨懟又是多麽深沉。

    這場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時間,瓢潑雨勢衝刷著整個江南,帶來了難得一見的景觀。畢竟揚州常有的是綿綿細雨,這般雨勢還是很少見的。然雨過初晴的模樣又異常美麗,院落的牆角處竟升起了小小的彩虹,引來侍從的爭相觀看。

    溫涼注視著地麵那淺凹積水,麵無表情地穿過那彩虹走過去,惹來侍從的驚訝歎息。

    就著這雨後清新的模樣,康熙帝的心情也很是不錯,哪怕眼前的幾份奏折都是在彈劾胤禎與溫涼的,他都很是高興。隨手把這幾份折子丟到一邊去,康熙帝讓梁九功讓外麵候著的人進來會談。

    不過兩日的時間,範鍾能從杭州遞來折子,這其中的關注顯然不小。

    這般速度若是能戰戰兢兢地落到實處,不知該能省下多少事情。

    康熙帝遺憾地搖頭,顯然範鍾在這場考校中一敗塗地。私德有缺的人並非不能做官,無法教子的人也並非無能,可既不長眼又不識趣,連能力都不怎麽有的人,便是白瞎了那個位置。

    杭州如此重要,若再留著他,惹出像揚州這般事情來便太遲了。

    先前的揚州知府,哪怕鬧出的事情與他關係不大,然也有他處置不周,照管不力的緣由在,早被貶到不知處去了。

    哪怕溫涼已然中止了所有的動作,然而杭州知府範鍾還是在次年的考察中落得下下等,黯然地從杭州消失。

    康熙帝心中早有指定人選,在吏部評等後,便自然而然地調人過去,落了不知多少人的空。

    四月三十日,南巡隊伍到達高郵。

    五月,康熙帝已然到了他所想去的最南方,而後便開始往回趕,途中還指導沿途當地開渠建閘,落下無數慧言。等南巡隊伍回京時,已經是五月末了,正是天氣炎熱的時候。

    而南巡隊伍中,溫涼的身影早在五月初便消失,又一次悄然回到了杭州。

    溫涼名義上是在杭州暫居,實則還是東南西北地跑著,每每出門便是許久,這惹得留守家中的大溫良很是不滿,每次溫涼回來後都要和溫涼鬧脾氣。

    前兩次還比較容易哄,這一次就真的很難了。

    大貓在看到溫涼的那一刹,憤怒地爬上了樹枝,順著那交錯的枝幹猛地爬到最頂上去,就留了個肥坨坨的貓屁屁給溫涼,那背後的大尾巴異常不滿地甩動著,按著那頻率都有些擔心打到邊上的樹枝。

    溫涼抬頭推測了那高度,斷定按著大貓的脾氣,短時間是不會下來了,手頭還堆積著很多事情,那便隻能……

    ……

    溫涼坐在大樹下做事,溫良趴在高樹上悶悶地發脾氣,不過那甩尾巴的頻率欣然低了一些。

    “先生,這是積攢下來的帖子。”

    綠意在門房那處收拾了來往的信件拜帖,能直接下到這裏的書信帖子自然和溫涼是以蘇先生名諱結交的朋友。

    綠意早便把這些帖子分門別類都處理好了,溫涼甫一入眼便看到了梁家下的帖子。

    溫涼記得梁鼐的兩個孩子都與王朗的關係不錯,眼下王朗從杭州離開,他以為兩者的關係該是斷了才是。

    不過按著前頭的交情,於情於理,梁河的邀約還是得去的,這時間剛好是明日。

    溫涼漫不經心地把此事記下來,隨後又埋首案牘。翻到下頭的人對兩江總督過往的查探,又仔細通讀起來。

    本來他對噶禮倒是有著算計,如今照著胤禛的要求,此事還是得先放下,然盯著的人還是繼續,溫涼需要更多的訊息。

    康熙四十六年八月,康熙帝欲複立太子,放權縱意大臣推舉心儀人選。這等放權惹來朝臣議論紛紛,有人欣喜有人憂愁,世間百態莫若如是。

    八月十三日,大臣推舉眾多者有三,一則直郡王胤褆,二則八貝勒胤禩,三則四貝勒胤禛。直郡王誌得意滿,口出不遜,惹得康熙帝當朝大怒,訓斥怒罵,直接貶胤褆為貝勒,摔袖離開。

    八月十五日,康熙帝召廢太子胤礽,兩人於乾清宮痛哭流涕,帝稱胤礽已痛改前非,乃遭奸人誣陷誘導,並非本心。次日,又召胤礽,後賞賜連連,常有見麵。

    八月二十四日,康熙帝宣重立胤礽為皇太子,回歸東宮。

    溫涼在江南接到這個消息時,胤礽重立的消息已然傳遍了大江南北。而他在接到密報的數日後,也從梁河的口中得知此事。

    溫涼當初隨著康熙帝南巡的隊伍離開時,並沒有和江浙本地的官員見麵,大多數都跟在胤禛身側,知道他身份的人也不多。防守森嚴使得他的身份並未泄露,梁河仍以為他是蘇先生。

    梁河此前想找溫涼,實際上是為了王朗。

    他和王朗一見如故,也是好友。可王朗從江南離開時並沒有給他留下一言半語,這讓梁河在擔心的同時也感到憤怒。他也曾拜托額娘周氏去詢問顧氏,然而得到的結果也是語焉不詳,最終還是妹妹梁媛建議他來尋溫涼。

    溫涼自也沒有他想要的答案,不過從那日見麵後,梁河倒是時常來尋溫涼。許是源於周氏等人離開杭州後,熟知的人也變少的緣故。

    梁河本該隨著梁鼐上任,然自從周氏回杭州娘家後,梁河和梁媛兩人在這裏待得舒心 ,臨到時日了,周氏帶著梁媛回去,梁河倒是依舊留在這裏,且還在杭州書院讀書。

    臨湖茶樓,幽靜的雅間內,有兩人對坐。

    一人安然,一人詫異。

    “蘇先生,你看看你,聽到這麽大的消息,連臉皮子都不動彈一下,不知道有沒有人看過你變臉的?”

    梁河本以為重立太子的消息或許能夠讓溫涼變臉,豈料那人依舊如故,嫻熟安然地衝泡著茶水,看起來完全不受影響。

    這兩三月,梁河和蘇先生也算是混了個麵熟,然從不曾看過他有任何的情緒變化,這讓梁河總是手癢,很想扯扯看溫涼的臉皮究竟是什麽做成的。

    “沒有。”

    溫涼給了他想要的答案,隨意地端了杯茶水放到他麵前,悠然自得的模樣令梁河有點蠢蠢欲動。

    “你要與某動手?”溫涼端起茶杯,清淡的茶香飄入鼻端,他微挑眉峰,冷冷淡淡的模樣讓梁河瞬間萎頓下來。

    他沒和溫涼過過招,然以溫涼表現出來的模樣,也當是個手底下有真章的,到時候要是真的鬧出什麽來也不好看。

    “你這感情也太過平淡了些,要是有人稀罕你,先生也要擺出這張臉來拒絕他人?”梁河不可思議地說道。

    溫涼垂眉喝茶,把梁河當做耳旁風。

    他喜歡這間茶樓,不僅安靜,連茶葉都是特地挑選的上品,又臨近湖水,波瀾不驚。奈何自從被梁河纏上後,耳邊聒噪了不少。

    梁河自打十三歲紮入女人堆後,就再也不曾出來過。眼見著這蘇先生居然能橫眉冷對美人顏,立馬循循善誘,認真言道,“先生,這可萬萬不行。女子多嫵媚,要好生疼惜才是。若是有人喜歡先生,蘇先生也該柔和一些,免得讓人心碎呀。”

    溫涼放下茶杯,淡聲說道,“你若是還想說話,那便出去。”

    這雅間是被溫涼常年包下來的,梁河除非暴露身份,不然若是溫涼開口,也會被直接趕出去。

    梁河訕訕地住嘴喝茶,停住半晌後還是忍不住說道,“蘇先生才貌風華無一不好,難道真的沒有人表達過對先生的仰慕之情?”

    溫涼眉心微蹙,的確很想叫人把梁河給趕出去了,隻是驀然間遲疑了片刻,而這短暫的停頓立刻被梁河注意到。此人順藤而上的功夫十分了得,當即便說道,“我就說先生如此才華,怎能無人喜歡,先生倒是說說看那女子如何?”

    溫涼慢悠悠地喝著茶,“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

    梁河挑眉,“那當然是……”那麵露意猶未止的模樣讓溫涼默然地擺手,“出去。”

    梁河不情不願地離開,他倒是想留,奈何溫涼不給。

    溫涼獨自一人在茶室內喝茶,沒有旁人的跟從,顯得悠閑清淨。隻是溫涼偶爾會想起胤禛,也會想起梁河說的話,那並非沒有道理。

    溫涼站起身來,在茶室內慢騰騰地走著,每走一步都很是遲疑。他在腦海裏麵敲敲係統,【情感是怎麽一回事?】

    係統似乎沒想過宿主會詢問這樣一個問題,停頓了幾秒後才說道,【係統並不知道。】

    溫涼仿佛沒有聽到係統的回答,聲音清冷地說道,【胤禛若是這般下去,會影響任務的結果嗎?】

    回到這個根本的問題上,係統自然回答得迅速而又周到,【隻要最後的結果與目標一致,過程如何並不受到強製要求。】

    溫涼麵無表情,【既然如此,前麵的係統是怎麽回事?】

    係統用著一種規避的語氣道,【係統並非沒有性格,各個係統的做事方法不同。宿主既然取得了想要的結果,便不要再進一步探究。若宿主沒有其他要求,係統將繼續保持沉默。】

    【沉默。】

    溫涼漫不經意地說道,人也走到了窗邊,看著窗外波光粼粼的景色。

    數日後,梁河還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又一次悄悄摸上蘇府,坐在溫涼麵前認真說道,“我冒昧問一下,蘇先生如今年歲幾何?”

    溫涼瞥了他一眼,又垂眉摸了摸趴在他膝蓋上的大貓,漠然說道,“二十往上。”

    梁河挑眉,又說道,“先生,我問你幾個問題,還請先生認真回答。”

    他摸到了溫涼的喜好,特地上門把尋來的古籍送給了溫涼,溫涼看在那本古籍的麵子上決定給他兩刻鍾的存留時間。

    梁河全然不知,還在興致勃勃地說道,“你有沒有願意為了她而死的人,當然不包括親人。”

    溫涼仔細想想,他願意為了任務目標而犧牲,也便是胤禛,如此說來也是有的。

    溫涼點頭。

    梁河興奮起來,搓手手等待,“那整個人是否偶爾會讓先生的情緒波動?”這點對蘇先生這個麵無表情的人來說異常重要!

    溫涼想了又想,似乎還是胤禛。

    溫涼點頭。

    梁河整個人都心花怒放,強製地壓抑住激動的感覺,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現在讓先生選擇的話,最想離開又最不想離開的人,是不是這個人?”這若即若離的感覺才是情感中的真諦啊。

    溫涼思忖,離開胤禛自然是好。然離開後也的確是有了消息不能共通的麻煩,要是京城出事,溫涼也不能即使知道。

    要這麽說的話,勉強也能算是。

    溫涼慢慢地點頭。

    “就是她了!”

    梁河猛地拍了大腿肉,激動地把自個的大腿都給拍紅了,“蘇先生今年都這般歲數了,怎麽可能會沒有心上人呢?”他美滋滋地想到,要是這般的話,倒是顯得蘇先生整個人都真實了許多,不再是那麽空飄飄的像是個冰山人。

    溫涼蹙眉,“心上人?”

    剛才的話題裏哪一句話提到了心上人。

    梁河認真分析道,“蘇先生,對喜歡的人自然是有著若即若離難以自拔的感覺,你向來冷淡,能讓你產生情緒的人自然也很是重要,更何況先生都願意為此人犧牲,那人又不是親人,這難道不是愛嗎?”

    梁河常年在胭脂堆裏混,對愛不愛這般的話語很是坦然。他每天都能說個千八百遍,再膩歪的話他也能夠說出來。

    溫涼一時之間被梁河的結論忽悠住了,還真的認真沉思,難道他喜歡胤禛?他默然地搜索著相關的佐證。

    那他千裏迢迢從京城到江南來,又是為何?溫涼微眯著眼睛望著梁河,“可他是個男人。”

    梁河如遭雷劈,一時詞窮,見著溫涼的神情頓覺背後發寒,脫口而出,“兄弟情也是極好的!”

    此話一出,他便知要遭。

    “綠意。”

    溫涼把門口守著的侍女叫了進來,冷漠道,“送客。”

    梁河又一次被丟出門外。

    溫涼肩膀托著大貓,打算把剛才梁河送來的書籍先收起來,綠意悄然無聲地走進來,站在溫涼麵前道,“先生,京中來信了。”她手裏拿著的正是剛從門房收來的信件。

    京城的來信分為兩種,隱秘的自是通過粘杆處,無礙的是普通地經過門房而來。

    溫涼隨手拆開來看,是胤禛所手書的信件。

    康熙四十六年九月,帝封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為親王。皇七子胤祐、皇八子胤禩、皇九子胤禟、皇十子胤俄封為郡王。皇十二子胤裪、皇十三子胤祥、皇十四子胤禎封為貝子。

    此次分封跳過了胤褆與胤祉兩人,頓時讓朝堂上的某些人安靜下來,康熙帝的態度可見一斑。

    溫涼仔細斟酌著這裏頭的差異,發現很多時間的確是與曆史不大相同。大多數都提前了兩三年的時間。早些封王也有早些的好處,如今胤禛便順理成章成為了朝臣中次要的人選。

    太子剛剛複位,這段時間便是想做什麽也不敢有大動作。他原先的勢力大多數被胤褆瓜分,如今胤褆禁足,東宮歸來,一時之間兩邊倒是呈現了相同的格局。有著這兩位在前,胤禛的位置剛剛好,既不太過惹人注目,也不能讓人忽視。

    溫涼看完胤禛寄來的書信,唯一讓他有些遲疑的便是其中提到京城疫病的問題。

    胤禛的確有過發病的記錄,然溫涼記不清是什麽時候,隻記得照顧胤禛的人該是鈕鈷祿氏。鈕鈷祿氏在這裏是不存在的,若是如此,應該也有其他的人頂替這個位置才是。

    溫涼剛把這件事情壓下,這幾日一直很是安靜的係統突然開口,【警告宿主,任務人物有危險。】

    溫涼頓時蹙眉,冷聲道,【怎麽回事?】

    【值患病初期,照係統推斷,將會有死亡可能,還請宿主注意。】係統冷冰冰的電子音響起。

    溫涼抿唇,當真是想什麽來什麽。

    【還有多少時間?】

    【一個月內為限。】

    溫涼摸著大貓的動作停頓下來,漠然道,【你這是想借著突然狀況來告訴我任務失敗的多種可能性?】

    【還請宿主謹慎。】係統避開溫涼的問題,說完這話後便消失了。

    這新係統似乎知道溫涼的能耐,平素裏隻消說完話,便立刻消失,完全避開所有可能引發矛盾的問題。

    溫涼麵帶薄怒,眉心擰成一個小疙瘩。

    係統特地警告,自不會隻是虛晃一招,此事定與溫涼,與胤禛,與任務有關。

    綠意本是進來奉茶,驟然見到溫先生麵容初次顯露出來的怒意,頓時心中大驚,有種風雨欲來的重壓。

    京城,圓明園。

    胤禛咳嗽了幾聲,抬手接過了蘇培盛送來的藥汁。

    圓明園是此前康熙帝特地賜給胤禛的園子,落座於暢春園隔壁,景致幽美又很是安靜。半月前胤禛便隨同康熙帝前來此處。

    然而也是這數日,胤禛的身體越發不好了。兩日前,蘇培盛請了胤禛慣用的兩個大夫,隻是這藥喝下去並不見好。陳大夫和李大夫這兩日的臉色也有些難看,胤禛心中有感。

    “去把陳大夫和李大夫請來吧。”

    胤禛麵不改色地喝完了濃稠漆黑的藥汁,開口囑咐道。

    蘇培盛應下此事,片刻後便把陳李大夫兩人招來。

    胤禛抬手讓兩人坐下,肅穆著臉色言道,“陳大夫,李大夫,若是爺的身體有什麽問題,直言便是,切不可有隱瞞之處。”

    陳大夫斟酌著語氣說道,“老朽尚不能肯定,但應該是時疫。”此言一出,屋內都安靜下來,便是蘇培盛也臉色微變。

    時疫,這是一個多麽令人恐慌的詞語。雖比不得天花那般聞言色變,然也相差不多。

    陳大夫也嘴裏苦澀,如果此事真的確定下來,那整個院子的人都出不去。他們兩人也是如此。

    李大夫蒼老著聲音說道,“若是時疫,整個院子的人都需要隔離開來,還請王爺要早日定奪。”

    胤禛時常感覺頭疼,此刻也是如此。他按著額角,那處正突突發疼,召來蘇培盛,“派人去皇宮拜見皇阿瑪,就說……”

    就在那話語未盡時,胤禛腦袋發蒙,眼前一黑,頓時便昏厥過去。

    蘇培盛正好站在身前,一把扶住貝勒爺倒下的身體,陳李大夫也上前來攙扶,七手八腳地把人給送到床榻上時,蘇培盛隻覺得背後一身冷汗。

    胤禛昏迷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宮中,康熙帝心中憂慮,連派了幾位禦醫前往,本是打算下旨讓胤禛身邊人來伺候,直到此刻才愈發感覺到胤禛沒了福晉後的難處。

    康熙帝在心中把不聽話的四子敲打了半天,這才緩聲道,“讓胤禛的側福晉挑人去伺候胤禛,務必不能讓他有絲毫差錯!”

    梁九功應是。

    若真的查明是時疫,不論送誰過去都可能喪命,這些人定是明哲保身。梁九功自然清楚可能有的反應,然這是康熙帝的命令,沒有人能夠違背。

    待梁九功把接連兩道命令都下達了之後,他重新回到乾清宮,隻見康熙帝背著手站在窗前,看起來很是寂寥。

    “梁九功,老四……”

    康熙帝這句話並不曾說完,梁九功也隻是安靜聽著,皇上此時想要的隻是個能聽話的人罷了。

    雍親王府。

    李氏最初得知這個消息,差點有些站不住,片刻後才回過神來,背著手在屋內來回走動。烏拉那拉氏去世後,這後院看起來是李氏一家獨大,實則並非如此。

    胤禛並沒有再娶,而是把後院的權責都交給了奶嬤嬤。那奶嬤嬤雖然看起來溫和可親,實則對這後院的路數門清,不論是發生什麽事情,在她眼裏總歸是有跡可循,輕而易舉便能夠發現端倪。久而久之,大家也便安分了。

    後院之人爭的不過是胤禛的寵愛,奈何王爺對後院一貫淡淡,這麽些年膝下除了兩子兩女,便再無所出。

    李氏膝下有一子一女,自然是不用擔心,她也知道王爺對女色不上心,如此對她也是好事。

    此次胤禛突發時疫,宮中又著人讓她來挑這個頭,李氏便知道這是個得罪人的活計。若是旁的事情,不用李氏來說,便爭先恐後有人願意湊上去討王爺喜歡。然這是個要命的事情,又有多少人願意因此付出多少?

    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前後來李氏這處的人便占了大半,臉皮薄的期期艾艾,臉皮厚的更是直接派了侍女過來,便說是身體不適。

    李氏鮮紅的指套搭在茶蓋上,嬌豔的臉龐含著似笑非笑,人皆是自私,便是她也不願在這個當口去送死。然那幾個推三阻四的人,以為自個的命又有多麽嬌貴?

    在皇家麵前,哪個不是奴才?

    兩日後,康熙帝得到了確診的消息,同日,雍親王府派去的馬車也緩緩上路,朝著圓明園而去。

    溫涼搖晃著坐在馬車內,輕歎了口氣。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