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洵扯謊的功夫已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加之他很容易入戲，所以自我感覺相當不錯。若是換作之前，芳銘定不會有絲毫懷疑，現今看著眼前這人滴水不漏的表演，她覺得是該好好地耍耍他了。

    “哦，原來是柳家門下的，真是失敬失敬。”芳銘頓時作出一副極為崇拜敬仰的模樣，就連端著茶盞的手也似乎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著：“說起來，柳家別說是在朝堂，就連在江湖上也有一定的威名啊。先不說柳家完美的易容之術，最令人嗟歎的便是攝心術了，聽聞最關鍵之處乃是柳家祖傳的瞳眸，隻能血脈純正的柳家人才能夠習得這攝心術。”

    對於她這般稍顯誇張的反應，柳洵覺得有些不適，想起先前在寺中見到她時，也沒見她對柳家有崇拜之情。他仔細地端詳著她，試圖從她的表情瞧出什麽端倪，無奈悄然打量了半天，也未見有異。

    “夫人真是過獎了，這且不提，依我之見眼下還是王長女的下落最為重要吧？”柳洵莫名覺得有些心虛，便忙轉移了話題。

    “哦，對，對！”芳銘忙放下手中茶盞，湊過頭悄聲對柳洵說道：“據我故友所說，王長女現今身為暗騎營使。這暗騎營隸屬於天朝皇帝，營中人皆受過特殊訓練，說白了，他們隻是皇家的鷹犬。打從入營之日起，他們這些營使便割舍了一切情感，成為了殺人的道具。”

    柳洵一聽這話，眉梢不經意微挑，若真如她所說，那麽這王長女應是月詠無疑。不過，這消息是真是假，還有待證實。為免被芳銘發現端倪，他刻意擰眉思索道：“暗騎營？倒是第一次聽說。方才夫人說王長女身在暗騎營，想她一介女子，怎麽便入了這樣的組織？”

    “這……說來話長。當年我將王長女帶到天朝後，將她托付給故友，讓他找戶可靠人家撫養長大。當年梅妃娘娘蒙冤，被禁足的她常常念叨著，希望未出世的孩子能夠過上平靜寧和的日子，也希望孩子能夠堅強獨立，不再被人欺辱。所以……當年我就多了句嘴，結果被我故友托付的人家倒是極盡心，真的就把王長女培養成武藝高強的天朝皇帝的爪牙了！”

    說起來，芳銘也是覺得無奈，她哪裏想到撫養王長女的人家竟會是與暗騎營有關聯？

    就在芳銘說話的時候，柳洵刻意觀察著她的神情，見不像有假，不由疑慮重重。若她的話不假，那麽前兩日被他所傷的月詠便是王長女，如此一來，他可算是犯了大錯。也不知她現在人在何方？傷勢如何？想起那晚他連發了三枝弩箭，他便覺後悔不已。萬一要真傷到了要害，那可如何是好？他總不能隨便找個人冒充王長女帶回薑國去吧？

    “那……聽夫人所講，此事應極為棘手啊！”柳洵思緒煩亂，卻不得不打起精神敷衍。

    “確是如此，如今雖尋到了王長女的下落，卻不知怎樣才能見上她一麵，更別說跟她談起她的身世了。”芳銘重重一歎，確是發自內心的為難。

    一想起月詠便可能是王長女，柳洵便覺得腦中一片混亂。他兀自怔了片刻，這才回過神來。其實要真想找到月詠並向她講明實情也並非難事，隻是他必須得確定她是否是真正的王長女。思及上次芳銘潛入楊府時，曾用手摸過他的腦後，想來那位王長女定是有什麽特征。定了定神，他故作為難地答道：“我雖對暗騎營不甚了解，但聽夫人說是替天朝皇帝行暗殺之事的組織，便知曉此事甚是難辦。不過……難辦歸難辦，也並非不可為之。”

    “哦？可是姑娘想出了什麽法子？”芳銘聽她如此說，心頭湧上幾絲希望。她想這柳洵既會易容之術，又通常人所不能的攝心術，比起她與顧長安來，確實更容易與月詠接觸。

    “依夫人方才所說，眼下最為便捷有效的法子便是尋到撫養王長女長大又將她引入暗騎營的人，請他代為引薦。”柳洵很是好奇，能將王長女帶入暗騎營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若真能如此倒也好了，正是因為此法不通，所以我才發愁。那日在楊府的打鬥我也都瞧見了，想都不用想便知那幾名黑衣人便是薑國叛黨所為。雖說王長女乃暗騎營使，可一拳難敵四手，到時候出了意外，誰又能擔當得起？“

    柳洵暗想她說的也對，若是他們能夠解決，那也不必再找他合作，看來這件事非他出麵不可。不過，他也不能白白替他們跑腿做工，怎麽著他也得占個先機。思及此，他便說道：“既然這樣，那隻能另尋他法了。不過依我這般的身手，隻怕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所以這件事情還得請我家少爺出馬。不過……若是尋到了那位暗騎營使，要如何才能判定她便是王長女呢？總不至草率到僅憑口頭說辭吧？想來夫人當年冒著危險千裏迢迢帶著王長女來此，定是知曉王長女的特征，比如她身上有什麽胎記之類？”

    芳銘現下已知曉了柳洵的身份，所以聽出他這是在變著法子套她的話。但見她凝神回憶了片刻，為難地答道：“這個……胎記倒是有，不過若換作你家少爺前去辨認，隻怕實在不妥。除非是姑娘與你家少爺同去，待柳少爺說服王長女後便請你驗明正身，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芳銘心知柳洵不可能同時扮作兩人，所以她便刻意扯謊。

    柳洵急於知曉辨認王長女的法子，自是滿口答應。

    芳銘見他如此，心中更加篤定他便是柳洵本人，於是她繼續扯謊道：“這樣也好，你把頭湊過來，我說與你聽！”

    柳洵見她上了鉤，心中喜不自禁，忙湊過頭去聽她相告。聽完了之後，他麵帶笑容滿口應承，心裏則想，這……如果真的要按她所說驗明正身，就算他能夠活著帶她回去，隻怕到了薑國後也要被定罪斬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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