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安見陸天白這副神情，從對他的了解來看，便知他是要拋出殺手鐧了。對此，他感到好奇，心內卻又有些忐忑。不知他將要說的事情，對他來說是好還是壞。他側目瞥了一眼內室布簾，隨即端了笑迎向陸天白的目光：“不知陸兄前來，是有何事要說？”

    “暗騎營現有的營使們，將要被新人更換，屆時，不知今上會有什麽動作。依你對今上的了解，你覺得他會怎麽做？”

    陸天白語意森森，聽得顧長安不由打了個激靈。他眉頭微蹙，目光犀利地看著陸天白，低沉著聲音說：“茲事體大，今上就算有了更新換代的打算，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有什麽舉措吧？”

    “若非如此，我還用得著刻意過來跟你說嗎？”

    陸天白冷哼一聲，隨即轉身欲走。行至門邊的時候，他轉過身又說了句：“我話已至此，你好自為之吧！”

    “等等，陸兄你來都來了，連杯茶都沒喝完就要走，倒顯得兄弟我待客不周。”顧長安在江湖行走多年，自是會察言觀色。平素他表麵上少言寡語，一旦遇上了知己好友，卻是判若兩人。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陸兄你給我仔細講講。”顧長安覥著臉請陸天白坐下，又順手提壺把茶續滿。

    “我此次來也不打算跟你兜圈子，那孩子是我與夫人一手帶大的，無論怎麽樣，我們必須確保她的安全。如今暗騎營動蕩不安，我自是不會讓她再待在那裏，所以接下來我會有所打算。而你將這孩子托付給我後消失了整整十九年，現在在這節骨眼上突然出現說要見她，你真當我是傻子嗎？”陸天白將茶盞往旁邊一推，沒好氣地數落道。

    “陸兄，這……確實是那孩子家的親眷找來了！”顧長安也不好跟他解釋，隻能如此辯白。

    “嗬，那你跟我說說，是這孩子的哪一路親眷啊？還有，這孩子隔了這麽多年沒人管沒人問，怎麽突然就有親眷找上門來？當年你不是說她家隻餘她一人了嗎？你有查清楚這找來的親眷的底細嗎？今上向來多疑而狡詐，你怎知這不是他除掉舊部屬的圈套？”

    陸天白說完，見顧長安幹瞪著他不言語，氣得起身將桌子一拍：“算了，既然你有心瞞我，那我也不必多問。今兒我出了這門，自此與你毫無幹係！”

    “呃……陸兄……你消消氣……”顧長安忙起身安撫，卻被他用力一推，一個踉蹌向後退了兩步。

    “這位……大哥，請留步！”

    陸天白剛抬腿要走，卻聽身後傳來一道清悅女音，原來是一直躲在裏屋的芳銘忍不住掀簾而出。她見陸天白就要奪門而出，便忙跟上前來，見他回身相看，便忙朝他躬身一禮：“方才顧長安並沒有騙你，我便是前來尋那孩子的親眷。”

    “你？那請問這位……是那孩子的什麽親眷？”陸天白一進門便知這家中不止顧長安一人，方才他支支吾吾不說，所以他刻意裝作生氣，借此來逼此人現身。

    “陸兄，為房隔牆有耳，咱們還是進裏麵說話。”顧長安未料芳銘如此沉不住氣，無奈之餘，他隻能請她與陸天白進屋再談。

    陸天白隨著二人到了裏屋之後，見屋內地方並不大，牆邊擺了張簡陋的木床，側麵有個半新不舊的木櫃，床對麵的牆邊淩亂地擺著四張高凳。陸天白徑自走到牆邊的一張高凳上坐了，隨即顧長安便在他對麵的木床上坐了，餘下芳銘立在牆邊的小窗一側。

    “有什麽話就趕緊說吧，眼下也算時局動蕩，我出來久了總是不好。”三人沉默片刻，陸天白便先開了口。

    “長安，既然是這位陸大哥一家把孩子拉扯長大，那我覺得也沒什麽好隱瞞的。而且方才我在屋裏聽了你們二位的談話，我也聽得出這位陸大哥是一心為了孩子著想，因此大家倒不如開誠布公地談談。”芳銘說道，轉頭看向一臉肅然的顧長安，征詢道：“你覺得呢？”

    “一切就按你的意願辦吧！”顧長安心知陸天白是個人精，若是再有意隱瞞，隻怕他真要就此與他割袍斷義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說了。”芳銘決心說出真相，也是經過一番思量。她方才聽聞天朝皇帝將要更換暗騎營舊屬，這便意味著身為暗騎營使的王長女隨時會有危險。如今前狼後虎，她倒不如放手一搏。下了決定後，她便將王長女的身世與現今薑國的狀況娓娓道來。

    陸天白聽到，覺得驚詫萬分。雖說他早先便猜測這孩子身世不凡，可未曾料到她竟是薑國的王長女。說起來，這涉及外邦的事，他還真不願意去管。不過，他忽而想起了薑國兵部尚書之子柳洵，不知他來此是否與薑國王長女一事有關？

    “陸兄，這便是事情的全麵，該說的，芳銘也都跟你說了。其實我們的目的很明顯，為了確保王長女的安全，我們必須把她帶回薑國好生保護。”芳銘說完後，顧長安見陸天白垂首而思，便開口總結道。

    “按理說，這是薑國的國事，與我一個天朝百姓無幹。隻是月詠打小在我家長大，就算我們不是她的生身父母，可我也要為她考慮。現在我隻問你們一句，若是見到了月詠，確認了她的身份之後，你們打算如何跟她說起這事？也是現剛才那樣，給她這麽一個聽起來令人氣憤又悲傷的故事嗎？”

    陸天白抱肩而坐，身子斜斜地靠在後麵的牆上。說實話，現下他的思緒有些混亂，此事太過突然，不僅令他措手不及，更讓他心生不舍。作為撫養月詠這麽些年的師父，他早已將她視作自己的閨女。若是讓他一下割舍這麽多年的感情，他還真做不到。

    “這……那些往事我自不會向她說起，不過見麵之後，我還真不知該怎麽跟她提起她的身世。”芳銘雖一心想找到王長女的下落，卻鮮少想找到她後該怎麽打算。現下經陸天白一提，她也覺得頗為棘手。更何況她又身在暗騎營，經過多年的浸潤，隻怕想要說服她，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可見你們尋她也算是情勢所逼吧？這麽些年了，你們不聞不問，而今聽到了風聲，這才挺身而出。你們當年所想所願所做的決定，真的是正確無誤的嗎？”陸天白挑唇一笑，幽黑的眼眸中卻蘊著寒意。

    “若是換作陸兄你，你又該當如何？”

    “自是將孩子帶在身邊，無論怎麽樣，也要竭盡全力保護好她。”陸天白眉梢微挑，慢條斯理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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