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詠接過信函拆開一瞧，確是師父的筆跡，瀟灑有力的字體洋洋灑灑寫滿了兩張宣紙。看完後，她頗覺無奈，就算是告別，她也不想他以這種方式。這封信中並未提到她的身世，隻說十九年前他受故友顧長安所托收養了她。現今故友來尋，並且眼下皇帝意欲抹殺現任暗騎營使，所以勸她與顧長安一行人前往薑國。

    “這信中提到了顧長安，便應是簾外趕車的那位前輩吧？”月詠看完，將信折好放回了信封中，她並沒有留下，而是還到了柳洵手中。

    “是，當年我之所以帶著王長女來到天朝京城，就是因為想找他這位故友幫忙，雖然他將王長女托付他人，最終卻也算是不托重托吧！”芳銘見她神色平靜，便放心地接口說道。

    月詠覺得她是薑國王長女這件事，對她來說並無任何意義，想來薑國派人千裏迢迢到天朝京城來尋她，應是有著特別的目的。她不想跟他們回去，卻也心知天朝再沒有她的容身之處，如若能跟著師父、師娘他們一起就好了。隻是現下皇帝一心想要鏟除他們，若是她非要跟著，隻怕會連累了他們。所以，由此看來，她也僅剩下這一個選擇。

    “那麽隔了這麽些年，薑國才派人前來尋找王長女，到底是何緣由？而且這王長女在十九年前為何流落他國？”

    現下，月詠並沒有把自己當作是王長女，她隻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再考慮是否跟他們回去。用師父的話說，憑她這一身武藝，想必到哪裏都能夠混口飯吃，跟著他們回薑國也並非她唯一的出路。

    芳銘並不敢說出當年實情，隻是將二十多年前吉熵之變當作了她流落他國的借口。柳洵在邊上聽了，心頭有些不大痛快，他覺得梅妃之事早晚都會傳入身為王長女的月詠耳中，現下瞞著她的話，隻怕往後不太好糊弄過去。而且，他覺得她應當知道自己生身母親之事，而且也該對當年的事情做個了斷，否則生母背了個罪妃之名，想來她往後也難免被有心人指摘。

    心頭湧上這個想法之後，柳洵自己都覺得很驚訝。他不過一個聽命辦事的臣子，又有什麽資格去操心王長女的事？又有什麽立場擔憂這以後的事？將她安全接回薑國之後，他與她，想必再不會有太多交集了。思及此，他覺得心頭空落落的，此刻的心境就像是當初聽聞胡桃要離府嫁人時的一樣。

    聽聞月詠發問，芳銘朝柳洵使了個眼色，示意這個問題由他回答比較妥當。

    柳洵簡短地將這幾年來薑國發生的事情概括了一下，再深入的他不便多說。

    “看來他們看重的隻是上官家的血脈而已，也就是無論流落他國的王長女是圓是扁，是瘋是傻，隻要她是王室正統血脈便可。如若這王長女呆些笨些，對他們來說更是件好事，不是嗎？”

    在暗騎營浸潤多年的月詠不用多想便知薑國那幫老臣打的是什麽主意，古來天朝有臣子挾天子以令諸侯，現下薑國那幫老臣也想效仿，為的就是爭個名正言順。

    月詠這話一出，柳洵與芳銘二人皆麵麵相覷。她這話說得太過直白犀利，確實不太讓人好接話，而且薑國那幫老臣所想，確實有這方麵的意思。

    月詠見這二人閉口不答，麵上露出一抹冷笑：“你們說我若真的答應隨你們回薑國去，是該裝得笨一些好呢？還是傻一些好呢？”

    “依微臣之見，是王長女您過慮了！”柳洵麵色一白，垂首言不由衷地答道。

    “嗬，你們二人皆心知肚明，卻拿這話來搪塞，實在是有違臣子之道。不過……方才我所說那話，待到了薑國邊境之後，你且先回去問問他們再來回我。”月詠覺得自己不知不覺中踏入了他們所設的局中，可是她卻不願順著他們的謀劃一步步地走下去，她亦是有她自己的打算。

    “請問王長女這是何意？”柳洵隻覺現在的月詠與往常不大相同，無論是她身邊胡桃時，還是身為暗騎營使時，她皆不是現下這副性子。

    “柳公子如此睿智精明，何以不明白我的意思？”月詠瞥了一眼芳銘，隨即緊盯著柳洵俊逸脫俗的麵容說道。

    “微臣確是不知，還請王長女明示！”柳洵心覺不妙，索性裝傻充愣。不過憑他的直覺，他認為那幫老臣若是見到他們期盼已久的王長女，多少會有些失望。畢竟她與他們想象中的弱質女子相差太遠，與當年軟弱被人欺淩的母妃性格更是截然相反。莫名地，他倒是期待起月詠返回薑國之後的情勢變化了。

    “既然你有意裝傻，那我便直說了，若是他們想讓我回去當個乖順聽話的傀儡，隻怕會讓他們失望了。所以你且先回去問問他們，若是他們並無此意，那我便與你們一同回去，如若不是，那我還是另尋他處，免得惹得他們不滿，我自個兒也不痛快！”月詠說出此言，並非是不識抬舉，而是有她的用意。這對那幫盼待她回去的薑國老臣來說，也算是先禮後兵，左右她的初衷是不會改變。當年她為何入了暗騎營，現下她亦是抱著同樣的目的。

    “請王長女放心，為人臣子的，自然要恪守君臣之道！”多少對月詠有些了解的柳洵倒是很期待她回到薑國之後的表現，以及那幫群臣見識到她行事作風後的反應。

    月詠心知他說的是客套話，不過有他這句話便已足矣，她要的，也僅是表麵上的客套！

    芳銘在一旁聽了月詠的話，心裏頭卻是百味雜陳。她並不願讓月詠回去趟渾水，隻是現下天朝已無她的容身之地，返回薑國也是目前最好的選擇。隻是回到薑國後，月詠要去麵對兩黨紛爭，這對她來說，確實有些殘酷。待到送她安然回到薑國之後，她暫時不打算再返回天朝，雖說她的夫君與兒女皆在那裏，不過顧長安已請足智多謀的好友陸天白幫忙妥善安排。等到她在薑國安定下來，再接他們過來，左右天朝他們已是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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