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功夫，便見一身朝服的蘇重幕款款走入殿中。他的眼光掠過跪於下首的宮人，隨即畢恭畢敬地朝坐於上首的月詠深深一禮：“臣蘇重幕見過王長女！”

    “左相大人免禮！”月詠麵上端了笑，一雙眸子直直地看向蘇重幕，曼聲說道：“聽聞左相大人每日公事繁忙，現下怎生有空過來？”

    “王長女已入宮數日，臣現下才來拜望，還請王長女海涵！”蘇重幕說完，又朝她深深一揖，隨即看向伏跪於下首的宮人問道：“敢問王長女，可是這位宮人犯了什麽錯？”

    “倒是沒什麽大錯，隻是沏的茶不合口而已。雖然我現下在你們眼中是客，但待客也是有待客之道，左相大人覺得呢？”月詠輕笑一聲，定定地看著立於下首的蘇重幕說道。

    蘇重幕未料她有此一言，不由麵色一變，接口說道：“臣惶恐，您貴為王長女，在這宮裏頭是君是主，又怎會是客？若是這宮裏頭的人伺候的不夠周到，臣這便就重新調派人手。”

    “哦？難道柳護衛千裏迢迢護送我來此不是為了做客麽？我倒是未曾見過家主在家中竟是如此的受拘束。在這宮裏頭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走，無論做什麽都有一幫人在跟前嘮叨，這不是做客，難道是做主嗎？”

    “啟稟王長女，這宮裏比不得外頭。俗話說得好，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宮裏麵自是有宮規約束，就連是王上，也是要遵守宮規！”

    “那換句話說，就是由不得我做主了？”月詠雙目一瞪，冷聲反問道。

    “臣並非此意，這宮裏頭自是由王長女做主，隻是一切要遵循宮裏頭的規矩。”

    “那你就給我說說這宮裏頭有些什麽規矩！”

    “這……宮規甚多，若是王長女想要知曉，臣明日便派禮部的人前來為王長女解惑。”先前柳洵雖是捎了有關王長女的消息回來，但說得並不具體。前幾日她入宮之時，他見她眉宇間英氣十足，隻道是生於天朝市井，頗受曆練所致。而今看來，他所猜不錯，從她的言語推斷她在市井混的時日確是很久，所以對於禮儀宮規知之甚少，更直白地說來，她身上沾染了市井小民的俗氣。

    “既然如此，那便依左相的意思來辦。不過我尚且有一疑問，還須左相大人親自為我解答。”月詠暗想，既然他要講求個‘理’字，那麽她便奉陪到底，耍嘴皮子這種事情，她雖不算熟練，往日在暗騎營中也曾受過特訓。

    “能為王長女解惑，自是臣的榮幸。”蘇重幕並不知自己小瞧了眼前這位一身宮人打扮的王長女。他覺得她流落在外多年，又身處市井，現今入了宮來若能安安份份地當個擺設倒也算是她的福份，若是她不知抬舉的話，他也自有別的法子對付。

    “嗯，我隻想向左相大人請教一下，你們口中的‘王長女’，到底是什麽樣的身份？”月詠擰眉看向他，擺出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

    蘇重幕哪料她會有此一問，這個問題對他來說，簡單也是簡單，不過看她這副模樣，倒像是挖了個陷阱等著他跳一般，難道是他小瞧了她？隻見他頓了一頓，隨即恭敬地解釋道：“王長女，從字麵上來講，是薑王的長女，王上未曾賜封號前便稱為王長女，若是賜了封號，便尊稱長公主。”

    “哦，原來如此。這樣的話，我在這宮中僅是王室血脈，並未曾被賜封號。若是在天朝，隻是宮裏的王子、公主，那些王子、公主在未曾封府般出宮前，實際上也隻算是客。所以方才左相大人說我是君主，想來應是客套之言吧？”

    立於旁邊的柳洵聽著月詠這番歪理，差點兒憋不住笑。想那蘇重幕再是能說會道，遇上她這樣的主兒，也隻能吃癟吧？

    “呃……並非如此。王長女乃是王室血脈，就算是未曾封賞，也算是宮中之主。”

    “如此說來，那若我有要求，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向左相大人提出嘍？”月詠歪著腦袋看向他，露出一臉的純真。

    “還請王長女示下！”蘇重幕未料這王長女跟他兜了個大圈子，原是有事吩咐。他暗想這曾混跡市井的人也是不容小覷，連提個要求也要七拐八繞的。不過畢竟市井之人登不得大雅之堂，而且若是掌控起來也是容易。

    “我自小是由姨母芳銘一手帶大，前不久得知我的身世之後，才知她早先是在我母妃跟前伺候的宮人。原本她是隨我一同前來，可半途上卻因救我而身受重傷，現下她下落不明，我甚是憂心，不知左相大人可否派人前去尋找？若是她能夠到宮裏來，應是伺候得比這宮裏頭的人更為周到吧？”

    蘇重幕聽她提及芳銘，便忙答道：“此事柳護衛先前已在述職書裏提過，臣等已派人去蒼州附近尋人，想必近日便有結果。”

    “那就有勞左相大人了。”月詠說完瞥了身旁的柳洵一眼，覺得他還算是有良心。

    “不知王長女還有何示下？”

    月詠低頭看著自己修長的手指，心不在焉地說道：“示下倒是沒有，就是覺得我已入宮多日，整日頗為空閑，所以煩請左相大人趕緊做好安排。”

    “那臣明日便請教引嬤嬤與先生前來為您授課。”蘇重幕暗想將她晾在宮中多日，也該到了讓她學習一些宮規與知識的時候了。想她已近桃李之年，早年又是混跡市井，就算是王室血脈，讀個幾天書也未必能成大器。

    “想來平日裏朝臣們政務繁忙，也不必特意抽空前來，所以這先生便就免了，隻管派教引嬤嬤前來便可。”月詠料想這蘇重幕也不會派什麽機要重臣前來教授，若是派個酸腐學究之類的，那她聽課豈不是相當於受刑？所以說完話後，她把目光轉向了身旁的柳洵。

    柳洵見她的目光在他身上掃來蕩去，頓時心內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