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確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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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時候的柳洵卻沒有月詠那麽幸福,他是被奶娘帶大的。他剛記事的時候,印象中除了奶娘與偶爾到小院中做雜活的汪叔,便再無旁人。那時每隔一段時間,便有一位貌美的婦人前來看望他,久而久知,年幼的他才知道那位婦人是他的娘親。那時候的他什麽都不懂,不知道為什麽母親不能每天都陪在他身邊,不知道他的父親是誰,也不知道他還有個雙胞胎的哥哥。長到七歲那年,母親帶著與他生得極是相似的哥哥前來小院看他。自那之後,他單調無聊的人生變得多姿多彩起來。哥哥教他習字、教他練武,給他講一些趣事。他們兄弟二人的感情漸漸地越來越深厚,開始一起分享成長過程中的每一件事情。

    隻是柳洵不明白,作為柳家的孩子,為何他不能像哥哥一樣在父母親身邊?他每日隻能待在偌大的小院,雖有奶娘與汪叔照顧,但從不能踏出院門半步。小小的他心中不解,整日扯著奶娘的衣角詢問,可是奶娘隻是搖頭不語。後來他才知道,自己打從出生便不應該活在這世上。

    薑國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開始流傳著這樣一個風俗,但凡有人家中生了雙生子,隻能留下一個,多餘的那一個隻能被生生溺死。相傳有些人家於心不忍而將雙生子留下撫養後,結果兩個孩子皆早早夭折,而且還會給家中帶來厄運。

    當年柳洵母親生下的是雙胞胎,因她不忍看著自己的孩子被溺死,便命穩婆悄悄把孩子捎帶出去,然後尋了僻靜之處好生撫養。

    柳洵就在那一方小院中安然成長,隻是後來為免柳府懷疑,母親與哥哥來的次數漸少。不過已然長大懂事的柳洵再也不會怨怪,也知道了薑國這一直流傳數百年的風俗。他覺得自己能夠活著,是多虧了母親,不過年少的他也時常擔憂,若是真的應驗了這風俗,那麽他豈不是為家中帶來厄運之人?

    後來他也曾問過母親,隻是母親卻不信這些,也不允許他再提此事。她自小隨著父母行走經商,也算是見多識廣。後來她的父親為求個安穩,便花錢捐了個官,自此後她便成了官家小姐。母親兒時的生活讓她養成了豁達爽朗、有主見的性格,所以柳洵降生後,她才會不顧薑國流傳多年的風俗,果斷地選擇保護她的孩子。

    可是年少的柳洵卻一直對流傳甚久的風俗耿耿於懷,直到應驗的那一天,他眼睜睜地看著父親執劍殺死了他的哥哥時,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倒不如就在出生的時候終止。

    當年父親是誤殺,他原本想殺死的人是柳洵。那時候他應是覺察到了母親與哥哥時常離府外出,後來便派人跟蹤,這才知道柳洵的母親瞞了他十多年的事。知道此事後,深信著薑國傳統的他怒不可遏,為免家門遭來厄運,便找上門來要殺掉這多餘的兒子。誰知哥哥不知打哪得知了消息,便悄悄跟在父親後頭,就在父親持劍刺向一臉愕然的柳洵時,他忽然衝上來擋在了柳洵的身前。

    當時寒劍穿胸而過,連帶著也刺傷了柳洵,後來哥哥傷重不治身亡,柳洵倒是撿回了小命。自那後,他便被接回柳府代替哥哥而活。這柳洵之名,便是哥哥的名字。這些年來,他懷著對父親的恨,對哥哥的虧欠,就這麽渾渾噩噩活到了現在。有時候他都分不清他到底是誰?又是為誰而活?

    月詠與柳洵二人在房頂上並肩坐著,彼此沉默著望著浩瀚星空,卻是各懷心事。

    先前柳洵拒絕回答了月詠的問題,離開大殿後細細想了想,也許他拒絕的方式顯得太過直接,而且他離殿時也察覺到她麵上轉瞬即逝的落寞神情。不知怎麽的,他心內覺得不安,思來想去,便又揣了個酒葫蘆回到了大殿。

    從十多年前慘痛的回憶中回神後,柳洵從懷中掏出了酒葫蘆,伸手月詠眼前晃了晃:“美景自要美酒配,不知殿下要不要來幾口?”

    月詠不答話,卻伸手接過酒葫蘆,撥開塞子喝了一大口。上好的佳釀入口醇香,帶著一絲微甜,順著喉嚨而下,綿軟柔滑。酒是好酒,隻是不勝酒量的她不敢再飲,喝完便將酒葫蘆還到了柳洵手中。

    柳洵接過後飲了一通,隨即抬手晃了晃,又取了塞子塞好。

    “你的肩傷,應該還沒有痊愈吧?”過了半晌,柳洵沒來由地問道。

    月詠側首看著他,麵上露出一抹莫測笑意:“當初你傷我的時候,可沒有提前問我呀!”

    柳洵難免覺得自己問得有些莽撞,傷她的事情,他並不願再提,隻是方才一時衝動才問出這樣的話來。

    月詠見他擰著看著她,麵上依舊帶笑:“其實之前我就覺得昭王有異,但怎麽也沒料到假扮昭王的人會是你。當時你可還是暗騎營的‘午使’,我就一直好奇,你到底是如何同時分別扮演兩個角色的?”

    柳洵聽她發問,不由笑道:“殿下又何必驚訝,當時殿下不也一人分飾多角嗎?說道起來,當時你所扮的胡桃雖然憨傻,卻極是可愛。之前我也沒料到性格截然相反的胡桃與月詠會是殿下一人所扮。”

    他說邊說扶上她的左肩,聲音變得低緩柔和:“當時傷了你,是我的不是。隻是那時我也不知你會是……”

    一想到當時的情形,他便覺得心疼而自責。雖然照常理來說,他本應該如此,隻是當時若射中了要害,這後果便不堪設想了。

    月詠的思緒紛繁,想起當時與昭王相處的種種情形,她覺得人生的際遇真是奇妙。打從那個時候起,執行任務一向冷漠無情的她開始有了自己的主見,也萌生了以前從未有過的情愫,也是從那時起,她不再是天朝皇帝的殺人工具。其實能遇見他,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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