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洵與月詠順利地離開源州城後，便一路向著我軍駐紮之地疾行。其實月詠也沒料到此次入城打探會如此順利，而且與她先前所想有些出入。她本想著會在城中查探幾日，誰知卻在入城當晚便要返回。不過她覺得柳洵打算的也沒錯，畢竟這源州城閉關自守，城中百姓也僅剩些老弱婦孺，他們也不好混入其中。若是混入軍中吧，卻怕稍微有差池便會打草驚蛇。月詠覺得，這入城打探的任務顯然要比她往日在各位達官顯貴的府上當臥底要難許多。畢竟此事更為重大，稍有不慎，丟的可不是她一人的性命，而是要數萬大軍陪葬。

    她一路運足了輕功與柳洵並肩齊行，一心想著回去之後該作何打算，卻並未注意柳洵的速度越來越慢。先前柳洵帶著她抄了近路，所以並不用經過焚燒之後的戰場。她估摸著還差三四裏路便可到營地，眼下已屬我軍領地，頓覺心頭輕鬆了不少。待她側首去看柳洵想要與其搭話時，卻未見他的蹤影。

    月詠朝前望了望，但見夜色茫茫，四周並無柳洵的身影。月詠頓時心裏“咯噔”一下，忙抬眼四處地找。忽而一陣夜風拂過地麵尺把長的草地，發出沙沙的聲響，更襯得四周靜謐。

    “柳洵……柳洵……”月詠四處望不見柳洵的蹤影，強自壓抑著心內不安喚著他的名字。

    可是回應她的除了夜風吹動草叢的聲音，便再無其它。月詠難免心驚，忙運了輕功在四處尋找。她起初不敢大聲喚，到後來也顧不上那麽多，便抬高聲音叫著他的名字。可是找了半天，他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不見蹤跡。

    月詠心裏發急，連聲音都變得顫抖沙啞起來。她心知柳洵祖傳的攝心術使用頻繁會令他身體不適，甚至是視線不清。想到他今晚四下打探，定是施術過於頻繁，眼下他若有個什麽閃失，那她該如何是好？思及此，她心內的恐懼越放越大。她暗自責怪自己太過粗心，與他一路同行，卻不知他什麽時候不見了蹤影。

    “允珩——”她瘋了一般四處尋找，就在她情緒幾近失控時，她轉身瞧見不遠處有個身影踉踉蹌蹌地向她走來。

    她來不及多想，輕點腳尖便向那黑影疾行而去。到了跟前後，果然那人正是柳洵。

    “你去哪兒了？害得我好找？”月詠走上前，急切地問道。

    柳洵抬眼看了看她，月色下，他投給她一抹無力的笑，隨即身形一晃，便斜斜地倒下。

    月詠見狀，隻覺心頭一緊，忙上前扶住了他。誰知他身體沉重，她不得不隨著他跌坐在地。

    “你這是怎麽了？可是哪裏受傷了？趕緊讓我瞧瞧！”月詠忙扶他坐起身，借著月詠，瞧見他麵色蒼白，驚慌失措地問道。

    “不妨事，不小心中了毒。好在我隨身帶了清毒的藥，先撐過這一陣，待到營中再讓軍醫解毒。”柳洵有氣無力地說著，說完便止不住幹咳起來。

    “中毒？什麽時候的事？你怎麽不早說？這一路運功趕過來，毒素定會擴散。”月詠上前細細地打量著他，料想他應是與她上次一樣，在與敵人交手時不小心在傷口處沾上了毒粉，所以試圖找出他受傷之處，看看有什麽法子可以先緩解毒素擴散。

    “我並沒有受傷，可能是先前在與守城衛兵交接之時大意疏忽喝了有人遞來的水……咳咳……或許這一次，是真的打草驚蛇了……咳咳……都是我的錯……”柳洵話未說完，便重重地咳了起來。

    月詠看著他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忙抬手輕撫他的後背，又是著急又是心疼，淚水在眼眶裏直打轉：“你別說話了，我先封了你幾處穴道，再帶你回營醫治。”

    她邊說邊要抬手點上他的穴道，卻被他緊緊抓住了手腕。他的呼吸越發的急促，握在她腕間的手力道越來越小，整個人也斜斜地靠在了她的身上。

    “我好像……不太好了，月詠……你還是先回營吧！”他的聲音越發微弱，握在她手腕的手漸漸地鬆開垂到了身側。

    “不……我不會放下你不管……我一定要把你帶回去醫好……”月詠摟著他，雖說得語無論次，語氣卻是堅定無比。

    柳洵吃力地抬起頭，半睜著雙眸看著她，眼神有些渙散。他低低地歎了口氣，虛弱地問道：“月詠，最後我隻想問你一句，你……是真心愛著我嗎？”

    月詠聞言，未及開口，滾燙的淚水便簌簌而落，滑落在他的臉頰，帶著暖人心扉的溫熱。

    柳洵見狀，便緩緩地抬起手要為她拭淚，誰知手剛伸到半空，便頹然垂了下去。

    月詠覺得臂彎一沉，低頭看他時，卻見他已然闔上了雙眸，再無聲息。

    她用沙啞的聲音輕喚著他的名，卻得不到他半點回應。她先是一愣，待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時，緊繃的神經頃刻間如琴弦一般斷了開來，她緊攬著他失聲痛哭。

    夏末的微風吹過，將她哀切無助的哭聲攜至遠方，嗚咽不止的低泣仿若安魂曲一般回蕩在幽暗的荒野。

    她抱著柳洵不知哭了多久，宛如木雕泥塑一般呆坐著，漸漸地意識成了空白。

    驀地，一隻溫熱著手撫上她的麵龐，輕輕柔柔地為她拭著不斷滑落的淚水：“沒想到我在你的心目當中竟是如此重要，就算今晚真的丟了性命，也是值了。”

    那手的主人坐起身，一雙幽黑雙眸滿懷深情地注視著她，唇邊噙著淡淡的笑。隻是他朗潤好聽的聲音卻未傳入月詠的耳中，她仿佛失了魂一般，就這麽怔怔坐著，雙目無神地直視前方。

    “月詠……”柳洵見狀，忙搖晃著她的雙肩，心覺方才那個玩笑確實開得有些過了。

    月詠總算是回過神來，眼光掠過他焦慮的麵龐，隨即“哇”的一聲痛哭起來。她宛如受了委屈的孩童，任由柳洵怎麽哄也止不住哭聲，這一下，換作柳洵手足無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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