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蘇重幕這番話，柳洵算是徹底了解了他的意圖。因此，他也不再與蘇重幕兜圈子，一雙幽深的眸子緊盯著他俊雅的麵龐，似笑非笑地說道：“左相大人若有什麽話就請直說，這樣兜來繞去的，聽得本官一頭霧水。”

    蘇重幕淡淡一笑，並不接他的話茬，而是轉移了話題：“說起來自打殿下凱旋還朝，這民間便發生了不少奇事。本官近來更是接到全國各郡縣的奏表，說是哪裏哪裏天降祥瑞，而有甚者說昌寧殿下是神女臨凡……這種種跡象，難道不是大人你的手筆？”

    “哦？難道這些皆是真事？近來本官也隻是在茶樓裏聽說書的講過，當時也未曾當真。方才聽左相這麽一說，看來那說書的所講並非虛言嘍？”柳洵索性裝傻充愣。

    蘇重幕聞言，輕笑一聲，說道：“那位昌寧殿下雖是女子，卻得到薑國眾民的擁戴，就算是不登基為王，也是執掌朝政的不二人選。而且若是她有登基之意，我等也定會鼎力支持。畢竟薑國王室中也唯有她有資質、實力登上王位。”

    柳洵聽出了他話中深意，便接口說道：“至於登基與否，還要看昌寧殿下的心意，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哪有置喙的餘地？”

    蘇重幕見他總是不接話茬，也隻能開門見山地說：“事已至此，有些話我便就直說了。若是柳大人你無法滿足雲綽殿下的要求，隻怕下麵的事情，牽扯可就大了。”

    “那位雲綽長公主的要求一向繁多，本官隻滿足得了一時，卻滿足不了一世，所以下麵的事情，總歸是要牽扯出來。”熟知雲綽性子的柳洵並不接受蘇重幕這小小的威脅。

    “但柳大人你可是她的駙馬，是她的夫君，無論她提什麽要求，你自是該滿足她一生一世。”蘇重幕從容淡定地說著，隨即端起酒杯啜了兩口，又接著說道：“這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任是誰也改不了。就算是昌寧殿下想要招你為駙馬，這事也得分個先來後到，否則難以服眾，以及……堵住這天下臣民們的悠悠之口。就算是不為你，本官也得為昌寧殿下著想。”

    蘇重幕早已把握到了柳洵的軟肋，他是月詠的鎧甲，月詠便是他的軟肋。他暗想著，那位殿下的鎧甲，也該換件新的了吧？

    柳洵自打見到了活生生的雲綽長公主後，心裏頭便一直憂悒沉悶。照理說，身為王室的雲綽仍舊活著，作為臣子的他應當高興才對，然而他卻像受了極大的威脅一般。他在乎月詠，在乎與她將成的婚事，他怎麽也沒料到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生肘腋。

    蘇重幕見他不接話，倒也不在意，又繼續說道：“事已至此，柳大人還是不要再糾結了。無論大人你怎麽做，就算是雲綽長公主湊巧在此時遭遇不測，也改變不了既定的事實。你想想看，若真是雲綽長公主遭遇不測，那麽自會有人介入調查。就算是歹人做的天衣無縫，躲了過去，但難保不會有人將這禍事聯係到昌寧殿下的身上。你想想看，日後若是有人說昌寧殿下為了登上王位而狠心殺害了她唯一的姐妹雲綽長公主，那麽這天下百姓會如何作想？這世間，就算是人做事再是縝密小心，卻也沒有不透風的牆。所以關於此事，還請柳大人好生思量！“

    蘇重幕說完，抬手從袖籠裏掏出幾塊碎銀放於桌上，隨即看也不看柳洵一眼便欲拂袖離去。可他才剛走到門邊，便又折了回來，緩緩地走到柳洵跟前，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函遞到他麵前：“先前聽聞柳大人對禁地之事很感興趣，所以本官便代你查了一查。若是柳大人有什麽別的想法，本官奉勸還是不要付諸於行動。若是昌寧殿下失去了今日的地位，隻怕會有性命之憂！”

    蘇重幕說完便轉身推門而出，眼下他目的業已達成，隻等著柳洵歸其所位了。

    待蘇重幕走後，柳洵這才拿起他放於桌上的信函。他並沒有拆開看，而是直接揣入懷中。先前月詠讓他打探禁地之事，他當時確有些不上心，沒想到偏偏讓這蘇重幕給知道了。不過這些秘事，他又是打哪得知的呢？”

    他獨自在桌前坐了片刻，思來想去，還是忍不住從懷中取出信函拆開看了起來。

    翌日早朝，月詠應左相蘇重幕所求正式入朝聽政。她一身玄衣紅裳，頭戴冠冕，儼然是傳統王室男子裝扮。她並沒有像雲綽長公主當年輔政那般垂簾聽政，而是立於王座的左側，麵對著階下眾臣。

    對於昌寧公主執掌朝政一事，因左相蘇重幕都未曾有異議，所以餘下眾臣皆表示讚同。況且他們對於這位魄力、武藝與才智並存的公主打從心裏敬重，加之坊間傳聞她乃是神女臨凡，因此更不敢對她接管朝政有所非議。

    月詠雖是第一次正式上朝，不過處理政事也是手到擒來。先前她在源州時，柳洵負責處理軍務，她便負責處理政務，一連數月，也讓她有所曆練。

    眾臣見她舉止言談皆是穩重老道，一個個心內對她更是敬重有加。原先也有些不服氣的，自打她平了叛黨之亂後也變得俯首帖耳起來。

    這日上朝皆是順利，不過對於柳洵的缺席，月詠覺得有些不快。今日算是她第一次正式上朝，她本是打算當著眾臣的麵提及要招他為駙馬之事，誰知他卻連招呼也不打一聲便不來上朝，怎能不令她生氣？

    下了朝之後，月詠回到了鳳鳴殿，用了早膳後便覺得心神不寧。看著芳銘抱上幾大摞奏折，她也沒心思批閱，隻是負手在正殿內徘徊不定。芳銘並不知她是因柳洵而心煩，因見她麵色不佳，也不敢上前發問。倒是薑寧膽大，端了盞茶走到她跟前，見她抬手接過，便開口問道：“殿下，您再這麽走下去，這鞋底可就要磨穿了！您可是有什麽煩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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