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詠心知柳洵一向隨性，對功名利祿看得很淡，隻是聽他突然提及隱居之事，讓她頗覺驚訝。想到之前在軍營時，他還三番五次跟她提及登位稱王之事，而今卻為何突然有如此大的轉變？她心內疑雲更濃，仔細打量了他一番，忍不住問道：“你僅是因為偶遇故友才隨性產生了這樣的打算嗎？”

    “倒也不是，我打小就閑散不羈，所以也沒少受父親的責罵。當年先王之所以要擇我為婿，也正是看中了我這一點。其實比起我來，他與雲綽長公主更為欣賞蘇重幕。隻是他乃國之棟梁，不宜招為駙馬，所以這等美事便落到了整日無所事事的我的頭上了。而今平了叛黨之亂後，朝局已然平定，所以我便想學古時輔佐君主登上皇位的賢良之臣來個功成身退，不知殿下可願成全？”柳洵目光灼灼地看著她，麵色鄭重地說道。

    聽他說完這番話，月詠感到極為失落。她未曾想到了這個時候，他竟萌生退隱之心，這實在是太過突然。她眉頭緊皺，揚起頭看著他，麵露不悅之色：“如此說來，你是要拋下本宮四處去逍遙快活了？”

    柳洵挑了挑眉，唇邊浮上一抹玩味的笑：“殿下要是願意，可以與我一起呀！”

    說完，他將她攬在懷中，俯頭在她額上一吻：“若真要你放下這一切與我一起離開，你舍得嗎？”

    月詠心內疑惑，卻不知該如何發問。她心裏頭清楚，柳洵有很多事瞞著她。她之前也曾問過，可他執意不說，她也隻能作罷。現下他突然做下如此決定，想來是有什麽內情。

    柳洵見她垂眸不語，心內很是矛盾。他一方麵是希望她願意放下一切跟他走，另一方麵又希望她能登基為王。薑國能有她這樣的君主，也是黎民百姓的福分。隻是他失去了她，對他來說應是劫難吧？

    他終是受不了她的沉默，艱澀地開口說道：“不管你做什麽樣的決定，我都理解並支持。”

    聽著他沙啞低沉的聲音，月詠朱唇翕動了兩下，伴隨著一聲歎息，她總算開了口：“那你希望我怎麽做？”

    柳洵見她將問題拋了回來，心中有些忐忑，沉默了半晌才接口說道：“若是我說希望你留在這裏成為薑國的國君，你意下如何？”

    “那我若是如你所願，你願意留下來陪我嗎？”月詠不直接回答，而是跟他打起了太極。

    “那麽你是不願跟我走了？”

    柳洵麵上帶著迷人的笑，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月詠仰頭看著他，心頭除了疑惑之外，又湧上一股莫名的衝動。她抬手撫上他俊美無雙的麵龐，柔聲說道：“隻要有你陪著我，無論在哪兒都一樣。”

    沒親耳聽到她這話前，柳洵並沒有自信揣度她會這麽爽快地做出選擇。一時之間，他覺得如墜夢幻。

    月詠見他神色恍惚，撫上他麵頰的手用力地捏了捏，聽他發出一聲痛呼，她這才鬆開手問：“怎麽？難道你兜來繞去隻是想擺脫我嗎？”

    柳洵見她嬌嗔責怪，心內喜憂參半，他緊攬上她的腰，依舊是笑容燦爛：“我恨不能每時每刻都與你在一起，怎麽會想著擺脫你？”

    “那你為何突然說要隱居山林過閑雲野鶴的日子？我覺得平素也沒讓你受什麽拘束啊？就算是官場規矩良多，難道你就不能為了我忍忍？”月詠說完，瞪大了一雙水靈烏亮的眸子，凝眉看著他。

    柳洵並不答話，而是開口反問道：“那你可願放棄現在的一切隨我去隱居？”

    “允珩，你突然做此決定，可是有什麽隱情？我知你一向有事瞞我，先前問你，你卻不願說。眼下我與你已然談婚論嫁，有些事情，你是打算一直瞞下去？”月詠眉頭緊蹙，心頭湧上些微的委屈。

    “我對你，不曾有任何隱瞞，定是你想多了。而且我有此決定也並非突然，往日我之所以被先王招為駙馬，正是因為他看中了我是個隨性之人。若是我真的一心追名求利，興許便如蘇重幕一般，早就身居要職了。”柳洵半真半假地解釋著，現在他並非真心想要她隨他遠走高飛，他隻是給自己找一個離開她的充分理由。

    “若僅是如此，聽你的意思，是要我放下這一切遷就你？對你來說，比起我來，自由更為重要？”月詠聞言，覺得委屈又失望。

    柳洵聽後，倒也沒有否認，嬉笑著看向她說：“我是希望你我二人皆不受世俗所縛，一起離開這裏做一對神仙眷侶豈不更好？其實你也不必現下就做決定，我給你兩日的時間考慮，若是考慮清楚了，兩日後的酉末時分，我在禁地的梅樹旁等你。到時候你隻管收拾好東西，我帶你一起出宮，從此遠走高飛。”

    柳洵說完，便放開了她，一雙墨染的眸子緊盯著她的麵龐。他雖是唇邊帶笑，可微蹙的兩道長眉卻顯露了他內心的不舍與焦慮。

    不過心緒煩亂的月詠並沒有顧得上看他複雜的神情，原本她今日早朝打算對眾臣宣布要招柳洵為駙馬，誰知卻突生肘腋，讓她一時難以接受。先前聽他的話，她隻是將信將疑，現下他連離開的時間都定了下來，著實讓她感到措手不及。

    柳洵見她並未接話，又補充道：“還有，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絕不能讓第三個人知曉。”

    月詠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正欲開口說些什麽，卻見他俯頭在她右臉頰落下一吻，隨即便欲轉身離開。孰料他剛才走出兩步，便被月詠緊緊地拽住了衣衫一角。

    “允珩！”她輕輕地顫聲喚他，待他轉過身時，她卻別過臉去不肯看他。

    柳洵心有所動，上前抬手撫上她白皙的麵龐，凝脂似的肌膚細膩柔滑。他用帶著薄繭手指腹輕輕摩挲著，半晌後，他啞著聲音說道：“也許今日一別，便再無見麵的機會了。不管以後我們相隔多遠，我隻想讓你知道，在這世間，我隻愛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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