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洵話音剛落，月詠眼中的淚水便奪眶而出。她朝他搖了搖頭，張了張嘴巴，卻說不出話來。明明前一日他還與她甜蜜地商量著婚事，誰知今日卻突生變故。她不知是他的心善變，還是他有什麽難言之隱，抑或是他的愛並沒有他所說的那般深沉。與他的曾經，一幕幕地在她腦海中閃現，順著臉頰簌簌而落的每一滴眼淚都是她對過往的祭奠。

    見她眼淚流個不停，柳洵既慌亂又心疼，他抬手輕柔地為她拭淚，而她卻猛地揮開了他的手，壓低了聲音說道：“我不信，我不信，你騙我！”

    哽咽著說完這些，她的淚水流得更為洶湧了。是的，她不相信這個為了自由不肯遷就她，還要拋棄她的人是真心愛她，也許他最愛的人，隻是他自己。也許他根本就沒有愛過她，他隻是拿她打發無聊的時間而已……

    他伸出左臂攬住了她，右手忙著為她拭淚，隻是這淚水越拭越多，很快她的眼睛便哭得紅腫起來。他哄她不住，便俯下頭輕吻著她麵頰的淚水，一點一滴。溫熱的雙唇輕輕柔柔地啄過她細嫩的麵龐，隻輕輕一抿，便將她的眼淚吸入了口內，溫熱而鹹澀。

    再後來，他的吻如雨點一般落下。片刻之後，他的右手扣住了她的後腦勺，雙唇炙熱如火，劃過麵頰吻向了她的唇。他的吻霸道而熱烈，讓她無法招架，卻又欲罷不能。一陣急促的喘息後，他將她抵於身後的書架，埋首於她頸間，細密地啃噬。雙唇所過之處，凝白的頸間生出點點紅印。

    月詠雙手攀上了他的後背，任由他予取予求。她愛他，愛到可以不顧一切。雖然他不能給她一份對等的愛，可她願意傻傻地付出所有。

    一陣耳鬢廝磨後，柳洵漸漸地冷靜下來。緊摟在她腰上的手稍稍一鬆，被抵在書架上的她便落入了他的懷抱。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你就不怕你走了以後我派人把你抓回來？”月詠將頭埋在他胸膛，賭氣似地說道。

    柳洵聽後，苦笑了兩聲，說道：“都說了是隱居，我又怎麽會輕易讓人找到？”

    “罷了，你愛去哪兒就去哪兒吧！”月詠低低一歎，伸手推開了他：“你走吧，走了就不要再回來！”

    “那麽你呢？要和我一塊兒走嗎？”柳洵心內不舍，更想知道她心底的答案。即使她不會跟他離開，哪怕是騙他也好。想起她方才說的話，他心內存著的希望轉瞬又變得極為渺茫。其實他比誰都清楚，無論她做下什麽樣的決定，結果都是一樣。

    “滾，快滾！”月詠扭過身不再看他，他現在逼著她做決定，卻從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他此次過來並非是征詢她的意見，僅是告知他要離開。若他是真心愛著她，又怎麽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來？

    柳洵聽著她決絕的話語，心內亦是覺得受傷。到了現下的境況，她竟連騙他都不願意。在江山與他之間，她果然是要選擇江山麽？此時此刻，他忽然無比懷念當初昭王府裏那個憨直可愛的胡桃。若胡桃真的隻是胡桃，那便好了。他知道他是一個無大愛的人，他心裏頭隻能裝得下她一人，所以為了她，他什麽都可以放棄！

    “殿下保重！”他朝她深深一揖，隨即便頭也不回去轉身離去。

    背過身的月詠聽著他的腳步聲漸漸消失，眼淚又如泉湧一般。從小到大，她流過的眼淚加起來都沒今日的多。他不肯為她留下，而她，卻並非不願隨他而去。隻是這不對等的愛，讓她望而卻步。愛得太深，最容易受傷害！

    柳洵不知道這兩日是怎麽度過的，整天渾渾噩噩，隻想著到了約定的那一日，她會不會在禁地出現。他是打心裏希望她能夠出現，縱然改變不了結局，卻能讓他不留遺憾地離開。隻是，他就此傷了她後，往後便再沒有見麵的機會。他希望她能夠出現，也算是最後的訣別。

    兩日後，柳洵給父親留了封信便出了府門。這兩日來他雖是神思恍惚，卻並未讓身邊的人發現異常。每日清晨他準時點卯上朝，回府後盡職地處理軍務。其實自打平了叛黨之亂返京後，他並算不上繁忙。因此在這兩日裏，他有充足的時間安排他離開以後的事情。

    這日尚未到酉時，柳洵便順著後山到了王宮禁地。正值隆冬時節，繞著土包而植的幾株老梅開得正盛。朱紅色的花朵在淩冽的寒風中爭相綻放，幽香隨著冷風撲鼻而來，格外的沁人心脾。

    柳洵在梅樹旁站了許久，想起那日蘇重幕留下的信函所寫，心頭是百味雜陳。他怎麽也沒料到堅強果敢的月詠竟有那樣一位柔弱單純的母妃，更未曾想到此處被先王設為禁地，竟是為了她的母妃陸婉柔。

    眼前被梅樹環繞的突起的墳包下埋葬著月詠的母妃，據說當年她被施以絞刑後生下了月詠，隨後便被王後下令胡亂地掩埋。待先王上官豐回宮之後，這才得知梅妃已逝的消息。本欲拿王後是問，卻礙於其父的顏麵隻罰了她禁足兩月。而且宮裏頭傳聞梅妃腹中的孩子並非他的，而是其兄上官琪的骨血。上官豐本是對梅妃深信不疑，無奈眾口鑠金，最終他對梅妃也產生了懷疑，所以梅妃臨死前受到了好一陣冷落。也正是因為他對她的冷落，讓她遭受到了宮內眾人的欺辱，也讓一向善妒的王後李氏有機可乘。

    後來被軟禁於宮外行宮的上官琪聽聞梅妃含冤慘死的消息後，便憤然撞柱而亡。臨死前，他留下血書一封，證明了梅妃的清白。薑王上官豐最後得知真相，心內懊悔不已，命人找到梅妃的屍骨埋於後山的那片桃林中。他不曾為她立碑，是因為紅顏已逝，無論刻下什麽樣的碑文，都無法彌補他犯下的過錯。於是他便在她的墳邊植上她最愛的梅樹，以此祭奠。自那後，曾是王宮盛景的那片桃林便成了宮內禁地。梅妃生前一向喜靜，因此他不想她逝後有任何人前去打擾，便命工匠築起了高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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