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重幕是下決心要向月詠表明心跡，索性接口答道：“臣此來並非以左相的立場與陛下說事，而是以普通男子身份向陛下表達心中的傾慕之意！”

    他此話一出，月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算她多少已猜出他的想法，但聽了他所說後，心內還是大為震驚。她有些不知所措，連忙從他清俊的麵龐收回了目光。

    一時間，房內陷入了令人尷尬的沉默。他心內忐忑，她茫然無措，二人皆不知該如何打破僵局。

    見月詠遲遲不答，蘇重幕壓抑著心內不安，抬眸看向她問道：“方才所說，乃是臣肺腑之言，不知陛下如何作想？無論如何，也該有所回應吧？”

    月詠也不知他今日為何會撇下公事談論私事，這與往常以政事為重的他截然不同。她擰眉看著他，心情有些複雜。片刻後，她這才開口說道：“早聞蘇卿以才貌博得京中眾閨秀青睞，想要以身相許的更是不在少數。然而蘇卿忽稱你傾慕於朕，令朕驚訝之餘又覺惋惜。依蘇卿出從的相貌與才華，應該娶個貌美賢惠的姑娘。”

    蘇重幕未料她如此幹脆地拒絕，一顆心頓時沉入了穀底。他心裏覺得委屈而又無奈，卻又有那麽一點不甘：“如此說來，陛下是覺得臣未能達到皇夫的要求了？”

    “並非如此，朕隻是怕蘇卿受委屈。畢竟朕身為皇帝，日後自是需要人為皇家開枝散葉，因此這後宮之中必少不了男寵男妃，想必依蘇卿的心氣秉性，隻怕是容忍不了吧？況且蘇卿身居要職，平日政務繁忙，自是沒有空閑在朕跟前伺候。再者，朕自當以國事為重，又怎能將國之棟梁收入後宮為己用呢？那朕豈不是要與古來昏君相提並論了？”月詠不忍去看蘇重幕的表情，搜腸刮肚地找借口婉拒。其實先前芳銘也曾在她跟前委婉地提過蘇重幕可為皇夫，不過被她裝傻充愣敷衍過去。蘇重幕乃是難得的相才，她才不會暴殄天物，最主要的，她對他並未心存男女之情。

    聽了月詠所言，蘇重幕鼓起的勇氣瞬間消了大半，更沒有先前的衝動。不得不說，月詠確實考慮得周詳。不過他不曾料到月詠心生納寵之意，說到底，他還是沒能完全將月詠當成薑國的君主，所以他不曾想得如此周密詳細。女子選夫納寵，對於王室的公主來說也是常有的事。不過公主選了駙馬成婚之後，就算要養男寵，也並不能擺到台麵上，更不會給他們任何名份。如今月詠是薑國自古以來第一位女皇，這選夫納寵對她來說，確是理所應當的事情，隻是一向承襲著男強女弱傳統的蘇重幕一時卻不能接受。他愛慕月詠不假，也曾考慮過她身份特殊，隻是傳統的思維未讓他往深處去想。

    月詠見他若有所思，便趁熱打鐵地說道：“方才的事，還請蘇卿回去好生思量。這僅是你與朕的私事，與朝政公務無幹。不過好在蘇卿向來公私分明，所以朕便可就此放寬心等你想清楚。”

    蘇重幕心知她這話真假參半，不過卻也無言以對。他對她雖是傾慕，卻也沒有到要為她拋棄一切的地步。想來蘇家三代為臣，兩代為相，他又怎麽能拋下蘇家入宮？數百年來，薑國一直沿襲著外戚不得幹政的傳統，縱然是月詠惜才，必會有所防範，屆時反倒會對蘇家不利。隻是他心中還有不甘，月詠可以為柳洵放棄皇位，卻對他並無半點男女之情，他到底是哪裏比不上柳洵？而且現今又出了個公孫良薑，讓月詠對他青眼有加，更讓蘇重幕覺得心中抑鬱。

    其實蘇重幕的心氣秉性，月詠再清楚不過了。他與柳洵不同，柳洵行事向來不拘小節，且頗為隨心所欲；而蘇重幕卻被父母寄予重望，身上所背負的，要比柳洵多得多。

    其實蘇重幕與她有些相像，所以她理解他、欣賞他、敬重他。她也並非不知他對她有意，那晚刺客突襲時，他毫不猶豫挺身而出為她擋劍的那一刻，她便有所覺察。不過她對他並無男女之情，也不宜點破勸解，便隻能裝傻充愣，所以才爽快地同意了禮部選人入宮的提議。

    “啟稟陛下，若是臣可以接受陛下選妃納寵，那麽陛下可否接受臣的傾慕之情？”蘇重幕思量之後，說了這麽石破天驚的一句。若是她可為柳洵放棄皇位，那麽他為何不能為她放棄一切？他可以舍命為她擋劍，還有什麽不能為她犧牲？他這樣的委曲求全，難到不能換得她傾心相許？

    月詠未料他如此執著，怔怔地看了他半晌，唇邊浮現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隨即開口說道：“若是朕接受的話，那麽自後日起，你便留在宮中與教授公孫良薑為官從政的經驗。畢竟往後你身為皇夫，自是要以朕為重，而並非朝政！”

    “臣遵旨！”蘇重幕心內雖是矛盾糾結，仍是將心一橫應了下來。

    “你且別忙著答應，回府後好生想想，再與你的父母商量商量。朕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希望來日你入宮之後，能夠安安心心地伴朕左右。”蘇重幕的回答出乎了月詠意料，隻是現今騎虎難下，也由不得她反悔。自己給自己挖的坑，也隻能老老實實地跳下去，畢竟是君無戲言。

    送走了蘇重幕後，月詠長長地歎了口氣。萬一他回去之後家中對他的決定皆無異議，那麽她該如何？真的要選他為夫然後擇日大婚？想到以後無論是上朝還是回宮都在與他談論政事的場麵，月詠便覺得頭痛。像他這樣一個無趣的人，還真不適合做皇夫呢，那豈不是注定了她要納許多有趣的男妃整日逗她開心？

    蘇重幕出宮之後，並沒有急著回府，而且將月詠交待的事情辦妥了這才回去。回到府中之後，他並沒有立即跟父親蘇競暉稟報此事。其實他意識到自己對月詠心懷愛慕之意也是多虧了他的父親，若真的跟他說了此事，想必他應不會反對，隻是不知母親聽後會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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