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重幕聽出了月詠的言外之意，不由心頭一凜，忙出列說道：“既然陛下已說僅憑口說有失公允，又何必在意那些不實的傳言？”

    “所謂眾口鑠金，朕身為薑國的君主，豈能落人話柄？朕相信台下眾卿及舉國千萬百姓定也對這些真相翹首以待。”月詠說完，斂了麵上笑容，恢複了方才的嚴肅，繼續說道：“待真相大白時，若是傳言是假，那朕自會嚴懲撒播謠言之人；倘若傳言為真，那朕便會退位交出政權。今日朕當著眾卿說下此言，是想請眾卿為朕作個見證。”

    其實這台下眾臣大多並不希望傳言為真，自打月詠由天朝歸國被迎入宮中尊為昌寧公主後，他們一心將她當作了上官一族最後的血脈。與彰曄太後相似的容貌，與薑王上官豐相似的氣度，以及她後腦的那顆朱砂痣。而且退一步來說，就算傳言為真的話，錯將她奉於薑國主君的他們，似乎也有過錯吧？他們私下裏也沒少打聽這傳言的出處，個個心知這傳言源自某個茶寮的說書人，但人家表麵上說的是鄰國的故事，因此京都衙門也不能拿他如何。不過他們也都心知肚明，在背後掀起這陣風浪的人，定是不凡之輩！

    月詠說完這番話後，隔了好一會兒未見有人回應，她不悅地挑眉說道：“既然眾卿並不異議，那麽朕就當諸位默認了。若無他事的話，便就此退朝吧！”

    下了朝之後，蘇重幕悄悄地留了下來，月詠才剛踏入鳳鳴殿的正殿門檻，便聽身後有人來報，說是左相求見。

    月詠心知他會找來，也不待回屋換下朝服，便命人請他入殿。

    須臾，蘇重幕撩袍走入殿中，朝坐於上首的月詠施了一禮，便開門見山地說道：“陛下方才在朝堂所言，臣私以為很是不妥。臣雖能理解陛下的心情，但方才您那番話若是被有心人聽了去，想必會加以利用。”

    “哦？聽左相大人的話因，像是知道了這‘有心人’是誰嘍？”月詠卻絲毫也不擔心，悠哉悠哉地問道。

    “真是讓陛下失望了，臣並不知這幕後的有心人是誰，隻是覺得陛下言之過早，難免會讓人心動搖。”蘇重幕說完，抬眼看了看她，耐著性子分析道：“方才陛下所言雖是坦誠爽直，不過人心大不相同，可能聽在別人的耳中，會覺得陛下心虛。若是有人回去借此話添油加醋地說些什麽，指不定又會有什麽謠言傳出。現今敵人在明處，陛下可要多加防範是！”

    “那朕便多謝左相大人提醒了！”

    蘇重幕不願將雲綽還活著的消息告知月詠，卻又怕她沒有防範。若是雲綽有了李家撐腰，就算她隻會耍些小心機，卻也不容小覷。他心內擔憂，卻又不能如實相告，內心實在是糾結不堪。他懷著一顆愛而不得的心，又怎麽能做到大愛無私？

    “臣隻是盡了為人臣的本份，怎能擔得陛下的‘謝’字？”

    “左相大人能夠及時諫言，為君者自當言謝！”月詠麵帶誠摯地回了一句，隨即低頭打量著他，總覺得他近來有些古怪，然而她一時又說不出來他到底哪兒怪異。

    蘇重幕內心掙紮得厲害，生怕自己一時忍不住便如實相告，那樣的後果，在他腦海裏演練了無數遍，所以月詠話音剛落，他便施禮告辭。

    刑部的案子一直未有什麽進展，並非是刑部的官員不盡力，而是好不容易找到的證人突然暴斃，雖說仵作驗了屍，除卻麵目痛楚外，身上並無外傷，且體內也無毒素。

    刑部尚書私下裏跟月詠提過往年宮內有過一種劇毒，人服藥毒法身亡之後，體內的毒素便會散盡，就算是想查，卻也是無從下手。

    聽聞這事後，先前已見識過這種毒的月詠心中已有定論。隻是此事無憑無據，她也不好拿此事做文章。

    刑部尚書因失去了重要的人證與線索而頗感壓力，加之前些日子月詠在朝堂上說了那麽一番話，更讓他覺得肩上的擔子沉重如山。後來實在沒了突破僵局的法子，他便欲前去茶寮拿人審訊，孰料待官差前去茶寮抓人時，那說書的早已溜之大吉。

    在失去一個又一個線索之後，刑部尚書孫青書幾乎絞盡腦汁也未能推動案情的進展。

    隨著時日推移，民間有不少人開始對當今聖上的身世提出質疑。原本的吃瓜群眾被人鼓動起來，雖說目前成不了氣候，但假以時日，定會掀起不小的風浪來。

    不過好在月詠在朝中根基尚算穩固，加之朝中幾位以蘇重幕為首的高官皆對她俯首帖耳，因此她目前的日子尚算安穩。不過近來在殿中伺候的女官薑寧卻屢屢生病，時不時告假臥病在床。月詠向來體恤身邊的下人，命太醫為她輪番診治，然而她的病情卻時好時壞，不過好在是並無性命之憂，按著太醫吩咐多臥床休養便可。

    轉眼已是夏末秋初時節，前幾日一連下了幾場大雨，夏末的暑熱已然消退，初秋的涼爽甚是宜人。經過禮部一個多月的操持，終於在京都及附近州郡的上千名未婚男子中挑出了六名才貌俱佳的男寵。禮部尚書吳青甫起先也曾受了謠傳影響，猶豫著是否要按計劃為當今陛下挑選男寵。經過幾番思量，後來又去了左相府請蘇重幕指教一番，這才安心地將事情辦得妥妥當當。

    月詠看完了禮部送來的六名男寵的畫像，並未覺得有什麽吸引她的地方。近日來她一心惦記著謠傳的事情，自打那名曾在太上皇跟前伺候的宮人暴斃後，刑部那邊便一直沒查到什麽線索，這件事便也就一直僵在了那裏。她覺得若是這案子再拖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所以便想著微服出宮探探消息。

    當日，她召來了羽林軍統領梁榮波相商，決定翌日一早與他一同出宮微服私訪。

    她本不願這出宮的事情讓第三個人知道，但為免芳銘擔心，她隻好跟她提了此事。芳銘覺得月詠近來煩心事不少，想著她借此機會出宮散散心也好，因此隻是細心地囑咐了幾句便由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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