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詠會心一笑，見公孫良薑閉了嘴，便接口說道：“你是不是想說，若是上官一族的那名幸存者是位男子，那麽朕便要讓位由他掌權了？……其實若真如此，朕自是求之不得。到時候卸下重擔之後，朕定要尋一僻靜之處，蓋幾間茅舍，種幾叢修竹，養各色花草，再覓得一興致相投之人，結百年之好，攜手白頭。這樣的人生，實在是再完美不過了！”

    她眯眼說著，黑白分明的眸子望向虛空，麵上掛滿了憧憬。

    公孫良薑抬眼悄然打量著她，她麵色恬靜，雖是烏發高束，柔和的表情顯露出她身為女子的沉靜柔美。她額前發絲較長，被隨意地攏於耳後，然而有幾綹卻散落於鬢間，烏亮柔順的發絲輕垂，更襯得她麵上肌膚凝白如脂。他看得有些入神，卻沒有忘記接過她的話茬：“依微臣之見，就算李家真的尋到了王室幸存之人，也定非男子。否則的話，市井上也不會散播那些傳言。”

    “話雖這麽說，那人若是女子，想必是野心不小吧？”月詠說完，凝神想著她的父王上官豐留下的為數不多的子嗣。在心中細數了一遍後，她心頭疑雲越發濃厚，說起來她那些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生平皆是記錄在冊，就連逝後葬在哪處都交待得清清楚楚。想來他們這些已逝之人，應該不會死而複生從棺材裏爬出來要與她爭奪王位吧？這荒謬的想法在掠過腦海時，月詠覺得有些好笑。不過又有一種可能，想必當年也是有位跟她遭遇差不多的王室流落在外被尋了回來？不過她也曾翻閱過宮內冊錄，雖說她剛出生便流落在外，但冊錄中也簡要地記載了她的情況，莫非李家是尋到的那一位是父王不為人世的私生女？月詠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想法離奇，可是拋卻這些想法，她始終想不出在幕後散播謠傳的人的心理與動機。

    “若說先王所生的王子公主中野心不小的，除卻未及弱冠便病故的太子上官顯，也唯有長公主上官雲綽了。”公孫良薑習慣性地抬手摩挲著下巴，兩道長眉微蹙，慢條斯理地分析道。

    “除此之外，便再無他人了？”月詠秀眉微蹙，心頭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感。

    “這……微臣也隻是耳聞，也是朝野上下人盡皆知的事情……據臣所知，陛下跟前伺候的薑寧姑娘早先在雲綽長公主跟前伺候過，陛下若是想了解，大可以召她來問問。”

    “說起來，你在宮裏頭的時日雖然不長，但知道的消息倒是不少。”月詠睨了他一眼，漫不經心地說道。

    公孫良薑麵不改色地說道：“微臣平日裏與殿內的宮人少不了打個照麵，彼此漸漸熟絡起來，有些並不私密的事情多少也知道一些。”

    “嗬嗬，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你如此能言善道，與某人倒是有些像，不過，朕並不喜歡這樣的男人！”月詠言罷，霍然起身，緩緩走到他麵前，說道：“時候不早了，朕要回寢殿歇息了。”

    公孫良薑不由一愣，隨即習慣性地起身朝她一禮：“微臣恭送陛下！”

    月詠眸光一凝，沉聲問道：“更衣的意思是……今日不願侍寢？”

    “微臣不敢！”

    “不敢？看來還是不願嘍？”

    “並非如此！”公孫良薑唯恐觸怒了她，忙作勢跟在了她的身旁。

    月詠與他聯袂而行，到了寢殿之後，她兀自走到床邊，抬手取下束發的發簪，掀被躺了。沒等公孫良薑反應過來，厚重的帳幔紛紛落下，遮住了床內一切。

    “既然你不願侍寢，便就罷了，前天晚上怎麽樣，今晚就怎麽樣吧！”

    月詠的聲音自帳幔內傳出，聽不出喜怒。公孫良薑本想開口解釋，卻又不知該怎麽說，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走到櫥櫃跟前取了被褥鋪打起了地鋪。

    她一夜好眠，他一夜無眠，不為別的，為的是她心中裝著的另一個人！

    自這晚後，月詠再也沒有召公孫良薑侍寢。不過還是讓他照常在書房伺候。

    數日後的朝堂之上，群臣出列議政之後，月詠並沒有宣布退朝，而是麵色嚴肅地起身走下禦座，立於丹墀之上，俯視著階下眾臣：“想必眾卿也都聽說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的傳聞了吧？不知眾卿對這傳聞有什麽看法呀？”

    她話音落後，但見階下眾臣麵麵相覷，過了半晌也不見有人接話。

    “怎麽？有關二十多年前的宮內秘辛都已經傳到了宮內，你們竟然不知？”月詠抬眼打量著階下眾人，清悅的聲音不帶絲毫的感情。

    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

    月詠見平常能言善道的眾臣一個個垂首閉口不言，心內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幫人倒精明，用腳趾頭想便知道他們私下裏議論得起勁，此時給他們機會表達想法了，然而他們卻裝起慫來。

    “怎麽？諸位對那些傳言沒有想法？”月詠來回走了幾步，冷哼一聲說道：“對此，朕的想法倒是不少，為何你們卻一點想法也無？”

    “啟稟陛下，坊間的傳聞臣的確有所耳聞，不過傳言畢竟是傳言，自是不可信。”月詠話音落後不久，兵部尚書柳鴻接過話頭說道。當年發生此事時，他正在邊疆駐守，後來也隻是了解個大概。不過對於這些宮廷爭鬥，他向來不屑，自是不會打聽。

    “傳言雖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況且這傳言還是跟上官一族有關。”月詠麵上帶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朗聲說道：“這傳言稱朕的母妃行為不端，因此說朕並非是上官一族的血脈。想來朕自小流落在外，對於往事並不知曉。就算是從別人口中了解到一些，但也隻是耳聞，僅憑別人一麵之詞來判定，實在是有失公允。所以朕便命刑部調查了二十多年前的真相，待到水落石出之日，朕自會給眾卿一個滿意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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