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顧西麟對來自於那個小山村的一切都記得很牢靠。他去的時候藍昱已經上大學了，顧西麟存了想要了解藍昱的心思，當然留意到那個小山村裏的方方麵麵，很有特點的方言就是其中之一。

    此時顧西麟在椅子前蹲｜下身來。他看椅子上正在說夢話的青年，額前的頭發有些長了有些散亂地搭在前額上，墨黑的眉毛，筆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膚，此刻卻用藍昱家的方言在說夢話！

    發生了什麽？！顧西麟蹙起濃黑的兩道眉毛，神情複雜地盯著對方的臉在看。

    顧西麟可以肯定地說，徐由之出生在徐家深宅，偶爾出門活動的範圍不會超過徐宅五公裏，估計藍家那座名叫巨流村的小山村他聽都沒有聽說過，別不要說會講那裏的方言了！

    好吧，顧西麟對於徐由之這個人不是徐由之本尊這件事情，此時更加確定了。那麽，眼前這個徐由之到底是誰呢？他為什麽跟藍昱吃飯的口味一模一樣，還會說藍昱的家鄉巨流村的方言呢？

    顧西麟那深沉的眸色先是暗下來，後來又亮了幾分，嘴角還隱隱翹起，他很想去摸摸對方的臉。可就在他的手剛伸出去時，藍昱突然醒了！

    藍昱一睜眼正對上顧西麟湊近過來的臉，嚇了一大跳，“西麟哥，我剛才是不是說夢話了？”

    顧西麟心裏暗暗吐槽道：你當然說夢話了，不僅如此並且用的還是方言！但顧西麟沒有說出口，而是扯了一張紙巾，伸手擦了擦藍昱的嘴角，麵目溫和地說：“沒有。你隻是流了點口水了而已。”

    藍昱被顧西麟擦著嘴角，身上起了一陣惡寒，因為覺得眼前這場景很詭異――顧西麟居然幫他擦口水？！用的還是那種很曖昧很親密的樣子！顧西麟難道是被什麽不好的東西附體了嗎？

    藍昱嘴角抽了抽，正想說些什麽好扭頭躲開顧西麟的手，一轉頭他忽然看見聶蘭娟頭部在微動，眼睛也正在慢慢睜開。

    “媽，你醒了！”藍昱一下子跳起來，伸手去按床頭的呼叫按鈕。

    顧西麟把擦了藍昱口水的紙巾隨手揣進口袋裏，邁開兩條大長腿，直接去叫值班的醫生和護士了。

    醫生和護士聞訊都趕了過來，他們圍在聶蘭娟的病床邊，有的在查看監護儀，有的在記錄屏幕上顯示出來的數據，有的在詢問聶蘭娟此時的感覺……

    聶蘭娟的身體還是虛弱，這隻是短暫性的蘇醒，她的語言功能還沒有恢複，她聽著醫生的問詢，遲緩地做出點頭或搖頭的動作。

    醫生看完病人的情況，讓家屬跟他去一趟辦公室。顧西麟跟在藍昱身後進到醫生辦公室。醫生打開病曆看了看，對藍昱說從聶蘭娟現在的情況看，手術做的相當成功。可由於病人身體底子差，再加上患有多種疾病，恢複起來要慢一些，病人的家屬對此要有心理準備。

    藍昱在回病房的路上很沉默。顧西麟碰了碰他的胳膊說：“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藍昱覺得有顧西麟在自己身邊，他的確是安心和踏實了很多，但這句話也讓隱隱感覺到有一種別扭感。一直陪著自己？有毛病嗎？好像也沒什麽毛病！

    當天晚上，顧西麟留守在病房裏，他將藍昱送回了家。藍昱繃著神經連著幾天都守在醫院裏，的確需要回家休整一番。第二天他去接藍昱的時候，顧西麟很怕藍昱會問他自己的藥怎麽會少了――因為隻有自己有藍昱房間的鑰匙。

    可是藍昱半點關於這方麵的疑問也沒有。顧西麟默默吐槽道：徐由之這人心細如發，隻有藍昱才一貫心粗如大象腿。

    又過了兩天，顧西麟回了一趟公司去處理緊急事務。薛特助匆匆進到總裁辦公室：“boss，我從慈大夫那裏拿到化驗結果了？”

    “哦？怎麽說？”顧西麟抬起頭，不由得屏住呼吸急切地問道。如果在藍昱經常服用的藥裏也發現了那種酸性物質，情況就會變得複雜。藍昱從哪家醫院買的中藥和西藥？這個範圍可以說是很寬泛，化驗結果具有偶然性，也就不能說明什麽。

    可是如果沒有發現呢？情況也沒有變得好一點。因為這就表明徐家有人在搞事情……顧西麟心情很沉重。

    “檢查報告的結論是沒有發現同類物質。”薛特助拿著報告單，逐字看著並念了出來。

    “哦。原來是這樣。”顧西麟凝神想了之後微微點頭，“把化驗報告單給我！”

    至少服用報告單上這些藥的人是安全的，也就是說徐宅裏要有謀害之心的人，暫時還沒有把手伸到徐宅之外的地方來。

    薛特助將手裏拿的那遝資料放到了總裁的辦公桌上。

    顧西麟正想拿過來細看，一陣風從半開的窗戶吹了進來，幾張紙被風吹得晃悠悠地飄到地上。

    顧西麟伸手要去撿起來。“這是什麽？”他拿起散落到地上的一張紙。

    紙上是一張照片，可以看出來原件是一張抬頭信箋紙，顏色發黃，紙質粗糙，上麵用毛筆寫著一個個中草藥的名字。

    然而牢牢吸引住顧西麟目光的，是信箋上部臨近頂端抬頭的位置，有一行朱紅色的字體：巨流鄉人民政府。

    巨流鄉？！顧西麟怎麽會不知道這個名字？！那是藍昱的家鄉！

    薛特助往前走了幾步，伸頭看了看，說：“哦。你不是讓我去徐由之那裏拿他的藥去化驗嗎？這是那些藥裏夾著的一張藥方子，我隨手拍了下來，想著也許醫生那裏會有需要……”

    顧西麟此時陷入了沉思。他大腦裏一直有疑問但不敢去確認的東西好像又得到了一次印證，並且思路越來越清晰。“去拿張地圖給我，要有附近鄉村的。”

    薛特助常年隨身挎著一個大包，裏麵裝著各種資料，以備boss隨時所需。雖然現在手機一上網什麽都可以看到，但還是紙質的東西看起來比較直觀。此時他拉開大包的拉鏈，眼睛一掃，準確地取出了一張地圖，遞交到顧西麟手裏。

    自從藍昱落水身亡的消息傳來之後，地圖上標著巨流鄉的那個褐色小點一度成為顧西麟心頭的朱心痣，是他不敢碰觸的傷疤。而此刻，他的目光急切地投了過去，眼裏隱隱泛起淚光。

    片刻之後，顧西麟的目光從巨流鄉為起點，半徑往外擴大，他看到了上次去過的劉公縣。他一遍遍用目光丈量著劉公縣和巨流鄉之間的距離。

    薛特助悄無聲息地站在一旁，他不知道自己拍了那張藥方的舉動是否會挨批。過了一會兒，薛特助才聽到顧西麟說：“午飯給你加個雞腿，必須是粗大的那種。”他一抬頭看到顧西麟臉上那陰轉晴的神色，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趕緊應道：“謝謝boss！”

    “下午安排車和司機，我要出去一趟。”

    “好的boss。是否需要準備過夜的東西？”薛特助低頭問道。

    “過什麽夜？！劉公縣離這裏很遠嗎？”

    “好的boss。”

    ……

    聶蘭娟住院這段時間，顧西麟除了某天去了劉公縣，其餘的時間都呆在醫院裏。

    渡過了最初的忙亂期，藍昱也熟悉了醫院的看護流程。他跟顧西麟說：“我自己已經可以了，再說這裏還有護工。公司的人都說你特別忙，你還是回去上班吧。”

    顧西麟眯起眼道：“我就想知道是誰在背後亂議老板，說出來我不開除他。”

    “呃，好吧。沒有誰，完全是我自己猜想的。對了，你不用去陪女朋友嗎？”

    “女朋友？誰的女朋友需要我親自陪？”顧西麟一聽對方問這話，不知為什麽心情變得很好。

    “你的啊，網上都爆料了，說她叫薑儷儷。”話一說出口，藍昱就覺得自己這幾話說得不妥。剛才顧西麟說他在亂議老板，現在又在八卦老板的私生活，顧西麟恐怕是要生氣了吧？藍昱偷偷看了顧西麟一眼，誰知道卻發現顧西麟眯起的眼裏……似乎是笑意？

    顧西麟心道：這可不可以理解成對方是在關心自己？想到這裏，顧西麟好脾氣地解釋道：“她－－薑儷儷根本不是我的女朋友。”

    藍昱覺得顧西麟今天很反常，平時他麵對下屬總是冷感十足繃得很緊的那張臉，嘴角微微地上彎，眼睛眯得很好看，他明明陳述一件事情，臉上卻好像隱隱有桃花盛開。

    －－藍昱莫名覺得有些臉紅。他皮膚白，臉紅起來估計很明顯，於是他努力繃住臉板起麵孔說：“網上都是這樣說的。”

    “其實並不是這樣的。”顧西麟又認真地回複了一遍－－哎這兩人的對話看似很無聊，但顧西麟回答的很認真。

    “你們看起來特別般配。”這句話一出口，藍昱覺得自己簡直是在無腦亂說，恨不能說出去的話跟微信那樣一分鍾內撤回。

    “沒有啊。跟我般配的人不是她。”顧西麟越說來勁，心情好得不得了，他喜歡這樣一句一句將對方拉到話題中心的感覺。

    前幾天他去了趟劉公縣。其實好像也沒什麽事情，開著車在街上走馬觀花地看了一遍，還特意去了上次住的快捷酒店，坐在裏麵喝了一杯茶。上次來的時候他火燒火燎隻覺得這徐家大少爺想起一出是一出。而這一回，時間依舊很緊，但他坐在那裏，將茶喝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從劉公縣出來，顧西麟又按著導航的路線去了一趟巨流村。他並沒有去找寫藥方的人－－沒有什麽意義，而是拎了很多禮品去了藍昱的父母家。他以前跟著藍慶去過藍家，此時去也並不唐突－－路過老同學的家門口，順便拜訪老同學的父母。可藍家門關著，據鄰居說藍家父母下地去了。顧西麟把大包小包都擱鄰居那裏了，他不急，如果還能遇到藍昱的話，以後他有的是時間。

    藍昱這回真正地板起臉來了，他“哼”了一聲，決定不再順著顧西麟的話往下說了。

    顧西麟心情繼續很好。以前他什麽都不知道，把徐由之當成徐由之（不是廢話），被蒙在了暗處。而現在呢，形勢發生了反轉，由暗到明處。老天如果開眼把他喜歡的人換了一種方式送到他麵前，他一定要好好計劃，不會再讓手心的跑掉了！

    聶蘭娟出院回到家裏，一名新的護工過來跟她報道。她得知護工是徐潤豪請來的，情緒激動地讓護工走開，說她並不需要人護理。

    藍昱一聽就著急了，聶蘭娟說是出院了但大夫跟家屬說過，她不能勞累，需要臥床靜養。如此看來，她需要人照顧生活。此時顧西麟也在給他使眼色，藍昱拿了張凳子坐到聶蘭娟跟前，誠懇地說：“媽媽，你的病情大夫都告訴我了，包括你以前得的病。大夫說你隻要配合治療，所有的病都可以控製得很好。當然這個配合治療也包括你在家休養，不能勞累。你知道的，我的工作剛剛起步，抽不出來更多的時間照顧你。所以要給你請護工，你放心，護工的錢由我來支付。這個你必須接受，否則我在外麵工作也不能安心。”

    聶蘭娟坐在沙發上，素白著一張臉，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經過醫院的治療，她現在的語言功能已經恢複跟正常人無二，但能感覺到右半邊身子還不利落。出院的時候，大夫告訴了她，說需要相當長的時間她才能恢複到健康狀態。

    （稍後會有第二更。為2017年最後一天加更！）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