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有點吃力的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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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覺睡的極其長久,彌補了從咖啡館變魚,水族館當幹部,以及輾轉在魚缸和礦泉水瓶的一係列疲憊。一開始我還能聽到外界的聲音,比如有個女人聲嘶力竭的呐喊“為什麽他的內丹我吸收不了”,隨後是說話帶著方言味兒的大媽帶著她兒子衝進來,和嘶吼的女人發生衝突的聲音。大意是她不該暗算這些淳樸的妖怪。接著兩方發生了爭鬥,混亂中不知誰打開了水閘,江水帶著熟悉的土腥味兒席卷過來,慢慢把我包裹住。

    耳邊有個女聲啜泣著說:“回家了,薩摩。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薩摩,死薩摩,醒醒啊你。嗚嗚嗚……”

    我雖然很想回答她的話,無奈眼皮牢牢地黏在眼角上。四肢軟綿綿的沒有力氣,隻好一直浸泡在江水裏。又睡了七七四十九天,終於覺得身體變輕了一點兒,爪子也逐漸縮回成手的形狀。周圍的水越來越暖,最後置身在完全幹燥的空氣中。

    之前那個啜泣的女聲又回來了,這次她欣喜地喊道:“狐公!薩摩恢複原形了,他真的還能再醒過來嗎!”

    旁邊有個老頭子文縐縐的說:“蛟龍化形於水中,生來帶神性。即使內丹被掏走也不至於斷絕性命,隻要在出生的江水中泡上一段日子,傷口集水之靈秀,又晾曬到日月精華。自然會康複的。”

    尼瑪,這聲音聽起來耳熟。不是坑我年少無知給我安排包辦婚姻的老狐公嗎?我越想越氣,恨不得立刻蹦起來揍他。隻聽老狐公接著說道:“既然已經過了四十九日,接下來隻要靜養就可以了。如果你還不放心……”

    “還不放心該怎麽辦?”

    “老狐掐指一算,可往他的嘴裏塞些辣椒與芥末之類的刺激物。這樣就會醒的快些。”

    “別忽悠了你!”我嗖的從床上坐起來,對準老狐公的白胡子就是一個左勾拳。“還辣椒芥末,信不信我對你頭一個左手慢動作,右手再慢動作重播!”

    老狐公似乎是受了驚嚇,幾乎就在瞬間,一股白光順著房門奔了出去。頭也不回的衝出了水下結界。

    妹妹也被嚇的不輕,指著老狐公離去的背影說:“我怎麽看到了一個雪白的屁股?”

    “老頭子是長白山上的雪狐,別看了。”我站在床上,愣了一秒又疼的坐下來噝噝抽氣。脖子後麵一個雞蛋大小的瘡口,結了厚厚的一層疤。看起來就像有隻夾帶著核武器的雞在上麵做了記號。

    還沒等妹妹驚呼,我先一伸手製止住她。“先別喊,我昏迷以後發生了什麽?”

    妹妹眉頭一皺,隨後耐著性子講起來。先是陳梭拉吃下我的內丹,發現內力無法消化。反而和之前吃掉的妖怪修為起了衝突。然後牛嬸帶著她兒子衝進工廠,隻看到滿地的妖怪殘骸。質問陳梭拉為什麽暗算那些無辜的妖怪。

    我聽得心一沉,對於牛嬸來說,她隻是想讓村民也有個好去處,反倒把他們送進了修羅場。這對她來說,應該是個殘酷的現實吧?

    妹妹小心的觀察著我的反應。然後接著說,牛嬸兩人和陳梭拉起了衝突,羽織這次選擇了袖手旁觀。然後史丹利趁亂拉開工廠的水閘,因為本來就是水產品加工廠,閘口連著撫江的水道。湧出的江水直接把整個工廠都淹了。這時候天界派來的人馬才趕到,陳梭拉跳進江水裏不知所蹤。洛羽織被當場帶走了,再也沒回來過。

    羽織被帶走了。

    饒是我早有心理準備,還是愣了一下,仿佛渾身的思緒都被抽走了。無論是私下協同妖怪,暗算神職人員,還是盜取神權令的罪名,哪一條都足夠羽織失去繼承人的身份。也無法再回歸洛氏家族。在這場充滿冒險的賭博裏,她還是輸了自己唯一的籌碼。

    史丹利的神權令終於找回來了。陳家別墅裏翻出不少有價值的東西,包括私人飼養的豹金蟲,被取血取的半死不活的山魁,以及關在鐵籠子幾天幾夜餓的皮包骨頭的犬次郎。現在幾個人都在住院,史丹利也借口手臂拉傷住院了,我去探望他的時候手臂上還煞有其事的打了繃帶,非說是打開水閘的時候抻的。然後跟我說公費住院,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我覺得挺有道理,然後把他另一條胳膊也抻抽筋了。

    現在需要處理的就是我在學校的病假,先是從拉肚子延伸到了昏迷,又變成昏迷剛醒悲喜交加,不小心把脖子戳在晾衣杆上出來一個洞。銷假的老師看我都帶著濃濃的同情,建議我去拜拜廟裏的神仙。說完把電腦裏“撫江水麵現龐大陰影,專家稱可能是蛟龍現身”的新聞關了,搖搖頭說現在這無良媒體,什麽都瞎報道。我去了連個影子都沒見著,還一連出現七七四十九天呢。呸!

    我笑了笑,轉頭奔出校門。打計程車到市裏唯一的水族館。因為是工作日,裏麵的遊客屈指可數。鯊魚區空空蕩蕩的,隻有一個黑衣人背對著我,手裏拿著一本水族科普雜誌,看的十分認真。

    我走過去,背對著他坐下。

    黑衣人合上書說:“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共工。天界水神之首,四百一十八名河神的頂頭上司,因為跟人打架一怒用腦袋把不周山砸下來的是您不?”我調侃道。

    果然背後那人忍不住了,直接扭身過來掐著我脖子喊道:“共工是個職位又不是人,怒觸不周山那個是我前輩,早就退位了。你別一概而論行不行!你這樣對我們是極大的人格侮辱!”

    我驚訝的看著他的娃娃臉,這個新上任的共工看起來頂多隻有二十歲。難道是上任水神的親兒子。尼瑪,天界現在的選拔製度也腐敗了嗎?

    在我再三的保證下,共工終於消停下來。沒好氣的說道:“關於撫江市前段時間作亂的妖怪,已經證明是‘蜃’所為。接下來各個地方都會對它有所戒備,如果再出現在撫江市,你也要及時匯報。”

    “等等,蜃是什麽東西。你講清楚了啊?”

    “一種數量稀少而且不具備詳細形態的妖怪。通俗的說,它可以有很多形態。蜃會通過分泌數量可觀的觸手來改變自己的生存方式,可以偽裝或者幹脆寄生在別的妖怪上麵,或者人的身體裏麵。非常不容易死,實力強大。但是被蜃寄生的人……”

    “人?”我打了個激靈,共工為什麽特意提起人的例子來?

    “陳梭拉,好像也是你的校友吧。蜃直接把她的身體扔在撫江裏了,因為肺裏吸入了大量的水,加上身上莫名其妙的傷口。現在還在急救室。”共工若有所思的說:“說起來,那頭蜃也是沒有常識。竟然直接用寄生的身體吃了你的內丹,人的身體怎麽可能吸收的了那種東西……”

    “那我的內丹呢?”我急著問道。

    “哦,差點忘了這件事。陳梭拉的身體裏沒找到你的內丹,多半還在蜃手裏。不過別擔心,既然他消化不了。那暫時還很安全,等找到他天界會幫你——”

    共工站起來,用手掌在脖子邊抹了一下,還模仿了“呲”的聲音。“殺雞取卵的。”

    羽織,等等,羽織的事情呢。天界的判決是什麽?我站起來剛想叫住他,發現鯊魚區空空蕩蕩。哪裏還有半個人影?

    手機上的提示燈滴滴亮起來,上麵是一條未讀短信:兒子,忘了跟你說了。神權令放在祠堂裏有點不保險,我放到天界朋友那裏暫存幾天。不過你應該用不到吧,別太奇怪。來自:老爹的碎碎念。

    我有些失落,剛想離開。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好像一直沒看到鯊魚。

    以前每次來都能看到社會鯊和他的小弟們。這次為什麽連個鯊魚尾巴都沒看見?

    我抬頭仰視了半天,連頸椎都酸了。剛想離開,頭頂緩緩地掠過一大片陰影。足有二十個我那麽大,覆蓋在水麵上,連光源都擋住了。

    陰影靜靜的停留在我上方,一動不動。

    我抬起頭,隻看到一隻灰色的眼睛。眼睛的主人久久不動,朝著我的方向,像是看呆了。

    “羽……羽織?”我想了半天,終於想起這眼神和她的相似之處。隻不過那天我在玻璃壁裏,她在外麵。現在卻完全換了一個處境。

    鯨魚點了點頭,一甩尾巴消失在水族館深處。

    (第一卷:水族館與少女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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