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有生之年被貓綁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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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我就打著嗬欠擠到了市圖書館的門口,趕在借書大部隊湧進來之前,頭一個蹦進了曆史圖鑒資料區。

    經過昨晚的小樹林驚魂,基本可以肯定黑貓和那具破碎的石像存在不可告人的關係。而“營繕郎炎烈”的名字卻是我們從來沒有聽說過的。既然聽起來是古代的官職,又是值得立碑的人物。那應該在當地的市誌或者曆史記載裏留下痕跡。隻能從圖書館先找起。

    我睡眼朦朧的站在一排圖書旁邊,把涉及人物傳記的都挑出來。一邊暗罵了一句shit,本來說好一起出門。結果一早晨起來兩個家夥全都雷打不動,叫也叫不醒,我隻好憋著一肚子氣自己坐公交出門。臨走前翻遍了整個水下宅邸才勉強找到一張妹妹用剩的公交卡,還是隻剩兩塊餘額的那種。再這樣下去,我可能真的要去下水道翻硬幣了。

    閱覽室空蕩蕩的,因為不是休息日,來看報紙的老頭老太太們這個時間還沒起床。偌大的半個樓層一眼到頭望不到人,隻聽得到自己翻頁沙沙的聲音。我把一摞書攤在書桌上,從飲水處接了一杯熱水,借著微弱的熱量飛快查閱起來。

    因為預先做了功課,營繕郎是明代才有的官職。所以我直接跳過了前麵的唐宋元部分,直接從明朝開始。在密密麻麻的人名裏查找一個叫炎烈的。這兩個字筆畫簡單,應該很醒目才對。說起來又帶“炎”又帶“烈”,還真的跟火有很大關係啊。

    我捏著一頁書,忽然停住了。慢著,黑貓說在找一個帶火的人。帶火的人難道指的就是炎烈?不過既然是古人,這會兒重重重孫子都該八十了,魂魄也該投胎十幾次了,上哪兒去找?

    我酸澀的眼睛往下移了幾下,剛想休息會兒,忽然落到這一頁的末尾處。不足豆腐塊的幾行字寥寥寫著:

    炎烈(生卒年不詳),明成祖時期撫州府部下營繕郎,以研製火器著稱。疑卒於州府之亂,有傳聞曰烈曾三次參與衛城之戰,僅以少量火器擊退叛軍。後城破不知所蹤。百姓感其英勇,逢六月十三烈生辰以燭果米漿祭拜,稱其火郎君。

    這段文言文我看的極其艱難,好不容易讀懂了大致的意思。這個叫炎烈的人是個撫州府的一個小官,有製作火器的特殊才能。後來指揮了守城戰役,擊退叛軍。後來又被百姓封為火郎君。這麽聽起來……這個人八字也太犯火了?

    名字裏帶火,製作的也是火藥武器,城破失蹤,也很大可能是死於叛軍放的大火,把屍身燒沒了。怎麽看怎麽倒黴,投胎前父母沒有算好時辰嗎?

    不過資料寫的這麽簡明,等於線索又中斷了。書上並沒有提到黑貓或者別的貓,想想也是,哪個大人物的傳紀裏也不會特意提到“家有愛貓一隻”這樣的廢話。而且,天知道黑貓是找人還是來尋仇的。沒準隻是以前踩了人家貓爪一腳,所以千裏迢迢要來廢掉你一條腿。貓就是這麽記仇的生物,以前還有兩隻貓妖在賭場大打出手,一隻橘貓罵另一隻狸花貓十年前偷過它半隻小魚的。妖管會出動了一半的壯漢,才把兩頭貓拉住。

    這個叫炎烈的可憐蟲到底和黑貓有什麽瓜葛,以至於隔了幾百年,對方還在執著的尋找他。難道是欠了人家的錢沒有還?

    我嘶嘶幾聲,拿出手機用僅剩的流量百度古代撫州府的地圖。結果和現在的撫江市基本重合,所以說史書這段完全是當地記載,古代寵物基本沒有遠程遷移的可能。黑貓如果想和炎烈發生糾葛,首先它得是個本地貓。

    耳邊忽然傳來沉重的呼吸聲,有人咳嗽了幾下,邁著蹣跚的腳步走進閱覽室。我嚇了一跳,趕緊挺胸抬頭,然後才意識到自己太風聲鶴唳了,這不是教室,進來的人也不是teacher。而是個戴著眼鏡的老頭兒,應該是來看報紙的。

    “咳咳,年輕人來的這麽早啊,來寫論文?”老頭兒經過我身邊,可能是看到了厚厚的史書。於是抬了下眼鏡,看了上麵的內容幾眼。“你想寫明朝題材的?這幾個人史料數量都不多,寫起來恐怕很困難啊。”

    老頭兒說的一本正經,我有點萎靡不振。也假裝出一幅愁眉苦臉的樣子:“大爺,我這也是沒辦法。我們老師給出課題,隨便研究一個明成祖時期的地方官,寫八千字的生平分析。我想寫這個人——”

    我把手指挪到炎烈的名字上,“但是史書上寫的太少了,壓根沒法分析啊。”

    老頭兒看了看,發出“嗬”的一聲。“確實不好寫,如果認真論述的話,可以從他的技術貢獻層麵,或者火器改進對戰爭的影響來寫。”

    我“哦”了一聲,下意識想把書還了然後跑路。大不了晚上再去公園碰碰運氣。可老頭兒接下來的話改變了我的想法。

    “唔,民間信仰的角度也可以。在古代的迷信說法中,這種對百姓做出卓越貢獻的人,死後會被封為神仙,鎮守一方水土。從百姓管他叫火郎君也可以看出來,大家應該是很希望他成神的。”老頭兒說著,若有所思的推了推眼鏡。“好像十幾年前,濱江公園要立一個類似的人的石像,名字和這個人差不多。後來石像立起來以後議論紛紛,而且記述的史料也不夠翔實,最後隻能推倒了事。那以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的雕像了。”

    我腦海中劃過一道流星,“死後成為神仙”,也就是說……升仙?

    迷茫的思路好像打通了一點,我把史書合起來,和老頭兒說了句謝謝,匆匆塞回書架就跑出了圖書館。直接坐上了往家相反方向的公交車。

    那隻黑貓說在找人,但是炎烈早就去世了,不可能以普通人的身份活過幾百年。如果能活到現在的話,要麽是投胎保留了靈魂。這種可能微乎其微,第一孟婆湯能實力洗白所有靈魂印記,就像去了皮的蘋果。就算黑貓有鈦合金眼,也不可能在茫茫削皮的蘋果裏認出哪個是自己吃過的,更沒有尋找的必要。

    第二,如果尋找一個人的轉世,當然是越靠近他死去的年份越好。黑貓不去尋找炎烈的一代轉世或者二代,跑來找幾十代以後的轉世,靈魂都快被稀釋完的水貨。還大肆周章,吸引了這麽多人注意。這解釋不通。

    那麽以炎烈的生前事跡推算,或許他沒有走正常投胎程序。可能被授予了什麽神職,比如灶神,香火小仙,乃至城隍廟添燈油的臨時工之類的。總之都能活上幾百年,這樣找他也就說得通了。我安慰自己,搞不好地府的牛頭馬麵看他資質不錯,現在在閻王殿打黑工也有可能。到時候隻要簡單的和這位仁兄商量一下,讓他出麵做誘餌,周圍布上百十個捕鼠夾,不愁抓不到黑貓。獎金大不了和他平分就好了,五十萬也能夠我浪蕩半生了。

    說起來還真是一個口味奇特的黑貓啊……我撓了撓發癢的後腦勺。不知道它和炎烈本人是什麽關係,主仆,飼主,相愛相殺?我把我這幾年見過的各種路人臉神仙都想了一遍,最後得出一個結論,沒有一個美少年,不是肥宅就是中年大叔。

    一想到炎烈可能在某個大殿掃地的國字臉小夥兒,或者幹脆是我上次的厚嘴唇啤酒肚中年灶神本人。我撇了撇嘴,不知道黑貓見到本人會不會幻滅,一邊跑一邊喊“欠我的錢不用還了以後別讓老子再看到你?”

    可能是想象中的場麵太滑稽,我竟然自己笑出了聲。幸好周圍沒什麽乘客,否則非把我當成神經病不可。我趕緊收起笑聲,假裝正經的往四周望了一圈。左肩就在這時忽然一熱,幾道雪亮的光芒突然對準了我。

    “別廢話,下車。現在。”黑貓盤在我的肩上,眼睛眯成一條細縫。爪子精光鋥亮,宛如精心磨過的鐮刀,一刀下去即刻取我狗命的那種。

    我哆嗦的伸出右胳膊,另一隻爪子立刻也對準我的脖子。“我說你這個人怎麽拎不清呢,我這一爪子下去你大動脈可就破了,救護車來之前絕對送你上西天。”

    黑貓喋喋不休地說著,然後又鄭重的看向我。“這幾個現代詞兒沒用錯我。”

    “沒沒沒用錯您。”我顫抖著站起來,走向後車門。“這站下車行嗎您看。”

    “隨便,找個沒人的地方。我有話和你說。”黑貓把爪子的尖放在我肩胛骨上,闔上自己的眼睛,看上去真的猶如寵物一般,溫馴的盤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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