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唐七郎上前拉住胡亂邁著步子往外奔的範小米，雙手扶住她的肩膀搖晃到，“清醒一點小米，我還陪在你身邊。”

    範小米回頭，露出一張布滿淚痕的小臉來，“七郎，我做錯什麽了，往日的那些情誼，竟是可以一筆勾銷。”

    唐七郎沉默著，直到範小米的眼神漸漸絕望，才慢慢開口道：“大災臨世，生靈惶恐，他們要尋求精神依托，以神明為依。”

    他的話沒說完，範小米卻已經聽懂了。但難道因為對未知的恐懼，便可以將過錯都推至他人身上，就可以草菅人命了嗎？

    她隻是看不下去一條鮮活的生命在自己麵前凋零，難道這就是過錯嗎？

    愚昧，無知，腐敗，殘忍，範小米第一次如此清楚認識到，這不是屬於她的那個和平年代，這是還未開化的野蠻人的世界。

    範小米掙開唐七郎的手，她要離開這裏，離開這個滿是劊子手的村子，她沒有辦法再直視他們沾滿鮮血的雙手。

    “小米，你不去救他們了嗎？”

    範小米從洞口回首，冷笑道：“救他們？我救了他們，誰來救那個男童，誰來就我。再說，我現在是過街的耗子——人人喊打，我拿什麽去救他們。”

    唐七郎皺著眉，道：“現在外麵到處都是在尋我們的人，是出不去的。”

    範小米挑眉，微眯著雙眼，嘲諷道：“我們？唐七郎，我現在非常懷疑，你是不是也參加過這種儀式，是不是也曾殘忍的任由活人被祭祀，是不是現在也在心裏痛罵著我這個災星。”

    “範小米！你冷靜一點好不好，在這之前，村子裏從未舉行過這種祭祀，我也隻是聽說過。昨夜，我還在為祭祀跟爹爭論。這種傷人的話，你是怎麽說的出口。”

    “那你要我怎樣？”範小米吼了回去，淚水蒙了她的眼睛，叫她看不清隻隔三步之遙的唐七郎，“我能如何去做，是出去叫他們也把我祭了，來平息那無中生有的神怒嗎？”

    唐七郎深呼吸一口氣，他穩下聲音，用盡量平靜的調子對範小米說道：“小米，這種祭祀已經很久都沒有發生了，這次的男童還是神官帶來的。村民們隻是暫時被恐懼蒙蔽了雙眼，他們是無辜的。”

    “什麽，他們原來沒有做過這種祭祀？”範小米瞪大了眼睛，她以為村民們的手上早就粘上了鮮血，“可你之前不是說，每個村裏都要陰童，到了二十五歲就會被獻祭嗎？”

    唐七郎搖頭道：“怪我先前沒說清，原先是有這種習俗的，但後來縣令嚴令禁止，已經有好些年都沒有舉行過了。加之咱們村沒有陰童，也沒有神官，這事本來都快要被人忘了。”

    “那……今天是怎麽回事，你不要告訴我，那一匕首下去，隻是傷傷皮肉。”範小米還是不敢相信，祭祀時村民的目光狂熱而詭異，到現在還曆曆在目。

    唐七郎拄著下巴，沉思道：“我覺得那個神官有些奇怪，他先來到咱們村子宣傳神怒一說，又主動要求幫忙舉行祭祀，這才有了今天的事。”

    範小米哼道：“你不要給我扯遠了，我隻問你，如果村民們都不同意，這個祭祀還能夠進行嗎？”

    唐七郎徒然的張了張嘴，隻覺得滿嘴苦澀。是啊，解釋的再多又要何用，神官再怎樣宣傳，這事還是得講究個你情我願。

    範小米卻沒注意唐七郎，她聽唐七郎這麽一說，倒還真覺出神官的一些不正常來。幾乎每次的起哄者，都是神官帶來的人，他們將祭祀看做神明的旨意，狀似無意的將恐慌散布到人群中，配上古怪的音樂和祭詞，竟是有些像催眠術。

    “七郎，你們昨日被村長找去開了村民大會，那時這個神官就在了嗎？”

    “嗯，那時他還給我們舉行了一個保佑平安的儀式，還送了一個香囊。”唐七郎說著就要將香囊拿出來，“我是求著準備給你的，結果一直沒時間——咦？香囊呢？”唐七郎低頭尋了許久，也沒找著。

    範小米皺著眉道：“怕是剛才混亂中丟了，昨天的村會我和三嫂忙著陪笑笑，都沒去。”

    我和三嫂都沒去？！

    一道光從腦中劈過，範小米的冷汗嘩的一下全冒了出來，若是那樣，一些不合理的地方就都說的清了。

    昨日隻有自己和三嫂沒去，剛才的唐七郎眼神冷漠的像是一個陌生人，絲毫沒有為獻祭的男童感到的不忍，那些村民也想是換了一個人一樣，全部對神官唯命是從。

    如果是在香囊裏加了一些致幻藥物，再加上音樂和祭詞的洗腦，通過現場擴大的恐懼，讓村民們將信仰寄托在無謂的神明身上。而他作為神明的代言人，通過所謂實行神的旨意，來控製村民。

    這簡直就是一個精心策劃的集體催眠！

    “七郎，這是一個騙局，我們要回去救那些村民。第二次地震就要開始，沒做好準備的話，幾乎沒有人能夠躲過去。”範小米如夢初醒，拉著唐七郎就要往外衝。

    “什麽騙局，什麽地震，小米你說的我怎麽都聽不懂？”唐七郎將範小米拉回來，拽著她問道。

    “來不及解釋了，你隻要知道那個神官不是個好人。”範小米急得都快瘋了，“再不快點走，所有的村民都有生命危險。”

    “可是現在出去，村民都將你視作災星，你會有危險的。”

    “來不及管這麽多了，我們去找三嫂，三嫂是清醒的，隻有她能幫助我們。”範小米甩開唐七郎的手，嗖的一下衝出山洞，“七郎，你要是信我，就一起來。若是不信，我就一個人去。”

    她還沒走幾步，一隻溫暖的手就伸過來拉住她，一道既無奈又寵溺的聲音傳來，“小米，我何時不信你，就算是與天地為敵，我也是信你護你的。”

    小米，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讓你的觀點變得如此之快。但隻要能讓你的眼中重新綻放出光輝，你做什麽我都陪著你。

    區區災星之說，莫說是無中生有，便是當真如此，隻要能陪護在你身旁，便是舍了這條性命，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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