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結局篇:記得你許過我來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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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朵兒摟著恩佑在懷裏溫著的時候,才開始憎惡草原的一望無垠。
    沒有一處可以擋風,那些夜裏冷涼的風絲就這樣從四麵八方無所顧忌的鑽進他們的骨縫裏。
    朵兒無法忘記恩佑終於力不支體的倒在她的麵前的樣子,他還跟微笑她說,沒事,他隻是走累了,想休息一下……
    小婭坐在離朵兒幾米的地方,拿著朵兒的手機搗弄,無論如何就是打不出去電話。
    可是屏幕黑了,她隻是拿著手機,把頭埋進膝蓋, 你對一個人的改觀,是否真的要到了這個地步才可能發生轉變?
    至少小婭記得恩佑說過,等從沼澤出去後,要把她身上的這件工作服掛在家裏供著。
    其實衣服不是她該供著的人,而是恩佑。
    她不能轉頭過去看,隻覺得自己很難受。
    在自己命懸一線的時候,是一個跟自己毫無瓜葛的男孩救了自己。
    而現在,那個男孩正倒在她好姐妹的懷裏,閉著眼睛,時不時的說兩句話。
    她聽見自己的好姐妹吸著鼻子,時不時的哽咽著應上一聲。
    那匹馬沒有跟出來,若不然,她們可以馱著恩佑繼續往外麵走。可是不行,一個人,尤其是一個一米八以上的男人若是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有幾個女人能有力氣背著他走多遠。
    朵兒試過,可是沒多遠就堅持不住了。
    她和朵兒試著架著恩佑往前走,可是她的身高不行,力量全都馱到了朵兒身上,她們加起來,一公裏路都沒有走到,現在又歇在這處和起先沒有什麽變化的地方,一眼望過去,無垠的夜幕,無垠的深色草地,再不見野花,蝴蝶。
    有的隻有森森的死氣。
    朵兒把恩佑側放著,淨自己的腿墊在他的頭下,讓他可以睡得稍微舒服些,她的幹外衣包在他的身上。
    草原的溫差很大,夜裏很冷,可朵兒已經感受不到寒意。
    他的後腰那裏,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刺進過,拖出一道長長的傷口,血腥的味道,真是讓人討厭。
    “朵兒……”夜色裏已經看不清恩佑的唇是什麽樣子,隻是聽見他的聲音很幹,像是缺水,聽不到一絲潤色。
    朵兒摸著恩佑的臉,輕輕安慰,“恩佑,天亮了,我去找水……”
    “朵兒,你別內疚。”
    “恩佑……”
    “朵兒,其實我不用感到難過,我是……要死的,即使這次不來,我也是要死的。”
    “別胡說。”朵兒的手撫在恩佑的臉上,不停的發顫。
    “我心髒不好,八歲換過心髒,我的命本就不長的……”恩佑說著這些,並沒有多少惋歎,好似在說旁人的,跟他無關。
    “你知道安安嗎?她不是因為嫌棄草原的溫差大走的,她是被我趕走的,我不能留著她。爺爺是個未雨綢繆的人,安安是他收養的孩子,我也是才知道安安從小就跟我配過型,爺爺收養她,目的就是等哪天我心髒衰竭的時候,換她的……”
    即使夜幕籠著,隻有星光月光,可朵兒好象看見前麵一麵鏡子,鏡子裏的自己眼睛瞪得極大,震驚不已。
    “安安是從小跟我長大的,她是我的妹妹啊,怎麽可以那樣?如果有一天要我活下去,是犧牲自己的妹妹,我做不到,而且手術也不一定百分之百成功……如果我沒活,安安也沒活……”恩佑喟歎一聲,“真是……做不到……”
    “安安被我送走了……朵兒,即使沒有今天的事,我也不可能活多久,所以你別內疚,別自責,好好做你的江太太,天一亮,你就跟小婭姐往外……走,往水草好的地方走,興許能碰到牧民,你在這裏守著我,又沒有聯係外麵的交通工具,是死路一條。” 恩佑的聲音雖然輕,但他一直都盡量用一種平穩,不停頓的方式敘述,以為這樣就不會讓朵兒察覺到他的虛弱。
    朵兒搖頭,抱著腿上的男孩的腦袋,搖頭,“恩佑,我不會丟下你的,不會的,不管什麽原因,我都不會丟下你。”
    “唉……”恩佑歎了一聲,“朵兒,聊點別的吧,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喜歡你?”
    “……”
    “那你知道我喜歡你嗎?”
    “……知道了。”
    “朵兒,如果我早些,在江釗之前跟你說我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你會跟我在一起嗎?”
    “……”
    “會嗎?”
    “會。”
    恩佑伸手搭在朵兒的腿上,靠近自己的臉,然後把手枕在自己的臉下,本來冷得很,但這時候他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淌在他的手背上,溫溫的,很熱。
    “朵兒,來生,你就跟我在一起吧,我等著你,好不好?”
    朵兒搖頭,月光下的臉,已經有粼粼波光,伸手揩著臉上的水漬,咬著唇,一手摸著恩佑的臉,一手緊緊揪住自己的腿,“我不相信來生。”
    “你真是不解風情。”恩佑淡淡的從喉嚨裏擠出一點笑意,好象還是在那條藝術街上,他支著畫架站在那裏,目光純澈如水的時不時瞄她一眼,然後點彩蘸墨,細細描繪,那樣的聲音,隻是漫不經心的調侃,“你那麽愛著江釗,我今生就算活著,你也不會嫁給我,我搶也不可能搶得過。讓你許個來生,你都不肯,小氣。”
    朵兒揪著自己的腿,疼痛不知,“恩佑,我不相信來生的。”
    “信吧,讓我有點念頭,好歹給我點希望。”有一種聲音,寂寞如雪,有一種等待,如雪般寂寞,皚皚蒼蒼,透著荒涼。
    朵兒無恥的發現自己的心跟著疼痛了,除了江釗以外,她為了另外一個男人,疼痛了,淚珠是月光照過的鑽石,灑在男孩的臉上,“恩佑……”
    恩佑長聲一歎,氣息越來越微弱,“信一個來生,又能怎麽樣?”
    朵兒緊緊的捏住恩佑的手,像要捏住他微弱如絲的氣息,“恩佑,我信。”
    恩佑低低一笑,帶著一絲滿足,他本來一直是背朝著她,側躺在她的腿上,這時竟然將腦袋一扭,掀開一直閉著的眼簾,望著朵兒。
    月盤如銀,通透的月光下,他的目光純澈如水,一望到底的欣喜像是被白日裏的陽光照出來的一般耀眼,“那來生,你嫁給我,不準悔。這輩子我且放過你,讓你跟江釗快活去。”
    “不悔。”
    “朵兒,你不能忘的,記得你許過我來生。”
    “我不忘。恩佑,我不忘……”
    綿綿的呼吸聲,有些弱,朵兒看不到月光下可以反光的那對寶石,他的眼簾又闔上了,朵兒緊緊的抱住恩佑的頭,怎麽喊,恩佑都不再回應她。
    朵兒的肩背抖得厲害,哽著聲音,悲慟難忍,“恩佑,你別睡,恩佑,你這麽早就去另外一世界等,你是想我也短命嗎?你再多活些年,晚些過去等我不行嗎?恩佑……”
    半晌後,恩佑才又無力的說出連貫的一句話,“朵兒,如果我真有幸活多一段時間,你讓我追你一次吧,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錯過了你,讓江釗搶了先,好遺憾……”
    朵兒忙不迭地點頭,“好好好,那你一定追我,我這輩子最遺憾的事就是沒被人好好的追過,恩佑……反正我已經離了婚,你加油,我們都是單身,你一定要追到我。”
    “嗬。”恩佑輕笑出聲,可隻有他自己能感受到喉嚨裏冒出來的苦澀,苦得舌頭都發了麻,“嗯,我一定好好追你,學盡一切追女孩的本事,朵兒,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女孩,是我唯一喜歡過的女孩,我一定要追到你……”
    朵兒也不知道是為何,恩佑說話總是好連貫,雖然弱一點,但不怎麽帶著喘息,好象很穩定,可是他說完一句話後,半天都不會有回應,像是這個人再也不會說話了一般,讓周圍都籠上了一片沉沉的死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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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數輛軍用越野車,開著大燈在草原上四麵八方的掃蕩,警犬的吠聲在草原上此起彼伏,一架架的直升機沿著草原地麵的上方向地麵打著高倍的探燈,仔細的搜尋。
    江釗坐在直升機裏,耳朵裏全是螺旋槳和馬達震耳的響聲,他望向窗外下方,高倍探燈下的草原被螺旋槳扇 起風吹得一bobo的漾著。
    眉頭沒有一刻鬆開過,臉部的臉線像是用石刻的一般,冷得發硬。
    還沒有開完的會,在聽到朵兒失蹤後扔下一切就走。
    保鏢都找到了,朵兒還沒有找到。
    自從安排好搜救之後,他一句話沒有說,隻是把目光落在任何一個可以看以的角落,嚴肅到令駕駛員都有些駭住。
    同他一樣神情的人,還有一個人,就是坐在後座另一邊的莊亦辰。
    這是莊亦辰第一次和江釗對外公開坐在一起,目的卻是同一個,找人!
    沒有什麽時間和心思去回憶,去懷念,他隻想快點找到那個女人。
    對講機裏一直都是回報些無用的東西,江釗和莊亦辰都隻能把精力全都集中在外麵,這時候對講機裏報出一長串坐標,駕駛員帶著些興奮的大聲回答,“收到收到!雪狼收到!”
    “江市長,那邊找到三個人!我們現在過去!”
    江釗立即坐定!
    “三個?”
    “對,三個!”
    ....................................................
    小婭拿著手機,打開手機電筒功能,對著天空的的直升機用力飛舞著,“ 這邊有人!這邊有人!”
    莊亦辰看到小婭的時候,心裏一抖,那人是誰?
    黑乎乎的連頭發都全是泥沾在一起。
    她平時也不做那麽誇張的動作,可他還是從那些誇張的動作中捕捉到了熟悉的影子。
    而江釗則是一眼就認出了朵兒。
    晚上這麽冷,她穿得很少。
    強烈的燈光照過去,她頭也沒有抬一下,隻是緊緊的抱著枕在她腿上的人的腦袋,趴著腰,垂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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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佑被送進了手術室前,席振天趕到,恩佑已經打上了點滴,沒有繼續昏迷。
    病房裏,席振天伏在恩佑的身上,哭不出聲,喊出孫子的名字的時候,感覺自己被抽空了一般,瞬間蒼老,“……恩佑。”
    恩佑拉了拉席振天,席振天便把耳朵靠進恩佑的嘴唇,“爺……爺,別再……動她,求您。”說話的聲音終於吃力起來。
    席振天一驚,愕然的看著自己的孫子,“你知道了?”這已算是默認。
    恩佑知道席振天對他的愛,回想起來也很後悔過去那些日子總在畫室裏呆著,讓爺爺覺得是朵兒牽絆到了他,才會想幹脆殺了她便得個清靜,兩家人也不傷和氣。
    可是朵兒若真是死了,他還不如早點死了的好,又怎麽可能清靜得了,摸到席振天的手,輕聲的斷斷續續的說道,“嗯,我知道了,可……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爺爺,別再動她,從頭到尾都是我……一廂情願,她沒有……一點錯。”
    “可……”席振天沒有想過會被恩佑這樣識破。
    “她是我活下去的……念相。”
    “爺爺答應你!”
    恩佑似是還不放心,不肯鬆開席振天的手,“就算我不在了,也別動她。”
    “恩佑,不準你胡說!”
    恩佑眼睛一紅,急得又是一股作氣的說道, “爺爺,我連江釗都沒有殺,您怎麽能傷害她?您怎麽忍心這樣來傷害我?”恩佑眼睛一望到底的都是深深的痛,“您知道我有多少次想把江釗殺了嗎?我連槍的膛都上好了,您知道我的槍法有多準,我會組裝槍支,真找一個混亂的場合殺他,也查不到我的頭上來。但是爺爺,是您不準的,您說不能傷害江秦兩家的人,您說的都是大義,恩情。可是朵兒她是江釗的太太,她也是江秦兩家的人,您怎麽可以?”
    “恩佑,紅顏禍水!”席振天想著往日裏恩佑為了一個女人癡迷成那樣就一陣陣的感到心痛,他怎麽可以讓一個女人把恩佑一輩子給毀了?人一死,什麽都會慢慢忘記。
    “爺爺,你說紅顏是禍水?我八歲那年的禍……又是因為什麽?”恩佑歇下氣來,淡淡的看著席振天。
    “你!”席振天沒料到都這時候了,恩佑還要拿過去那樁血案來激他。
    “爺爺,您應該感激她,感激她讓您的孫子體會到了這世間除了親情以外的感情,總算沒有白來這世上走一遭,不是嗎?”恩佑清澈的眼裏,溢出了水漬,“爺爺,我愛您,我也愛……朵兒,別再傷害她,好不好?”
    席振天無法去看恩佑的眼睛,偏過頭去,握著拳頭,重重的說道,“好!”
    帶輪的病*推出病房,推向手術室,席振天追到手術室門外,目光鎖在那裏一動不動。
    醫院是江釗安排的,本地的軍區醫院。
    ....................................................................
    窗外繁星滿天,卻無心觀賞。
    小婭在沼澤裏被割了些傷口,現在一身幹幹淨淨的躺在病*上,有傷口的地方都塗了藥,打了吊瓶,是消炎藥。
    病房有些緊張,沒有單獨的,小婭和朵兒便住在一起。
    因為朵兒一直有些恍惚,江釗擔心她是因為沼澤瘴氣所致,便耐心的陪著。
    其實不過是為了安撫自己,看著恩佑那副模樣倒在她的懷裏,他又怎麽可能不多想?更何況聽過小婭的敘述,江釗心裏難過的是為什麽當時不是自己跟在她身邊。
    小婭靠在*頭。
    莊亦辰坐在*前的圓凳上,分析道,“你的馬已經淹在沼澤地,但是朵兒保鏢的那匹馬有問題,馬鞍墊下有鋼針,可是並不長,隻有一邊騎,一邊讓動作越來越重的時候,鋼針才會紮到馬的脊背上,一時間發現不了。”
    “莊亦辰,我們分手吧。”
    莊亦辰顯然不知道小婭會這樣突兀的說一句,他千裏迢迢跑過來,她就跟他說這個?冷聲道,“看來你太累了,早點睡。”
    小婭抬起眼簾,想著恩佑一邊救她,一邊喊著不準朵兒亂動的樣子,她的眼淚不爭氣的要往下掉。
    人隻有到了她那樣的時候才會感到深深的悲哀吧?
    恩佑是有多愛朵兒,才會為了朵兒去救一個跟自己毫不相幹的人?
    那種感覺,讓她嫉妒得發狂!
    眼淚掉落下來的時候,抬頭望著已經站了起來了男人,拔掉手上針頭,狠狠的扔掉,“要麽分手,要麽跟我結婚,你自己選。休想再威脅我,這次你就是要殺我全家,我也絕不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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