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平說的二人打架之事還要追溯到多年前。

    那時白淩波才七歲，在辰國，女子年滿十五方可去參加七月七的女兒節，此時少男少女便可公開相見，若遇著心生好感的人便可互贈信物。男子送女子紗巾，若相悅便以紗巾蒙麵不再示人；女子贈男子紅繩，若相悅則以紅線纏身意為名草有主。

    七歲的白淩波早就聽說女兒節熱鬧好玩，按捺不住，便偷偷溜到她堂兄白承禮院中，尋摸出一件他小時候的男裝，自己打扮了就溜出家門去看大姑娘。靚女俊男令人眼花繚亂，白淩波甩著根紅繩腰帶在眾女子中穿梭張望，邊走邊甩冷不防就撞到一個年輕男子身上，這人正是胡青。

    這一撞本不要緊，可巧將胡青揣在懷裏的長生牌給撞出來了，好巧不巧那牌子掉在地上摔了個稀爛，白淩波腦門上也磕個大包。兩人都氣不過，糾纏著鬥了一路嘴，最後在柳葉胡同外大打出手，還把出來勸架的蔣平給熊了一通。

    三人就此不打不相識。

    因這長生牌乃是在廟裏菩薩跟前供了多年的，碎了事情不少。胡青瞞不過家裏隻好老實交代，結果被他娘嘮叨的腦殼子都要炸了，後來才曉得白淩波竟是白府的大小姐，自己幼年學堂裏的玩伴兒。

    他雖氣惱，但又不能真給她打一頓了事，於是逢人就誇，說國學監白老爺家的小姐國色天香，堪為京中第一美人，見之一麵令人傾倒，雲雲，一時間求親的人便踏破了白府的門。

    但那時白淩波尚幼，凡有登門者，都被他爹以年紀小推掉了，後來吃閉門羹的人多了，慢慢就沒人願意上門求娶了。再後來她爹遽然離世，她在家食素守孝，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紮紮實實抄了三年的佛經，到現在更是沒多少人還記得了。

    按蔣平的意思，若那時白淩波就定下人家，現在自然是不用遠嫁的了，在這一點上胡青這個始作俑者是要擔責的。

    白淩波喝著湯笑，一雙大眼彎成了月牙，“我說狐狸，二牛說的可在理，如今我可是沒招兒了，看在咱倆從小一起玩還打過一架的份上，你是不是該給我出個好主意呀！”

    胡青汗顏。

    每次白淩波笑成這樣的時候就意味著她有了壞主意，而自己就是要遭殃的那個！

    “這事卻是棘手。”

    胡青扇了兩扇，皺眉，“自古兒女婚事父母做主，我還有什麽法子想？總不能……叫你逃婚吧！”

    “嘿嘿，我正有此意。”白淩波歪著頭笑，“東仙郡那麽遠，坐馬車走得快也要一個多月，這一路上，總能找著機會讓我跑。”

    胡青有些訝異，“這你都想到了？如此說來，這婚事竟真的退不了了？”

    “唉，你不曉得……”

    白淩波發愁道：“不光是我爹娘的意思，這裏麵還有一層呢！昨兒夜裏我娘說，定這親事許是和我的身世有關，那顧家老爺如今正是東仙郡的郡守，我又是從哪兒撿來的，或許還有族人在世。娘說我那時身上穿戴的樣樣精致考究，怕是大家族的孩子，所以爹爹才應了這婚事，想來也是想依靠顧家在當地的關係幫我尋一尋親。”說到這裏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三人都默了。

    父母之愛子必為其計深遠，她父親必是料到她的身世不可能隱瞞一輩子，否則何苦還讓她遠嫁到自己的家鄉呢？

    胡青起身在廊上踱步，扇子搖的卻快，“我思忖著，那姓顧的小子未必有多大出息，不然以他獨子的身份如何到今日還不娶親難道偏偏就等著你這裏？我可不信。”

    說著嬉皮笑臉道：“你這要是嫁了，隻怕是個火坑。到時再給你弄出幾房姨娘小妾來，那就好笑了！”

    他雖一副調笑的模樣，眼底的神情卻是少有的認真。

    蔣平皺著臉嘟囔了一句，“難道隻能逃婚了？可是……你要是跑了，白夫人可怎麽辦呢？”

    白淩波訥訥不語。

    逃是不能逃的，倒是怎麽想個合情有合理的法子，既能堵住顧家的嘴，又能讓她娘親安心滿意。

    難道就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麽？

    三人各自想著心思發呆。

    這時沉默許久的蔣平突然一巴掌拍在大腿上，“有了！”隻把白淩波與胡青嚇了一跳。

    “有啥了二牛，差點沒被你嚇死！”白淩波拍拍胸口瞪他。

    蔣平笑得兩眼眯成一條縫兒，“小白不想嫁那麽遠，那就眼前找個門當戶對又挑不出理的不就好了！”

    蔣平說的慢，見兩人看著自己等下文，不由得撓頭嘿嘿一笑，兩手各伸出一根手指，看二人，“男未婚女未嫁，胡大哥娶了小白正是兩全其美呀！”

    白淩波與胡青臉上同時一僵，滿頭黑線。

    “什麽鬼主意！”白淩波跳起來追著蔣平錘他，“憋半天就說了個這，二牛你學壞了呀！”

    蔣平一邊躲一邊嘴裏叫屈，“我覺得挺好呀，這樣你家裏好交代又不用嫁那麽遠，而且也不用怕胡大哥欺負你，咱們還能時常見著，這不就叫，叫那個‘一箭多雕’‘一石多鳥’！”

    “二牛別鬧。”

    白淩波正色，“我已想好了，可不能這麽稀裏糊塗就嫁人。等顧家的人到了總要好好查查他，要是個浪蕩的敗家子，我就裝瘋賣傻，不行就給他來點刺激的……哼哼，保管讓那姓顧的小子自己求著退婚！”

    白淩波轉念一想，“不過，這事須得計劃周密，所幸現在還有時間，狐狸你幫我好好合計合計。”

    “我覺得不妥……”

    胡青聽了搖頭，有些尷尬，道：“京城誰人不知你白家大小姐容色傾城，才學絕冠……事到臨頭再裝瘋賣傻，不是太讓人起疑了。”

    “哼，還不是拜你所賜！”白淩波重重哼了一聲，雙臂抱在胸前，低頭將腳下的石階踹了兩腳。

    “狐狸，萬事就怕琢磨麽，這事我不過才想了個頭兒，芝麻點大的事，又不是到了絕路！”白淩波說著起身叉腰，仰頭，豪氣衝天，“天無絕人之路，我白淩波豈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不說了，走了！”

    “哎，小白等等……”蔣平從後麵追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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