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鴨頭好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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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沉默片刻後,淡淡開口,道:“我也不知道,你還是問正主吧!”說著將手裏的書冊一合,看向門口處,“聽夠了就出來罷。”

    “哈哈哈——”

    一聲朗笑,沈牧邁進門來,“這位小公子頗有才,今夜令沈某大開眼界!方才之數絲毫不錯,沈某佩服!佩服!”

    “哈,沈大公子過譽了,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白淩波微微一愣,自己可是一點都沒覺察到門外有人的,這兩人,深不可測!

    她見沈牧並沒有要解釋為何那日會蹲在自家牆頭的意思,她自己又不好開口。想著今夜不虛此行,便讓沈牧派人將自己送出。

    領路的是個麵皮白淨的小童,他帶著白淩波兜兜轉轉,左拐右拐,一路又回到了方才宴客的大廳。

    眾人已散盡了。

    白淩波獨自下樓,行至院中,見蔣平和胡青早在那裏等候多時了。白淩波見她二人神色如常,不像被人抓捕囚禁過,心下大安。

    三人說話間便要走,這時迎麵走來一隊侍女,清一色翠色衣衫,個個兒身形苗條,姿色秀美。白淩波見她們手中都端著一個大托盤,定睛一看,哇,都是春熙樓的招牌菜!

    想到自己忙了這大半天還餓得肚皮扁扁,於是毫不客氣攔下其中一人,伸手將那一整盤炙鹿肉劫了過來,拉著胡青大搖大擺出門,將一眾侍女驚了個目瞪口呆。

    夜已經很深了,空蕩蕩的大街上沒遇見一個人。白淩波估摸著已進子時,不由得感歎今天確實太晚了,但願娘親早早睡下,家中無事。

    白淩波一路走一路吃,蔣平一路走一路嘟囔,“唉,小白,咱們怎麽好拿人家的吃食呢?這可是大師傅給沈大公子特意做的啊!”

    蔣平心中哀歎,這下好了,今晚整個春熙樓的人都知道是他將胡青和小白帶進去的了,不知道自己這差事還能不能保住。

    白淩波滿不在乎地咂咂手指,笑道:“早就聽說春熙樓有後台,原來就是沈牧呀!今夜我幫了他那麽大的忙,吃他區區幾塊鹿肉算什麽,二牛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裏去吧,沈大公子海量,不會難為你的。”

    “啊?你幫了他什麽忙?我隻聽胡青說你被人發現了,剛才好凶險的!”蔣平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

    “就是,今晚實在凶險,不過小白機智過人,說得那些老頭子啞口無言。”胡青接口,“倒是不知道沈牧和那些老頑固能不能聽明白你的意思。”

    “哈,反正我已經說了嘛,”白淩波吃完最後一塊鹿肉,將油紙一丟,“你當他閑來無事將這幫老頭子招過來就為吃吃喝喝嘛?自然是為了聯合眾人,他不會不懂。”

    白淩波說完腳下突然一停,回過頭來看向空曠的街道,道:“後麵的朋友跟了一路,不累嗎?”

    蔣平急忙四處張望,果然就見一個黑影從旁邊的小胡同走了出來。

    他背著月光,白淩波看不太清楚,隻覺得是個身形瘦小的少年。他渾身散發著一種冷清的氣息,令人難以靠近。

    這種感覺有些似曾相識,但白淩波又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少年從懷裏掏出一物,冷冷道,“沈公子請你收下此物,若有事可憑此物到沈家任何一間店麵求助。”

    白淩波接過來,頗有分量,仔細看那紋路竟然是一枚純金打造的令牌。

    “好端端的,為何給我這令牌?”白淩波玩味地看著他,問,“這沈大公子是如何交代你的?”

    少年昂頭,“沈公子說,若你問起,隻需道‘惺惺相惜,誌同道合’八字便可。”

    白淩波在手上掂了掂,放進袖中,“回去告訴沈大公子,謝他好意,這令牌我收下了。”說完轉身要走。

    “等等!”

    白淩波回頭,“還有何事?”

    少年微微俯身,神情倒有些謙卑,道,“我家公子也讓我給小公子帶句話。”

    白淩波見他先後態度有異,撓了撓頭,問:“你家公子,可是君瑾言?”

    月光下的少年似乎愣了愣,兩條好看的小眉毛皺了起來,冷聲道:“這你不用管!”

    “哦,這樣呀……”白淩波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那我走了!”

    “哎!等等——”少年急道。

    三人回頭,齊聲道,“你倒是說呀!”

    “我家公子問,‘鴨頭好不好吃?’”

    什麽?

    三人麵麵相覷,懵了一臉。在他們還在愣神時那少年已然遠去了。

    半晌之後,白淩波一腳踹在地上。

    “呀呸!砸了本姑娘還讓老子給他做白工!”

    ……

    明月,春熙樓。

    沈牧苦著臉沒好氣的看著書架上被翻亂的賬本,叫苦,“這可是我這些年的私產,你就這麽隨便給人看!唉,這下被弄得亂死了,你得補償我!”

    紗帳裏的君瑾言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椅背上,拈起酒杯笑著看沈牧,“白給你物色一個好賬房,不是應該請我喝酒嗎?”

    “嘖嘖,確實是個妙人!有意思!”沈牧走進來在他對麵坐下,“怎麽樣,知道這小子是誰嗎?”

    “小子?”他微微眯眼,“我不信以你的眼力會看不出來。”

    “哈哈,自然是逃不過我的法眼。倒是你,明知她是女扮男裝混進來的,為什麽還讓傳良他們退下?”沈牧頓了頓,壓低聲音,“如果是那些人派來的……圖謀不軌,該怎麽辦?”

    “我相信沈大公子會安排好一切,唔,有這個自信。”君瑾言喝了一口酒,漫不經心道,“說說吧,這小丫頭什麽來路,讓你沈大公子如此高看。”

    “哈哈哈,此女當真不尋常,有趣的緊!”

    沈牧撫掌大笑,“前些日子我去巡視京中各處,回來時四處閑逛,就遇見她正扯了身上的腰帶要翻牆進一所大宅,我心裏好奇就跟上去看了。誰成想這小丫頭從院裏挖出一口小箱子,光天化日曬起銀子來!”

    君瑾言嘴角顯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示意沈牧繼續往下說。

    “我心裏也有些奇怪,那一片宅子多是京中官員的府邸,想她或許是個有些聰明伶俐的小賊,起初並未放在心上,稍稍聊了幾句話,才知道她是在自己院中藏了銀子。”

    沈牧咧著嘴笑,“我也是閑得無聊,就讓下人去打聽了,別說,還真讓我打聽出點事兒來,你聽不聽?”

    君瑾言瞥了他一眼,“愛說不說。”

    “嘿,你這樣可就沒意思了啊——”沈牧歎了一口氣,“算了,不吐不快,我實和你說了吧,這小丫頭還當真是位官家小姐,那位國學監祭酒大人白正平大人,你可還有印象?這丫頭就是白大人的千金。”

    “有些印象。”君瑾言想了想,“我幼時似乎曾學過他寫的《章華殿十四疏》,是個才華洋溢又不失幽默的老頭子。”

    他說著略略起身又滿上一杯,不知想起了什麽,好笑道,“如今看來,這位白小姐的興趣和她父親,似乎相去甚遠啊。”

    沈牧點頭,“如今白家人都說這位小姐不是白正平的骨血,是他夫婦偷偷抱養的孤女,現在白氏一族不認這丫頭,連同白夫人都趕出了家門。”沈牧皺眉,“家產被奪,又是寡婦弱女的,大約我見她那日,母女已是山窮水盡了。”

    山窮水盡……所以那日她才鋌而走險進了賭坊麽……

    君瑾言微微搖頭,不解道:“這事沒人管嗎?上京那麽多白正平的學生,位居高官的應該不在少數。”

    沈牧冷笑,“天都變了,誰還念舊情?”

    屋內一片沉默。

    風從窗外吹進來,案上攤開的書被卷起幾頁。沈牧抬手將書本合上,深藍的封皮上空無一字。

    “一朝天子一朝臣,這人啊,都務實的很。”他點點案上的幾本書冊,“這些不過是九牛一毛,時局難易,這次回來,你可要有心裏準備。”

    君瑾言不說話,默默飲酒。

    沈牧一把奪過他手裏的酒杯,“喝喝喝,這才幾日,你喝了我兩壇梨花白了!”又忍不住道,“夜間吃的藥還未發散出來,少飲些酒,等過了這幾日哪怕你喝個幾缸,我都不攔你!”

    二人說話,隻聽外頭傳來幾聲沉悶的腳步聲。

    “是傳良回來了吧?”沈牧會意,說著站起身來,“你日日讓他去打探,若真是不放心,就該早些光明正大地回去。”

    君瑾言笑道,“再說吧,也不急這一時。”

    沈牧撇撇嘴拱手告辭。

    修長的手指叩了叩桌案,背後出現一個少年。

    “傳玉?”

    少年有些躊躇,“是……”

    “怎麽吞吞吐吐的。”

    他撇了撇嘴,“那丫頭太聰明,我,我可能把公子給暴露了……哎呀!”他正說著,沒防備頭上挨了一個燒栗。

    傳良從外頭進來,笑嘻嘻道,“說說,暴露了什麽?她認出你了?”

    “我背著光,應該沒有吧……”傳玉揉了揉頭,“可是她知道我不是沈公子的人了,而且……她還知道公子的表字,所以我想她大概也會猜測,咱們和沈家的關係……”

    君瑾言敲擊桌麵的動作停下,“這個無妨。我看沈牧對她興趣極大,大有為他所用的意思,這事讓他去操心吧。”頓了頓又問傳良,“今早我見對麵的樹上落了一隻蒼鷹,是不是從雪空山來的?”

    傳良點頭,從身上掏出個小竹管,“君師傅傳信,那邊七日前便出關動身了,如今已甩掉了跟梢的人,隻怕不用多久就能和公子匯合了。”

    “來的正好。”

    君瑾言伸出右手,傳良見狀急忙過去扶他起來。

    “聽說宮裏的選秀也要開始了,這等好事,你我也該準備準備,去沾沾喜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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