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此心付與他人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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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問一問可是照著他們死穴戳,千辛萬苦將她母女趕出白家怎麽可能再迎回去?萬貫家財入口也斷沒有再吐出來的道理!
臉色陰晴不定的白家大爺終於咳了一聲,沉著臉看白二夫人。
“這婚事既然是二弟的意思,我想你也不該違逆,既如此還是早早定下來為好,別辜負他這片心意,叫他地下難安!”
白二夫人張了張口還未說話,白淩波上前兩步,看著兩人就是一聲冷笑。
“我竟不知一向看我不順眼的大老爺、大夫人,竟然這麽關心我的婚事,難道是因為手足情深嗎?這也不對呀,要是念著手足之情,怎叫我母女兩個怎麽到這地步?難道……難道是顧家給了你們什麽好處,這便要逼著我母親將我賣了不成?”
這話雖難聽,卻還真叫她無意間見說中了另一樁事。
原來那日白淩波將白承禮欠長樂賭坊的債務挑揀幾處抹去後,便將賬簿丟在一旁,事後她忙著和胡青查看各處田園,一來二去也就忘了向楊掌櫃說明。那楊掌櫃呢,也生著悶氣故意假裝不知,照舊命人去各處索債。
但白承禮並沒什麽錢,他讀書不行又嫌棄行商是賤業,混賴著考了一年又一年,至今也沒個功名。名下雖說有家裏的兩個鋪子,但這些年也被他折騰的差不多了,哪還有餘錢供他還債。
沒奈何拖到了四月底,賭坊催得緊,他便將家中兩件古董花瓶偷偷拿出去當了,誰想長樂賭坊說他逾期太久,生生將數額翻了兩倍,白承禮不願,便被那兩個打手按著當街一頓暴捶。
說來也巧,顧家管事和顧鴻鳴一行恰恰那日到了京城,兩人將此事看在了眼裏,想到兩家的親事便替他還了一部分債。事後白承禮回家,瞞不過他爹娘才照實說了,白家大老爺氣得不行,將他打了一通閉門思過,扭過臉來卻對顧鴻鳴說“即是親家了,那銀子便算到聘禮中吧”,顧家人雖覺得這事不地道,卻也當真給了這個臉麵,隻說要見白淩波,他夫妻二人這才覥著臉又派人來請。
不過,白淩波可不知道這麽多,她此時唯一想的就是,今日便要將這親事回絕,更要將兩家的關係,斷個幹淨!
白家大老爺被她嘲得臉色發黑,拍案怒道:“大人議事,哪有你插嘴的餘地!你爹娘既同意了,這婚,你不嫁也得嫁!”
屋裏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白淩波直直看著白家大老爺,白家大老爺也滿臉怒容的瞪著她。
兩人那眼神都冷冰冰的,不過,白淩波雖氣,臉上卻照舊平靜無波,不像白家大老爺,瞪得眼眶子都快裂了。
“我還沒死呢!”
一直未開口的白淩波母親此時站起身來,她走到大房夫婦麵前,靜靜發問,“大老爺和夫人今日是來上門逼婚嗎?”
二人不言語,白淩波母親在屋內微踱幾步,正色道:“方才淩波說的話,也正是我要問的。請問大老爺和夫人,是否未將我母女逐出譜牒?是否今日來接我母女回府?是否我夫婦二人的財產將原封不動歸還?”
白家大房兩人被問的啞口無言,噎了一下答不上來,白淩波母親淡淡笑了一聲,搖頭道:“兩位請回吧。”說完叫福伯送客,轉過身去再也不看二人。
沒想到平時柔柔弱弱的老二媳婦,竟突然轉了性子,敢如此強硬直白的下逐客令。
他夫婦二人還想說些什麽,但話到嘴邊終於還是咽下了,兩人在這裏賴著也是沒皮沒臉討人嫌,索性揣著一肚子氣拂袖而去,連白娉婷也忘了叫。
靜了片刻,白二夫人擺擺手示意白淩波和白娉婷坐到一邊的屏風後麵,她這裏喚慧珠,“請顧家少爺進來吧。”
少時顧鴻鳴進屋,給白淩波母親跪下磕頭行了大禮,在一旁端坐下。
白淩波母親打量他身形高大長得也英氣,果如那畫像上一般是個不錯的兒郎,看他的眼神就柔和了許多,忍不住問了幾句家裏的情況,顧鴻鳴一一答得仔細。
她指指屏風後麵,“雖說兒女婚事父母做主乃是天經地義,但我隻這一個女兒,她父親又去得早……這些年我也老了,日子過得也艱難,如今事事都是這個丫頭在操持。”
說完幽幽歎了一口氣,道:“我曉得她孝順,若硬逼她,這婚事未嚐不成,隻是終身大事必要你們兩個情願才能和美,顧公子,不如你親自問問她罷!”
顧鴻鳴看了看那扇屏風,水墨的山水圖後隱約能看出一個纖瘦挺立的身影,那昂著頭的身影頗有幾分傲骨,昔日看過的小像在他腦中忽的閃過,此時心念意轉,不知和那畫上相差幾分……
他向前走上兩步,白淩波也退了一步。
站定。
顧鴻鳴沉吟了片刻,雙手在胸前一搭拱手行禮,“我的家鄉有一支小調,我唱給小姐聽聽吧。”說完便輕輕哼唱起來。
這是東江民歌,曲調婉轉、歡快、深情,隻是吐字發音與京中大有不同。
白淩波對這種土音依稀還有印象,有幾句還是能聽出來。
他唱的是:
山水清清煙波平,東仙湖上風光美,三時入目稻花黃,四季滿塘魚兒肥,蓮葉接天碧,泛舟戲鴛鳥,青春好作伴,白首不相離……
低沉悠揚的歌聲裏,眾人眼前好似置身豐饒美麗的東仙湖畔,水麵上搖曳著漫天青碧的荷葉,荷花紅如火,一艘小船緩緩從蓮從中渡出,船上采蓮歸來的女子甜甜笑著,駛向岸邊等待的男子。
這原來是首情歌。
屏風後的白淩波咂摸了一番滋味,也俯身作下一禮,抬頭清脆道:“君意深重,緣淺難承,祝君千裏乘風歸,此心付與他人可。”
“白氏淩波,祝顧兄一路順風!”
她竟然當麵拒絕了!
幹脆!直白!果斷!
顧鴻鳴呆了片刻,隨後仰天大笑,拜別揮袖,揚長而去。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那顧家公子已然出了院門,白淩波她娘心中深為惋惜,正低頭歎氣,不多時卻見那顧管家又折了回來。
顧管家進來廳內拜了拜,道:“我家公子說甚愛小姐的聰慧爽利,願與小姐結為兄妹,臨別前留書一封托我轉交,內中所述,煩請小姐留心。”
顧管家雙手奉上書信,白淩波接了低頭謝過。
素手啟封,隻見薄薄一頁紙上龍飛鳳舞,寫道:
今見府上大公子被暴徒困於街市,乃知令兄嗜賭,兄解囊贈銀數千,方得脫身。令伯聞後未有所動,反盡歸於聘女之禮。銀錢區區不足掛齒,唯望淩波切切留心。另,兄來京三日諸事圓滿,唯待他日金榜得中,再拜吾妹芳門!
顧鴻鳴頓首。
……
馬車噠噠的走在街上,白娉婷端坐在內,小丫頭翠兒低眉順目側著身捶腿。
“姐姐就是福氣好啊,二伯在世時她是族裏一等一的得意人兒,二伯不在了也能這麽恣意妄為,今日如此折辱那顧家公子,竟然都能得他傾心相護……真不知這男人,是賤呢,還是賤呢……”
“小姐何必悲傷,等您進了太子府,什麽樣的福氣享不到?到時您成了太子側妃了,可比大小姐要尊貴千百倍了!”
白娉婷攏了攏耳鬢垂下的散發,輕輕笑了笑,太子側妃算的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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