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鶯燕燕，處處紅紅翠翠。

    曆代大辰皇後的禦用避暑行宮，在今日迎來了久違的歡歌笑語。

    偌大的花園之中，一條丈許寬的河水蜿蜒流過，將整個棲鳳台分為兩半，楊柳岸邊，十六位入選秀女在此處進行著最後的才藝比拚。另一邊，英姿勃發的眾位皇族親貴和肱骨棟梁家的適齡公子也三五結伴湊在一堆，吟詩作對，喝酒談天。

    卻說這邊綠蔭之下，一個身段苗條的白衫少女正低頭擺弄著幾根柳條兒，她坐的遠遠的，像是極不願湊這熱鬧。到是她身邊的女子，一時看看表演，一時又含羞帶怯，飛快地瞥一眼河對岸。

    這兩位正是白家姐妹。

    說起來白淩波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還能目睹這樣一場皇家相親宴會，若不是白娉婷到家中央求，她此時應該在春熙樓悠閑自在地喝著茶，聽著琴，擼著貓。

    白淩波無奈笑笑，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她還是在一旁靜靜地扮個小綠葉好了，此間早早事了，自己也好早早回家。

    此時上場的是清河郡主，她跳的是辰朝女兒人人都會的采蓮舞，初跳時眾女還嗤笑不屑，沒想到片刻之後，卻被她的精湛舞技深深折服。

    隻見她時而纖腰扭擺，時而素手翻張，臉上笑容清麗，腳下蓮步款款，直將一個水鄉女子的柔美靈動展露無疑，尤其是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和春情漓漓的杏眼，一顰一笑間勾得人心猿意馬，骨酥體軟。

    作為此次入選秀女中背景最深，實力最強的宗室女子，清河郡主對太子妃之位可說是誌在必得。如此尋常的舞蹈卻被她跳的超絕凡俗，實在令人折服。

    不過，其他秀女們可就不這麽認為了，清河郡主還沒表演結束，底下就議論紛紛了。

    “呸！這是哪門子的采蓮舞，好好的一支舞，被她跳成什麽風騷樣子！”

    “咯咯咯，你醋什麽，有本事你也跳一個讓大家開開眼。”

    “哎，你們竟然還有心思鬥嘴，看看那邊，哎，不知多少人眼睛都直了！”

    果然，樂聲匍一停止，對岸便響起了如雷般的掌聲。

    主持比賽的芳韻姑姑一揮手，對岸一個瘦小的宮人低著頭捧來一個盛滿各色鮮花的銀盤，芳韻拈起盤上一張粉箋看了看，微微笑著點頭，內侍官立時高喊：“清河郡主得花四十六朵！”

    “好強啊——”

    “是啊是啊，隻怕太子妃位真要落到她頭上了……”

    未上場秀女人人吃驚，頓時倍感壓力山大，紛紛握拳給自己打氣。

    議論之際，就見對麵又跑來一個宮人，宣道：“太子殿下贈清河郡主玉環一對，寧王殿下贈金臂釧兩副，東平王世子贈珍珠一斛！”

    嗬——

    場上的秀女們皆吸了一口涼氣。

    想不到一直靜靜觀看卻從未有過任何表示的太子殿下竟然如此青睞這位郡主，寧王殿下和東平王世子也真是給麵子。

    清河郡主隔著河款款俯身一拜，回身時粉嫩的臉上滿是得色，她微微揚起下巴將眾女掃了個遍，那神情中有著肆意橫飛的蔑視和驕傲，似乎已將太子妃位納入手中。

    眾女唏噓不已，也難怪她這麽狂，人家是忠勇侯的愛女，太子的小表妹，兩人自小青梅竹馬，情分非同尋常，自然不是旁人能比的。

    接下來上場的姑娘也是身懷絕技，獻舞的身姿翩躚，輕盈曼妙，獻歌的喉音空靈，一如林間潺潺而泄的春水，不過歌舞看多了便覺得大同小異，沒一會兒功夫河對岸就靜悄悄了。

    倒是有一位文纓小姐，雖說姿容堪堪落個中上，但她不僅書畫雙絕，詩詞歌賦也是相當精通，竟然隔著河與眾皇子世子玩起來飛花令，舉手投足間落落大方，說不出的風雅之極。

    果不出所料，這位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文纓小姐也得到眾人的熱烈掌聲，雖則秀女們多少有些不忿，覺的她這般主動豪爽的性子太過招眼，可架不住人家有真才實學，一輪飛花令下來人氣瞬間爆棚，內侍官唱票時聲音都激動的顫抖。

    “文纓小姐得花……四十八朵！”

    “太子殿下贈如意一對，寧王殿下贈伽羅花兩盆，東平王世子贈珍珠一斛……”

    文纓淺淺俯身做下一禮，悄悄坐回自己原處，安安靜靜坐下，不論周圍人說什麽恭維或嫉妒的話，她始終笑容淺淺。白淩波留心瞥了一眼，不止她，連她身邊帶來的丫頭都凝神斂氣，一舉一動沉穩有禮。

    出人意料的是，被奪了第一的清河郡主，此時卻並沒有什麽不快，她照舊仰著粉嫩的小臉，一顰一笑，嬌俏可人，似乎完全沒有將這位文纓小姐看在眼裏。

    這邊內侍官話音剛落，秀女們就開始嘰嘰喳喳私語起來。更有那眼看進宮無望的秀女，此時倒是膽氣壯了，不怕死地走都清河郡主跟前，酸溜溜挑撥起來。

    “哎，看來咱們進宮是沒有希望了，倒是這位文小姐，真是才學淵博啊，不僅花數奪了第一，就是這賞賜更是豐厚啊！”

    一個應聲附和，“是啊是啊，光寧王殿下贈送的那伽羅花，可是宮中多少年都沒有培育出來的名貴稀罕物啊，竟然一下子就賞了她兩盆！就是不知咱們太子殿下是什麽口味呢？不過，依我看詩書乏味，到底比不得歌舞娛情……”

    另一個調笑道：“這可是岔了，咱們太子殿下可是要繼承大統的，這治國平天下自然是書用的多，舞跳的再好有什麽用？前朝可有的是先例，魅惑君王，最後可都是身敗名裂，滿門抄斬！”

    這話可是難聽極了。

    清河郡主怒容滿麵，但她右手卻緊緊抓著座椅扶手，似乎在竭力隱忍。

    白淩波輕輕笑了笑，聽說這位郡主向來嬌寵潑辣，此時卻肯為了給蕭珩留個好印象而受辱，真是不得不讓人感歎，愛情力量的偉大！

    “聽說這位文小姐，是已故太常寺卿文老大人家的三小姐……似乎是位庶出小姐……”白娉婷看著場內眾人，輕聲道。

    “哦。”白淩波點點頭心中明了。

    庶出小姐，哪怕她當真奪魁，入主東宮，也不過隻能做個侍妾，能否封妃還要看太子的心思，怪不得清河郡主不以為意了。妾便是妾，即便有寵愛和子嗣，以她娘家的地位，隻怕也成不了什麽氣候。

    她的身份，決定了她能走多遠。

    白淩波心中惋惜，是個心思清明，玲瓏剔透的才女，不知隔岸處可有她良配？

    想著瞥了一眼身邊的白娉婷，見她眉頭微蹙，暗自攥緊了手絹，臉上神色莊重。白淩波忍不住叫了一聲，“娉婷……”

    “啊？”

    白娉婷像受到了驚嚇，猛然轉頭看白淩波，“怎麽了阿姐？”

    白淩波伸手理了理她耳側發絲上沾染的飛絮，道：“無事。”想了想又道，“既來之則安之，勿要掛懷。”

    白娉婷垂頭不語。

    一場又一場，美人兒們像走馬燈一般，你方唱罷我登台。白淩波則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歌舞賞著好茶吃著，還不忘抽空溜達著折些柳條竹枝，自娛自樂玩得十分起勁兒。

    “阿姐。”

    白淩波感覺肩頭被拍了拍，她回頭一看，身後是一身豔豔紅衣的白娉婷，那紅色猶如烈火和鮮血，映襯著她雪白如玉的臉龐，脫塵出俗。

    綠樹紅衣，清風撩動裙角。

    白娉婷甜甜的笑著。

    內侍官在此時高聲喊道：“下一位，章華殿學士白正則之女，白娉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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