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掌櫃躬著身子左右為難，說實話吧，不敢，不說實話又怕丟了這差事……他算是看出來了，這位管事小姐比沈牧可是難纏多了！都怪他當初出手太過，給她留下了極壞的印象，不僅丟了得力的活計還惹得沈大公子對他頗有微詞。

    今日他這點小心思又被識破，實在是有點，進退兩難。楊掌櫃在心裏叫苦，唉，真是腦子抽風了，自己怎麽這麽想不開巴巴的來無事生非！

    他拱手做了個揖，羞赧道：“是我想的多了，竟然疑心小姐的身份，還請小姐不要怪罪……”

    果然！

    白淩波微笑，“那麽，楊掌櫃認為我是誰？”

    楊掌櫃暗自擦汗，“小人不敢，小人不知……”

    白淩波哼了一聲沒理他，吩咐知桃，“書桌上有兩張字據，你去拿過來。”

    小丫頭回身捧過來兩張票子，白淩波捏在手裏抖了抖，看楊掌櫃，“這裏有一份合同，一張呢，是你楊掌櫃主動自願上交十萬兩白銀的收據，另一張呢，是沈家田莊的一成分紅合同。”

    楊掌櫃聽的眉梢微顫，沈家田莊的一成分紅，這可是從天而降的大餡餅啊！別說其他產業的管事，就是沈家本家來的得力臂膀，都鮮少有這樣的恩賜啊！這，這不是要給自己吧……

    他激動地直起身子，正要開口，卻見白淩波將那兩張票子丟到一邊，抬頭抿著嘴笑。

    “原本我念著你交銀有功，特意替你留了一份兒，嗯，如今看來，楊掌櫃是看不上呢！”

    “啊，不敢不敢，小姐恩賜小人不敢，不敢……”他連連拱手，覺得不夠又跪下磕了個頭，“往日都是我糊塗，對小姐諸多衝撞，今日才知小姐寬厚恩慈，以後我再也不敢越矩半分，必定踏踏實實為小姐和沈家奉上綿薄之力！”

    “楊掌櫃不必多禮，請起。”白淩波滿意笑笑，假意虛扶他一把，“長樂坊你做的很好，隻是切記，諸事多留餘地，不可太過。”

    “是是……”

    “這字據隻少楊掌櫃的印鑒，回去後加上就生效了。”

    “是是是……”

    楊掌櫃將這兩張字據小心揣進袖裏，再三禮拜，滿意而歸。自此他一改過去的狠厲寡薄和猶疑心思，全心全意為沈家賣命，此是後話。

    打發走楊掌櫃，胡青搖著扇子從外頭晃悠悠進門。

    “你倒是會收攏人心，一張空頭票據就把個老狐狸套牢了。”

    白淩波雙臂抱在胸前仰著頭望天，裙底兩隻金蓮顛啊顛的一刻不停，笑嘻嘻道，“瞧你說的什麽話，這事一年二年總會見著錢的，我又不是誆他！”說著招手，“來，我也給你立一張空頭字據！”

    “搞什麽名堂？”胡青狐疑地坐過來，“怎麽還有我的？”

    白淩波從袖中掏出一張和楊掌櫃一模一樣的字據擱到桌上，笑了一下，“你先別急著推，這錢並不是給你的，你先聽我把話說完。”

    她站起來，目視遠方，“我父親掌著國學監的時候曾和我說，天下萬民無不想讀書、出仕、為官、報國，最不濟，識幾個字也好，總不至於都做了睜眼瞎。可是呢，這天下有太多寒門之子終其一生都難以實現這個願望。”

    “這筆錢，不是太多，而我，也沒有那麽遠大的抱負去改變什麽，我隻是想著，盡咱們的能力，將莊裏那些想讀書的孩子都攏到一處，好好地尋幾個先生來教他們，讀書識字是一項，學些功夫強身健體也不錯。我已經想了許久，這是一件極好的事情，這田莊本就在你名下，你事事門兒清，所以眼下我隻能托付給你。”

    胡青微笑地看著她，“你這話，怎麽說得一股要交代後事的感覺？”

    白淩波也笑，抖了抖那票子繼續往下說，“誠然如你所見，它現在確實還沒有任何實質的價值，但是以後，哪怕是我離開之後，都會是非常重要的一份保障。我不知能做到什麽程度，但我知道你應該明白我的心思……還有，這些人，必要的時候，他們也是你的力量……”

    “喂，你曉得自己在說什麽嘛？”胡青打斷她的話，歪到椅上扇了兩扇，“你眼下安排的這些，所有銀錢，用的可全是沈牧的，他對你可有百分百的信任？”

    “我對沈牧有一種特殊的感覺，他這人呢，嗯，沒的說！”

    “噫，如果感覺可以相信，那這世上……唉，算了，我不說了。”

    白淩波展顏一笑，“好啦，我說完了，這件大事可就交給你了，你可不能偷懶喲！”

    胡青思索片刻，搖頭無奈地笑，“我算是栽到你手裏了，從九年前你撞碎我的長生牌，我這一輩子喲，怕是再也不能安生瀟灑的做個富貴閑人了！”

    白淩波哈哈笑著不理他。

    胡青拉住她，“哎，那件事，你還要不要聽了？”

    白淩波一愣，這才想起被楊掌櫃打斷的那件事，遂點點頭，道了一聲說吧。胡青看了一眼知桃，附耳到白淩波身邊，悄聲道：“我聽說，禦王殿下，不良於行。”

    白淩波眼皮一跳，“當真？”

    胡青堅定的點點頭，“所以我說，這個消息可能會影響你的決定。你想啊，如今的他，兵權沒了，擁護者沒了，該是多麽悲慘啊，這樣一想，他之前所作的那些，也許都事出有因呢？而且啊，這人一瘸吧，很多事可就做不來了……”

    說到這裏胡青咳了一下，“嗯，而你這個王妃呢，比老虎獅子還凶悍，我覺得他肯定占不了什麽便宜。”

    白淩波戳他，“笨蛋！一個王爺要做什麽，難道都用自己親自動手嗎，他身邊的人難道都是死人不成？”

    胡青嘿嘿笑著不搭話。

    她想起蕭鼐回京那日，燕妮和小柱他們在城外的遭遇，那時下令放了他們的就是一個坐椅車的男子，當時她就懷疑那人有可能就是蕭鼐，而今聽到胡青的這個消息，她幾乎已經能確認了。

    禦王蕭鼐，她的未婚夫，就是小燕妮口中那個在城外和神秘武士匯合的好看哥哥。

    白淩波的食指飛速敲擊著桌麵，天哪，昔日的戰神成了瘸子，而這個瘸子，還是自己要嫁的夫君！

    神佛菩薩，她不過是幼時小小的崇拜了那個男子幾年，沒必要用這樣的方式讓她心願成真吧……擦，月老啊月老，你是不是喝多了酒手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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