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淩波厚臉皮的拍拍手，叫了兩聲傳良外頭卻沒人應，水已經沸了挺久，蕭鼐擱下書作勢要起。她見狀立刻扯住他，自己跑到火爐跟前，麻溜地提了水溫杯衝茶，分好了茶再端到蕭鼐跟前。

    吹了吹，抿一口，蕭鼐挑眉，還不錯。

    白淩波兩手捧著杯子，轉啊轉，漫不經心道：“今天是，上朝去了麽？”

    “嗯。”

    “那，陛下是對你有新的任命麽？”

    蕭鼐放下茶盞，抬頭看她，“怎麽一直學不會，應該叫父皇。”

    白淩波頓了一下，不理他繼續問：“你今日上朝，那些朝臣可有說什麽？”

    “嗯，商量了下秋獵的事，到時候諸皇子和百官都要去，好玩的。”

    “哦，話說這麽快就讓你上朝，是不是說，馬上要讓你重擔重任了？”

    “不一定。”蕭鼐搖頭，笑了笑，“大辰，還從來沒有讓一個殘疾皇子身擔重任的。”

    白淩波點點頭，這倒是，他若重掌兵權，太子一派，豈不是要如坐針氈，晝夜難眠了。

    蕭鼐翻開案頭的書，不時提筆批上一兩句話，白淩波就安靜坐在旁邊逗那兩條可憐的錦鯉。傳玉不知從哪裏跳出來，被傳良揪住教訓，知桃在一邊拍手叫，這院中才算有了幾分熱鬧。

    一卷看完，蕭鼐放下書，“今天這麽乖，有什麽小心思？”

    “唔……”白淩波眨眨眼，自己的心思有這麽明顯？想了想道：“我想聽故事了，那些陳年舊事，和你有關的。”

    “那些事情很無趣的。”

    “不，”白淩波抬起頭，目光灼灼，“我要知道，省的被有的人說，我一點都不關心你。”

    蕭鼐啞然失笑，白淩波趁勢靠近幾分，“跟我說說，你身上的毒……很厲害麽？它是怎樣發作的，又需要如何醫治，你要一點一點跟我說清楚！”

    “方才，你不是已經問過祝軫了？難道還沒有解你的心頭之惑？”蕭鼐抬眼看她，眼眸裏含著淺笑。

    “啊？這個祝軫，真是的，身為一個七尺男兒竟然言而無信！哼！”白淩波不滿地嘟囔著，這人，自己還特意囑咐他別告訴蕭鼐，怎麽轉臉就去打報告了？

    “說到哪裏了？”

    “才說到孤陽嶺衝殺一十三日，大司馬夜闖敵營扭轉乾坤。”

    蕭鼐嗯了一聲，“其實也並沒有扭轉乾坤，輸就是輸了。”

    “哦，”白淩波食指勾起胸前一縷長發打圈兒，“他雖說了這許多，但我聽得並不明白。所以，當時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蕭鼐直起身子，“哪裏不明白？”

    白淩波細細回味，皺眉，“我覺得那一戰中，似乎有些陰謀的味道？你看，榆州戰事遭受此重創，朝中不會不知道吧？可為什麽不派兵援助呢？還有啊，就算榆州失利，還有昌州和嶽州可供調兵，可事實上這兩州的守將卻沒能及時支援，難道他們也自顧不暇，損失慘重？你是不是，少說了什麽？”

    “不錯。”

    他眸中閃過一絲激賞，“當時父皇突然病重，軍機要務便交由蘇敖全權決斷，我離開榆三四日後才知道這事，不知朝廷的監軍是怎麽查的，竟汙蔑榆州守將中有人通敵！蘇敖一到北境，便換掉了昌州和嶽州守將，以致榆州風行軍在孤陽嶺浴血奮戰，身後卻孤立無援。”

    “這罪名可是不小！”白淩波有些意外，看他麵沉似水，不由得心念一動，皺眉，“他說的通敵之人，該不會是，祝軫的父親，祝將軍吧？”

    蕭鼐臉色鐵青，“先鋒營三千多將士無一人一騎回還，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蘇敖便以此為由汙他通敵！”

    “竟還有這樣的事……”白淩波心中微驚，怪道祝軫出身名門，如今卻在禦王府做這小小的護衛長。

    蕭鼐沉默著沒有說話，白淩波小聲問，“那後來呢，你的腿，又是怎麽回事？”

    “突圍時，不小心中了一箭。”

    “那箭上的毒，治不了麽？”

    “嗯。”蕭鼐垂眸，目光如晦。

    當年為了保祝軫性命與蘇敖周旋，他不得不用內力將毒素壓製在雙腿之上，拖延多日，以致後來毒發如山崩一般不可收拾。六年漂泊求醫，也不過吊著這半條殘命，月月承受那錐心之痛。

    “你這個‘嗯’字，好像格外沉重？難道這毒，還有什麽來曆不成？”白淩波眨眼看著他，“我猜的對不對？”

    蕭鼐扭過臉來看著她，“你確實，心思細密。”

    白淩波抿了抿嘴，又覺得此時若笑了倒顯得她太沒心沒肺，柔聲問，“可以跟我說麽？”

    蕭鼐並沒有立時就說，而是慢悠悠地將案上兩個茶盞斟滿，又慢悠悠將其中一杯推到白淩波麵前。

    “你可知父皇是怎麽登上王位的？”

    白淩波道：“父親說當年有皇子謀逆，陛下平叛有功，被百官敬仰推上了王位。”

    “睿王謀逆。”蕭鼐接口道。

    白淩波哦了一聲，“我聽父親說過，陛下率軍進城時，睿王懷抱玉璽站在皇城之上，後來被亂箭射死了？”

    蕭鼐搖頭，“不，被他逃了，死的隻是個替身。”

    白淩波瞪大眼睛，“這怎麽可能？那時勤王大軍不是已經圍城許多天了麽？”

    “如果是有人助他逃走呢？”

    “誰會有這麽大的膽子！”白淩波不敢置信，看來父親知道的也不全是真相啊。

    “本來我也不相信的。”蕭鼐神秘笑笑，轉而冷了臉色，“可惜，總有些人癡心妄想，到現在還做著春秋大夢。”

    “你可知我身上中的毒叫什麽？”

    “什麽？”

    “此毒名為鬼寒霜。”

    白淩波搓搓雙臂，皺眉，“聽名字就覺得又冷又刁鑽。”

    “這是自然，榜上有名的毒物，皇祖父便死於此毒，是我這位睿王叔的手筆。”

    白淩波愕然，“真有人敢弑君奪位啊！”

    她突然站起，“所以，你懷疑，當年有人將睿王放走了，如今又和他勾結起來令大辰軍敗，好達成他們不可告人的陰謀？”

    “你真是，冰雪聰明。”蕭鼐看著她認真道，“這次我是真心誇你的。”

    白淩波喜滋滋湊過來，“那你是不是已經知道那人是誰了？”

    “不知道。”他搖搖頭，“不過，誰獲益最多，誰的嫌疑就越大。”

    蕭鼐慢慢站起身，斜照進來的陽光將他的身影拉長。

    “六年，五萬亡魂，該雪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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