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刺青圖案時隔一年就這樣突然出現在蕭鼐眼前，他望著眼前烏壓壓或跪或綁著的數百匪徒，心中生起可怕的念頭。

    傳良已經下令將那些男人的上衣一個一個剝開，果不其然，身帶日月星辰刺青的人竟還有數十個，年齡也是老壯青皆有，可見這些人躲在黑虎山中的時日已經很久遠了。

    穀中還有許多老弱婦孺，蕭鼐仁慈，隻是將他們遷移出穀安置到山腳，並未認真治他們的罪，那些有刺青的人盡數抓了交給傳良審問，至於剩下的人則依罪情嚴重程度，或流放或發配或下大獄，總之沒一個逃脫的。

    匪患的事至此算是了結，休整兩日，大軍拔寨回京。

    一抓便是幾十人，薛傳良緊趕慢趕用了多日才將這些人審完。想不到小小一場匪禍竟然牽出了二十年前的謀逆舊案和去年的圍場刺殺，從去年秋圍至今，這場隱藏已久的滔天陰謀這才顯露到眾人麵前。

    “稟王爺，七十八名案犯全部招供，口供雖有差別但大同小異，與王爺之前的猜想可謂不差分毫。”傳良聲音低啞，掩口打了個哈欠。

    接連幾天可把他累的夠嗆，那些人也是真能耗，有幾個硬骨頭愣是將他所有刑罰嚐了一遍才扛不住鬆口，害得他到現在除了渾身的疲累真是半分成就感都沒有。

    依這些人的口供，他們便是當時支持睿王叛逆的禁軍舊部，睿王殺死皇帝後原本打算將弑君的罪名扣到今上頭上，卻不想當今陛下早已洞悉他的野心，聯合鎮南王大軍一起圍城攻打。但這睿王誠然是隻心思深沉的老狐狸，事敗被圍之後不僅全身而退，還順利逃入北境，最絕的是臨走之前竟還將部分叛軍藏匿於南郊深山。

    這種深謀遠慮，真是細密得令人恐怖。

    蕭鼐冷著臉隨意翻看幾頁，甩手就將奏報丟到桌上。

    “如今明白有什麽用，那人不還是跑了？”

    他這位睿王叔著實有些本事，潛逃至戎族之後，不僅娶了他們的公主，還成了新王身邊舉足輕重的攝政國師。不得不說，這個對手著實厲害的緊，雖然他策劃了這麽多的陰謀都沒有得逞，但蟄伏二十年仍舊死性不改的，這持之以恒的堅忍，還是他見過的第一人。如今這樣處心積慮地聯合外人搞破壞，真是怕他蕭家的基業長治久安啊！

    傳良臉上訕訕，嘀咕：“早說了應該帶傳玉一起去，我一個人自然顧頭難顧尾了。”

    蕭鼐白了他一眼，這次不帶傳玉怕的就是自己不在那丫頭身邊，會發生什麽緊急的事，可惜，雖然龍麟衛多帶了幾個還是擋不住那個高手。

    又問，“有沒有問出來他們在朝中的內應？”

    “沒，剩下的幾個都不清楚。”

    傳良搖了搖頭，“這日月星辰是過去禁軍的徽記，高階為日，中階為月，剩下的普通兵士都是星。我已審問了幾個紋月的叛軍，口供一致，都說這事隻有逃走的那人才知道。”

    說到此處他唏噓不已，那人也是個狠角色，他和龍麟衛攻進穀中不過是電光石火之間，雖然捉那鷹鉤鼻子大漢費了一點兒時間，但就是這片刻之間，他就已經將身邊幾個親近之人屠殺幹淨，生怕他們其中哪個吐露了那些不可告人的隱秘。

    那些人恐怕到死都沒有想到，自己會死在身邊朝夕相處的人手中。

    蕭鼐若有所思，“若不出我所料，這支人馬應該還有別的用處，你問的如何？”

    他點點頭，“王爺所料不錯，這些餘孽原本人數不多，這二十多年一直在暗中訓練，招兵買馬，為的便是伺機再助睿王東山再起。”

    “癡心妄想！毒害親父刺殺兄長，這樣的亂臣賊子百死而難贖其罪，竟還敢妄想重回大辰！”

    蕭鼐冷笑，“說起來這逆犯二十多年都藏得好好的，怎麽如今暴露了？可是收到了什麽指示？”

    “不是不是，這個呀，全是他們自己作死！”

    薛傳良咧開嘴，“聽說年前那老首領就死了，本來是讓他幾個兒子繼承遺誌，未想到這兄弟幾人個個眼饞，內鬥不止。為了爭奪統領權，便開始大肆擴增人馬，養的人多了自然就需要更多的錢，這才起了賊心搶劫客商，你搶我也搶的就驚動了官府。當地官府本來也沒有太在意，一直到殺了幾個朝廷命官這才把事情鬧大了。”

    “那幾個戎人是怎麽回事？”

    “他們是隨戎族使團一起來的，秋圍刺殺不成才留了下來，本來一直藏匿在京中，因為前些日子咱們和太子的人查的太緊這才轉入了黑虎山。”

    蕭鼐聽了沉默片刻，道：“山匪覆滅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回北境，忍了二十年的人不會輕易放棄，損了這一處必然還會建立別的隊伍，這些日子要密切關注京城內外的動靜，但有異常務必及時查處！”

    “是，已經交代下去了。”

    “另外……”蕭鼐頓了段道，“逃跑的那個人還要繼續查，我有預感，這個人一定在京裏，西城那些外族商賈，該查的查該驅走的驅走。他一個外族人，沒有內應藏不了多久。”

    “是！”

    安排好一切，蕭鼐便帶著奏章進宮向皇帝稟報。說起來他這心裏一直挺別扭，雖然幾次大事都有驚無險，可時至今日自己還一直被人牽著鼻子走，完全不知道對方下一步會做些什麽。

    這種感覺讓他很不爽。

    皇帝聽完稟告也是久久未曾說話，知道他已經將諸事都安排好便命他全權處理此事。兩人閑話喝茶，老頭子不知想起了什麽忽地就提起了要封他為親王的事，蕭鼐以為他隻是一說，未想年節前這晉封的詔書便下來了。

    太子尚在禁足，昔日備受寵愛的蕭鼐又加封親王，這事不由得讓人不多想。

    一時間朝中又出現許多聲音，有人說他回朝後立功有限，不該這麽早晉封，也有人說，就算是無能之輩也架不住皇帝寵愛，昔日連天下都想給他，比起來這區區親王之位算得了什麽？

    寶冊、金印，沉甸甸的大金疙瘩就擱在案頭，白淩波也笑，“這下你又成了大辰最年輕的親王，不知禦親王爺有什麽感想？”

    蕭鼐但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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