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博取一些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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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天已經黑透,如泣如訴的嗩呐聲餘音未了,飯菜的香氣早已散去,隻有淡淡的煙火氣還彌散在空氣中。

    陶葉打架時出一身冷汗,後背和腋窩濕了大片,如今被夜風一吹,涼颼颼的。

    想起剛剛那場架,她後知後覺地感到有些腿軟——這場架和現代她打過的那些架不同,一旦稍有偏差,輕則傷,重則死,不管哪一樣都不堪設想。

    她慢慢走回去,在劉八爺家門前的老槐樹下坐了,心慢慢的靜下來,疲憊隨著涼意爬上心頭,眼睛便如同驟然遇涼的鏡片一般,起了一層濛濛的霧。

    陶葉忽然想起自己上一個十二歲時打的第一場架來。

    那是個周六的下午,因為突然鬧肚子,所以下午由劉家資助的繪畫課她沒有去,在廁所蹲著時,她聽到了一番十幾年過去後,依然每字每句都記得清清楚楚的對話。

    “聽說陶葉要被樊教授家領養了。”

    “真的假的,不是說歲數大的沒人願意收養嗎?”

    “嘁!就是因為歲數大才輪到她頭上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院長就喜歡歲數大、長得漂亮的,我估摸那位樊教授也好不到哪裏去。”

    “你的意思是,院長把她摸了?”

    “那肯定的,說不定都睡了呢。我告訴你,別看那小賤貨天天勁勁兒的,其實比誰都騷,為了找個好人家收養,啥事兒都幹的出來。”

    “呃……看著挺純的,還真看不出來。”

    出離的憤怒,讓熱血一股腦地湧上來,激得她差點發瘋,大概是太想反擊了,所以她居然忍住了,而且反常的鎮靜。

    她迅速把自己清理幹淨,提起褲子,沒有衝廁所,悄悄開門出來,從牆角提了一根斷掉的拖布把,躡足到男廁,見兩個十三、四歲的男生叼著煙屁股,邊抽邊胡說八道。

    “純個屁啊,騷貨,要不是她犯賤,去的肯定是我弟弟。”

    “是嗎?”她紅了眼,拎起棍子就打了上去。

    兩個比她高比她壯的男生先是被她打懵了,但很快便醒過神來,一齊撲了上來……

    三人一通混戰,打得鬼哭狼嚎。

    盡管有棍子,她也隻是在開始占了便宜,隨即就落了下風。

    一個男生坐在她肚子上,一拳拳地砸她的臉,另一個用腳踹她大腿,刻骨的羞辱和劇痛幾乎讓她瘋狂。

    “你們幹什麽?”她永遠都記得那一刻的劉舒,穿著白色連衣裙的漂亮少女站在走廊的盡頭,風一般地飛奔而來,“還不快點放開她,我要告訴你們老師媽媽!”

    是劉舒把她從噩夢中解救出來的。

    從那一刻起,她決定忽略劉舒不自覺的俯視、倨傲,以及嬌氣,把劉舒當成了好朋友。

    而她與那兩名男生兩敗俱傷,同時受傷挨罰記過不說,樊教授也重新考慮了收養人選。

    此後,她對院長高度戒備,十足防範,院長便也看不上她,處處使絆子,所以連帶著孤兒院的生活也變得坎坷起來。

    要不是有劉舒的父親撐腰,她可能連初中都讀不完。

    所以,雖說她與劉舒是好閨蜜,但因為一直存了感恩的心,身份跟伴讀或者跟班更為相近,凡是劉舒所求,她大多不會拒絕,為了讓劉舒在她爹麵前更有麵子,她一直不動聲色地隱藏學習和設計能力,默默屈居劉舒之下。

    而劉舒對她也不錯,在她麵前收斂不少大小姐脾氣。

    她始終認為,劉舒和劉家,是她上一世最大的幸運。

    這一世,雖沒有劉舒,但她有兩個血脈相連的親弟弟,有上一世學到的諸多生存技能,總會比以往更好吧。

    想到這裏,陶葉握了握拳,感覺身體裏又有了力氣。

    把瓦罐和藥放回家,她帶著包子去了劉八爺家裏。

    劉八爺家境很不錯,他和兩個兒子都是木匠,據說木雕水平極高,銀錢掙的也多,都在城裏落了戶。

    老兩口不樂意進城,在這裏單過,偶爾接個做家具的活兒,日子過得非常愜意。

    陶葉拜訪鄰居時,看到過劉八爺高超的木雕工藝,便大膽的買了木雕工具,隻要能想辦法跟他學學,就能慢慢跟她的職業掛上勾,還幹老本行。

    “八爺爺,八奶奶,我來啦。”陶葉進了堂間。

    飯菜擺在一張雕著雲紋的榆木圓桌上,小奶狗趴在桌子下麵,可憐巴巴地小聲哼唧著。

    兩個孩子洗得幹幹淨淨的,正坐在桌前,準備跟老兩口一起吃飯。

    八奶奶少白頭,五十出頭便滿頭白發,是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她跟陶葉招招手,“水盆在屋裏,快去洗手,吃飯。”

    陶葉也不扭捏,脆快地答應一聲,把盛包子的盆放到桌子中間,“八奶奶,怕你家飯不夠,就買了些肉包子回來。”

    八奶奶笑眯眯地說道:“小葉想的周到啊,我和你八爺爺才從城裏回來,來不及做什麽。晚上飯是早上剩下的,還真不大夠,就這菠菜湯是現燒的,配上包子吃正正好。”說著,她夾起一個包子先給自家老頭子了,然後又給兩個小的一人一個。

    “給八奶奶添麻煩了。”陶葉邊說邊去裏屋洗了手,回來時挨著小陶青坐下了。

    吃飯晚,大家都很餓,兩個包子、一碗菠菜湯下肚後,八奶奶吃飯的動作方慢了下來。

    她瞧著陶葉,慢悠悠地說道:“小葉啊,姑娘家家的,下回可別那樣了,名聲不名聲的倒還好說,真出了事兒可就沒法子補救了不是?”

    陶葉咽下嘴裏香噴噴的肉餡,“八奶奶說的是,以後不那樣兒了。我當時也是氣急了,就因為我賣餃子掙倆小錢,他們又是要方子,又是搶菠菜的,還打我兩個弟弟,我這心裏實在憋屈……”說到這兒,她眼裏又起了霧氣,聲音也哽咽了,“一年多了,從我爹去世開始,我們姐弟就沒過過好日子,要不是這樣,我也不會拚死從陶家出來。沒想到,就是這樣,我們也一樣逃不開。”

    八奶奶有錢,在這條街上很有話語權,隻要她站在陶葉這邊,這次打架的影響再壞,她的名聲也差不到哪兒去。

    所以,放縱情緒,擠出幾滴眼淚,博取些同情還是必要的,說不定老爺子心一軟,能教她兩手木雕手藝呢——不是她算計老人家,而是劉家鎮人都知道,劉八爺隻教兒孫,不收徒,為了將來,陶葉必須多動點兒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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