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哪一個更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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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四的馬跑在最前麵,他率先下了馬,說道:“你們縣太爺成天瞎忙,沒空理我們,呆在城裏無聊,去你家找你,又撲了個空,就索性讓你這弟弟帶我們過來了。”
葉承名葉大公子瀟瀟灑灑地跳下馬背,四下看看,說道:“這地兒倒是熟悉,接到鬱先生了嗎?”
“接到了,先生已經回縣學了。”劉靖言說道。
劉靖澤冷哼一聲,“三哥,這位鬱先生架子很大嘛,祖父和……”
“八弟!”劉靖言喝了一聲。
劉靖澤縮了縮脖子,視線飛快地在葉承名和魏四兒的臉上溜達一圈,發現他們臉上的表情既有鄙夷又有驚詫,心知失言,果然不再說了。
“哈哈,鬱先生還是那麽不喜應酬。”葉承名打了個哈哈,又道,“劉三兒,聽說鬱先生與鄭大家脾氣古怪,這日子也不好過吧。”
劉靖言額角抽了抽,正要說話,就聽魏四兒打了個響亮的呼哨,叫道:“誒呦,緣分呐,這不是縣太爺的那個小妹妹嗎?這手裏拿的是啥,快給你四哥哥看看。”
豆包呲著牙,露出凶狠的表情,衝魏四兒“汪汪”直叫。
陶葉讓陶青安撫住它,起了身收拾了東西,與劉靖言行了半禮,說道:“三少爺,告辭。”
“誒呦,這是仗著有縣太爺撐腰不給小爺臉啊!”魏四兒攔住陶葉,一伸手,便向陶葉的下巴掐了過來。
陶葉矮下身子躲了過去,說道:“這位公子請自重。”
“喲嗬,還自重呐!你跟你家縣太爺那點兒破事兒整個澤縣都知道了,還敢跟小爺說自重?”魏四兒說著話,手又伸了過來。
陶葉心中早已怒火中燒,但顧忌著對方強大的背景,又向後退了一步,同時雙拳緊握,轉了轉腳掌,做好了豁出去的準備。
“還敢躲?”魏四兒繼續逼近。
陶葉忍無可忍,正要給他一腳,卻見劉靖言突然擋在她的前麵,說道:“魏四哥莫要如此,陶姑娘不是那樣的人。”
魏四兒道:“你小子就會假正經,讓讓,一個村姑也值當你……”
“魏風!你小子琢磨啥呢,這可是劉家鎮!”葉承名忽然開了口,“劉家鎮”三個字咬得很重。
當著劉家人的麵欺負劉家鎮人,這說不過去啊!
魏四兒歪了歪頭,隨即反應過來,一拍手中的扇子,說道:“葉兄提醒的是,的確是我孟浪了。不過這丫頭也算不得什麽良家,劉三兒你也不必太認真了。”
劉靖言的臉色不太好看,他說道:“魏四哥此言差矣,流言之所以是流言,就因為它不是真的,陶姑娘若果然與縣太爺有那層關係,今天中午就不會出現在這裏。陶姑娘努力勤奮,以一己之力承擔起照顧兩個弟弟的重任,在下可是敬佩得很呢。”
劉靖澤鄙夷地上下打量陶葉一眼,“三哥說的也是,縣太爺要是真相中她,又怎會讓他們姐弟窮成這個德行?瞧這一身打扮,比要飯的強不了多少。”
劉靖言哂笑一聲,“隻要肯努力,誰又能窮一輩子呢?說起來慚愧,我比這位陶姑娘還要大上幾歲,卻一個大錢都沒賺到過。另外,這位小弟弟才不過四歲,但已被鄭大家破格收了徒弟,假以時日,必是少年俊才呀。”
“什麽?”葉大公子、魏四兒、劉靖澤齊齊驚呼一聲。
魏四兒指著陶青,問道:“鄭大家竟然收了這小子?”
“正是。”劉靖言道。
“嘖。”葉承名咋了一聲舌,“真是看不懂了,一個四歲的臭小子收了做什麽?幫他擦屎把尿嗎?”
陶青偷偷瞪了葉承名一眼,抓緊陶葉的手。
陶葉摸摸陶青的頂發,也不辯解,重新給劉靖言行了全禮——這是個心思純善的少年,此番解圍,雖然於他來說隻是幾句話的事,卻替她解決了天大的麻煩。
“多謝三少爺解圍,欠你一個人情,告辭。”她正色道。
劉靖言還禮。
姐弟倆牽著手往鎮子裏走。
陶青忽然大著膽子回頭,喊了一句:“都是壞人!”
壞人不壞人的倒無所謂,但那奶聲奶氣的聲音讓葉承名和魏四兒感覺到了不自在。
魏四兒做了個怪相,沒敢再放肆——鬱先生和鄭大家的大兒子鬱澤青任吏部尚書,官居三品,而且,夫婦二人門生故舊遍布朝野,以他魏家目前的地位,完全沒有底氣得罪他們的小徒弟。
陶葉走出幾步,陡然明白陶青拜那位態度強硬、為人爽朗的鄭大家為師的事到底有多重要了。
她決定了:就算小陶青不願意去,也要押著他去。
……
劉靖言打發劉靖澤回家,他帶著兩個討厭的紈絝去了鎮上的酒樓,叫了一桌酒菜,又尋來一對唱曲兒的父女,玩到申時過半,才把兩位瘟神送走。
他滿心疲憊地回到家,剛打算叫人傳水沐浴,卻見劉七正枯坐在房間裏等自己。
“三哥。”劉七捏著已經濕了的帕子起了身,“聽說鄭大家收了陶葉的弟弟為徒?”
“是啊!”劉靖言在羅漢床上坐下,“事發突然,三哥完全沒有想到。”
“為什麽?”
“那孩子沒學過任何畫技,畫得卻很生動,有幾分靈性。”
“鄭大家是怎麽看見的呢?”
劉靖言給自己倒了杯茶,潤潤喉,把事情經過細細講了一遍,又道,“七妹,鬱先生說的是,緣分使然,你暫且把這件事放下吧。”
“三哥,我放不下!”劉七猛地站了起來,瞪大眼睛,任由淚水一串串地往下掉,大聲叫嚷道:“七妹做了這麽多,她一來就摘走了七妹期盼已久的果實,七妹怎能甘心?”
劉靖言還是第一次看到劉七如此失態,猙獰的表情掩蓋了所有的美好,讓人不忍直視,便轉頭不再看她,幽幽問道:“既然如此,你待如何?”
“七妹能如何?自然實話實說,他姐姐品行不端,名聲太臭,不配!”
“那你這樣詆毀人家姐弟,你就配了嗎?”劉靖言感覺有些累,這位七妹妹屢屢承諾不再執著於楚餘,但每次都食言而肥,實在是夠了。
“三哥!”劉七見他煩了,神色一緩,輕聲啜泣起來,“我知道三哥煩七妹了,可七妹有什麽法子?眼見著心心念念的東西被一一奪走,再好的心性也該崩潰了。三哥,妹妹怎麽這麽命苦,嗚嗚……”
劉靖言長長地歎息一聲,忽然想起一邊賣餃子一邊做根雕的陶葉來。
一個是侯府庶出的嬌小姐,一個是屠戶家被趕出來的殺豬女,一個衣食無憂,為個不成器的男人殫精竭慮,一個日日為三餐奮鬥,為銀子處心積慮地精打細算。
兩者相較,究竟哪一個更命苦些?
求而不得可以放下。
為生存而付出的辛勞,卻如同那日夜翻滾的水車,隻要河水不幹,就不能停止前進的腳步。
答案不言而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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