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餘出了門，又往錢大人的屋子去了。

    錢大人和魏通判都在，兩人叫來幾個幕僚，正一起研究案子。

    因為楚餘這個毛頭小子的突然介入，兩人在緊迫感之外又多了一層恥辱感，企圖趕緊找個突破口出來。

    魏通判拿著第三起殺人案的卷宗，逐字逐句地讀了一遍，說道：“錢大人聽完可有新的收獲？”

    錢大人背著手，驢拉磨似的繞著書案來回溜達著，皺著眉頭說道：“依我看，咱們也不要太執著了，咱們問不出來的那小子也一樣問不出來，說大話誰不會啊！”

    魏通判放下卷宗，歎了口氣，“話雖如此，但倘若真的被他抓到了，咱們的老臉可就丟盡了。”

    “放心，魏大人把心放肚子裏，一個十二歲的小丫頭會畫個屁，那小子不過是想在小姑娘麵前耍耍威風罷了。本官也年輕過，明白他那點兒鬼心思。”錢大人越想越對，不由嗤笑一聲，又道，“沒有人證，不是仇殺，除了作案時間，凶手作案毫無規律可尋，咱們搜了這麽多天卻始終沒有進展，他一來就有了？誰信啊！要我說，這案子就是放到大理寺也未必能查得明白，他要是十天能查出來，我錢字倒著寫！”

    “好啊，但願錢大人言而有信。”楚餘推開門，徑直走了進來。

    “太沒規矩了！小餘大人不會敲門，不知道什麽叫非禮勿聽嗎？”錢大人惱羞成怒。

    “敲門啊……”楚餘挑了挑眉，修長的手指順勢在門上敲了兩下，又道：“其實下官也不想聽到那些話，所以錢大人日後可以小點兒聲。”

    “你……”錢大人無言以對。

    楚餘繞開他，直接走到魏通判的書案前。

    他覺得錢大人太拿自己當回事，還是這個老家夥比較識時務，溝通也更爽快些。

    楚餘把畫像放到書案上。

    魏通判看了看，吃驚地問道：“小餘大人，這就是凶犯？”

    “對，畫出來了，可不是屁喲，給兩位大人過過目。”楚餘點點畫像，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錢大人，“如果順利，也許這案子很快就破了，快到錢大人難以想象。”

    錢大人感覺臉被打得生疼，想要拂袖而去，卻又被好奇心和舍不得勾住了——誰都明白，一旦這張畫像成立，案子的難度將立刻變小，抓住凶手指日可待，他作為柳州主官，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撤退。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息心中的燥火，快步走到魏大人身後，仔細看了看，發現畫像畫得的確不錯。整幅畫一氣嗬成，線條圓轉流暢，筆墨精準，那一雙眼睛畫得尤其傳神，凶手形象躍然紙上，他相信，隻要熟知凶手，便絕對可以認出這個人來。

    他不禁懷疑，這真是一個十二歲的丫頭畫的？

    魏大人也有同樣的想法，但以他們的城府絕不會當麵問出來。

    倒是那幕僚期期艾艾地問了一句，“這、這畫像畫得不錯，是如何畫出來的？又與那凶手能有幾成相似？”

    錢大人點點頭，對呀，畫是畫出來了，可不見得像啊，到時候抓不到人倒也罷了，頂多白忙活，如果抓錯了人可不是鬧著玩的。

    他與魏通判交換了一個眼色，說道：“隻憑一張畫像隻怕不好找，柳州數十萬人口，長得像的還是有幾個的，如果弄錯可就麻煩了。”

    楚餘找個位置坐下，說道：“怎麽會隻憑畫像呢？”

    “那還有什麽？”另一個幕僚很有眼色地替兩位大人問道。

    “第一，凶手應該在南城臨河街一帶頻繁活動過，第二，凶手年紀不大，身材不高，憑這兩點便可以縮小目標範圍，第三，凶手有明顯的強迫……”

    這個時代沒有強迫症這一說法，楚餘停下來，換了個說法，“我是說凶手喜歡強迫自己按照某種規則行事，比如他的物品可能必須要擺放得格外整齊，鎖好門卻還要再檢查兩三次等等，第四，凶手在五月十八日那天或者之前可能遭受過強烈刺激，他無處排遣心理上的巨大衝擊，便殺了老乞丐泄憤。綜合以上幾點，有畫像輔佐，應該不難找到此人。”

    楚餘話音一落，屋子裏忽然變得極為安靜。

    錢大人和魏通判麵麵相覷，對楚餘得出的結論有些不太理解，但顧全到麵子，兩人閉緊了嘴巴，誰都不肯開口問。

    過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還是畫過凶手畫像的那個幕僚開了口：“餘大人，第二點和第四點雖不確定，卻也好理解，但第一點和第三點學生不懂，除了東城，南北西三個方向發生的凶案都差不多，餘大人怎麽就能判斷凶手在南城活動頻繁呢？至於第三點，學生就更不明白了，大人是根據什麽推斷出他有那些習慣的呢？”

    另一個也說：“確實，凶手可能恰好喜歡八這個數字，殺人肯定也會用最順手的方法，但這不意味著他一定會像你說的那樣。而第一點和第三點恰好是判斷凶手是否是凶手的一個關鍵因素，實在馬虎不得，還請小餘大人明示。”

    楚餘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一方麵，他不喜歡解釋，另一方麵，是因為不太好解釋，費口舌。

    而且，卷宗裏關於凶手的信息太少，他不能保證自己的判斷絕對正確。他隻是認為，作為一個殺人狂徒，如果想殺，隻要機會合適就能殺了，而這人竟然按照逢八必殺的規律來做，即便官府加大了力度，也沒能打斷他的慣性，而且後麵的幾個死者全部死於同樣的手法，就連下刀的位置都差不多，像是固定的儀式一般，這些都該是強迫症的特征。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說道：“就先在南城按圖索驥，隻要找到凶手，自然就能證明我的推斷是否正確。當然了，如果錢大人和魏大人拒絕，下官還可以找巡撫衙門調遣衛所兵士幫忙，人多力量大。”

    錢大人暗自咬了咬牙，又他娘的拿巡撫大人壓人，認識巡撫大人很了不起嗎？

    “派人可以，不過，一張畫像隻怕不行。”他說道。

    這時候，小李子拎著幾張畫像走了進來，拱手道：“大人，這裏還有四張，陶姑娘問還要不要畫。”

    錢大人又是一陣尷尬，說道：“當然要畫，再畫二十張。”

    陶葉畫完凶手頭像，小李子從酒樓叫的午飯也到了，就擺在小耳房裏。

    楚餘在她對麵坐下，說道，“餓了，先喝口水。”他先給陶葉倒半杯茶水，然後拿起筷子，給她夾塊雞肉放在米飯上了，“聽說這家館子的味道還不錯，你嚐嚐。”

    倒水，夾菜？小李子感覺自己越來越不認識自家主子了，視線在楚餘和陶葉身上遊移不定。

    楚餘大概覺得他的視線太有存在感，趕蒼蠅似的揮了揮手，“去吃飯，這裏不用你伺候。”

    “是……”小李子聽話地走了出去，心道，他家主子向來是被人伺候的，何曾伺候過別人啊，這簡直太驚悚了。

    陶葉感覺有些難為情，偷偷瞪了楚餘一眼。

    跟隻小野貓似的。

    楚餘微微一笑，“吃飯，不用想太多。”

    “你……”

    “放心，這案子本官很有把握，巡撫大人也會派兵增援，你不必擔心。”楚餘打斷陶葉的話，指了指屋子後麵。

    陶葉明白了，這是告訴自己後麵有人呢。到底是貴公子，小命珍貴著呢。

    也好，上一世的事，於兩人來說都是大寫的尷尬，她也沒想要怎麽認這個老鄉。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