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將一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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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夠了!”杜仲懷卻把筷子用力拍在桌上,衝著杜青鸞怒喝道,“小畜生,還不快給我跪下!”

    杜青鸞看著俞氏眼中的譏諷,心頭淺淺一笑,彎下膝蓋,後背卻挺得極直。

    杜仲懷怒道:“我問你,你今日是不是擅自出去了?”

    “是。”

    “有沒有見著男子?”

    了仲怒蓋畜。“有。”

    杜仲懷一聽,當即氣得心口都發悶。

    俞氏當下眼圈就紅了,滿麵憂心道:“大姑娘,你還未成親,跟個男人拉拉扯扯,擱在別家,這可是要浸豬籠的事兒啊!”

    二房柳氏眉頭微微一皺。

    不提還好,一提杜仲懷就更是慍怒,拍桌而起,指著杜青鸞怒罵道:“《女訓》、《女義》都看到哪裏去了?學士府沒有不知廉恥的女兒!”

    杜畫屏搖曳著裙擺,擔憂的走上前,勸說道:“大姐,你怎麽做出這樣的事呢……父親,大姐定不是故意的,求父親饒了大姐一回吧。大姐姐,你快給父親認錯吧。”

    認錯?杜青鸞聽著隻覺好笑,認了錯不是等同於承認她在外頭拋頭露麵,與男子有染麽?那樣,父親怎還會饒過自己?就連老太君都保不住自己。殺人不見血,說得就是她這個天仙一樣的好妹妹!

    杜仲懷卻被激著了,見杜青鸞三番五次勸說下還執迷不悟,腦門一團火就衝了上來,吼道:“畫屏你讓開!今日我定要好好教教她,什麽叫禮義廉恥!來人,取我的鞭子來!”

    竟要拿鞭子來!一時間,整個屋內一片堂皇,這老爺是吃準了心要教訓大小姐了!老太君慌忙的要攔:“仲懷你可不能啊,大丫頭自小就身子弱,吃幾鞭子那可是要了她的小命啊!”卻是怎麽也攔不住,整個大廳亂成一團。

    就在此時,管家忽然慌慌張張的進來,稟告道:“老,老爺……外頭有人找……”

    杜仲懷正在火頭上,嗬斥道:“什麽人?”

    “金玉樓的夥計送東西來。”

    “金玉樓?大姑娘今兒個不會是去了那兒吧?我可聽說,那處是極亂的,龍蛇混雜,還有些酒色之徒什麽的……”俞氏眼珠子一轉,臉色都發白了,垂淚道,“大姑娘,你怎麽那麽想不開啊?那裏豈是好女兒該去的地方啊!怪我,都怪我平時沒教好你……”

    杜仲懷怒得臉色發青,揮袖大罵道:“趕走!趕走!把這些烏七八糟的全給我趕走!”若不是鞭子還未取來,現下怕是早一鞭子抽在杜青鸞身上!

    自古士農工商,等級分明,哪怕是天下第一首富,作為士大夫也不會看得起。

    管家渾身都在哆嗦,擦了把冷汗,猶豫道:“可是來人說,定要見著大小姐才肯走……”

    杜仲懷把茶盞往地上一摔,怒道:“好!一個金玉樓也敢在學士府門前尋釁,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做什麽來的!林媽媽,把這個小畜生也帶過來!”

    一行人立馬跟上,老太君怕出岔子,立馬讓翠竹扶她跟過去。

    杜畫屏站在杜青鸞身後,低聲微微歎了口,笑道:“大姐,這可真是你的不小心了。”

    杜青鸞看著她那副幸災樂禍的模樣,理都未曾理會,徑自跟了上去。所有人都慌慌張張,仿佛天快塌下來的表情,倒是她,一派悠然自得,仿若置身事外。

    杜畫屏最看不得她這副清高模樣,厭得牙癢癢:杜青鸞你等著!現下不是你說了算的!老太君又如何?這個家總輪不到老太君做主的,你就等死吧!

    隻見外庭中央一排十口紅色檀木箱,一個管事模樣的男子站在箱前,見杜仲懷出現,朝著杜仲懷拱手行禮道:“吾等奉樓主之命,將杜大小姐的東西送回。”

    杜仲懷怒道:“什麽醃臢東西,給我抬走!”

    管事卻是不卑不亢的模樣,道:“回稟學士大人,樓主交代,這些乃杜大小姐所有,需由杜大小姐決定去留。來人打開箱子。”

    話音剛落,第一口箱子已經打開。當一片刺目的金色出現時,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氣,那是——金子?!

    隨即,剩餘九口箱子一一打開,連城整整一排,十口箱中滿滿都是黃金,那光芒竟要刺瞎人的眼!

    管事朝著杜青鸞尊敬拱手道:“杜大小姐,此處是一萬兩黃金,請您點齊,吾等便回去向樓主複命了。”

    一萬兩!黃金!天哪!相當於整整八萬兩白銀,如此一大筆錢財,便是杜仲懷當下也震住了!更不消說旁人!

    這麽多金子,是杜青鸞的?竟是杜青鸞的!

    俞氏差點失聲尖叫,險險的克製住,臉色瞬間扭曲古怪。杜畫屏立刻拉拉母親的袖子,俞氏恢複常態,驚到:“金玉樓怎會送來這麽多金子,難不成……”

    這次,杜青鸞卻再不給她潑髒水的機會,直接截去話頭道:“父親,女兒並不是有意拋頭露麵,隻是女兒偶然聽見母親說近些年年景不大好,府裏產業一直入不敷出,這兩年更是越發的捉襟見肘了。女兒看在眼裏,急在心裏,隻恨自己沒有生成男兒身,替父親、母親多分擔些。於是一時愚笨想去賺些錢,以解母親深鎖眉頭。但女兒這些金子都是正當所得,絕沒有違背父親教誨,請父親母親務必相信女兒!”

    俞氏未曾想,她竟如此巧辯,更聽出她話裏另一層深意,心頭一凜,差點連話都接不上去,不尷不尬道:“原是這樣,還是大丫頭有孝心……”

    心頭卻是急轉,杜青鸞這番話是什麽意思?巴巴的把家產的事挑出來說,這不是給她下套?!不,這事兒絕對得圓過去!13jln。

    杜青鸞卻不肯起身,繼續跪著道:“請父親責罰女兒,否則女兒便不起。”

    杜仲懷看著仍倔強跪在麵前的女兒,發現她正定定望著他,黑白分明的眸裏,帶著一種莫名的審視的味道,杜仲懷一瞬間竟有種心虛的感覺,他剛才不分青紅皂白便要教訓女兒,實在有些……難稱良父。

    老太君瞧了這一出,目光更加不悅的朝俞氏瞥過去:“仲懷,你就別怪大丫頭了,你瞧瞧府裏這麽多小子們丫頭們,哪個像大丫頭這般懂事!雖法子不當些,但心卻是鼎鼎好的!好了,青鸞你起來,到奶奶這邊來,誰再要找大丫頭麻煩,便是跟我老婆子過不去!”

    俞氏臉色一白,險些維持不住,老太君這話,就是說給她聽的!

    一旁張氏,細細琢磨著杜青鸞的話,突然琢磨出其他意思來,立刻鬧嚷起來:“年景不大好?入不敷出?大嫂,這咱們就得好好說道說道了,我可聽說這幾年年景好得很,幾間鋪子家家有盈餘。錢,到底哪兒去了!”

    杜青鸞看著俞氏陡然大變的臉色,心頭淺淺一笑:她的三嬸母,果然沒讓她失望!大夫人,你可得好好接我這一招!

    俞氏一張臉陡的變成豬肝色,咬牙切齒的恨不得立刻去撕爛張氏的嘴,一肚子火氣亂竄!該死的張氏,總與她作對!更該死的,是這個賤蹄子杜青鸞!原本設計好的局,卻又被杜青鸞,實在可恨至極!

    俞氏幾乎要當下發出火來,卻隻得生生忍下,僵笑道:“弟妹這話兒說得,我倒不大愛聽了。若是弟妹要查賬,我自是一千個配合的,隻是今日是鳴兒回府的日子,弟妹莫不是現下就要查?”

    不能查!她不能讓張氏查賬!自杜家交到她手裏,十幾年來早被她搬空大半,拿出去置莊子放外債,現下就是一筆爛賬,若當著老爺、老太君的麵,被查了賬。那等著她的下場便是一個——立刻被休!

    杜青鸞到底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該死的小踐人,她早晚弄死她!

    俞氏拿杜天鳴做擋箭牌,杜天鳴是府裏得天獨厚的嫡長子,張氏不好觸了老太君的不快,隻得翻了個白眼,冷笑道:“鳴哥兒回府,我自是替老太君高興的。賬便三日之後再查吧,大嫂,若一時算不清跟弟妹說一聲,弟妹定會幫你。二嫂,你說是不是?”

    柳氏在一旁,低調的飲了一杯茶,但笑不語。

    原本轉為整治杜青鸞設的宴席,結果卻吃得極不是滋味,俞氏現下心頭雜亂,煩的盡是查賬的事,那麽大的缺口,她到哪裏去籌錢補上?為今之計隻有……

    俞氏目光一轉,落在杜青鸞身上。若有那一萬兩黃金……

    杜青鸞哪裏猜不出俞氏的想法,心頭冷笑一聲,忽然起身朝老太君躬身道:“奶奶,下個月便是您的六十笀壽,這一萬兩黃金,是孫女兒的一點心意。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想打她主意,那她就先將一軍,斷了大夫人的退路!

    老太君即是驚又是感動,當即拉過杜青鸞的手,讓她坐到身邊兒來,就連杜天鳴的位置都往後挪了一格。

    杜青鸞望著俞氏母子三人精彩紛呈的臉色,眼底閃過一抹譏諷:這一萬兩黃金,是送給老太君做賀禮的,誰,也不能動!

    俞氏打好的算盤落了空,氣得心頭火直冒,然而在席上,卻不得不繼續維持她當家主母的端莊姿態,隻是手中一雙象牙箸卻險些被她生生折斷!

    ——————

    一整夜,俞氏一整夜都未睡好,七八個賬房算了一夜,竟查出還差了整整十萬兩銀子的空缺!

    俞氏揉揉發疼的太陽穴,幾乎恨不得立刻拿了剪子,就去杜青鸞那個小踐人弄死!若不是她,誰會想起來查她的賬!現下十萬兩,三天之內如何補齊?就算去娘家求助,也求不到十萬兩的進項!若是周福家的在還好,可周福家的早就被杜青鸞……想起斷掉的一臂,俞氏就目露恨意。

    但若不補上……想了想老太君今日來的不假辭色,俞氏太陽穴狠狠一顫,該死的!她自己都弄不懂,為何會弄到這等地步,腹背受敵!杜青鸞,你到底是什麽貨色!

    而她旁邊,杜畫屏亦是滿臉怒容,一張花容月貌扭曲得不行!原來今晨一早她就聽林媽媽來報,杜青鸞昨日在金玉樓先贏金玉樓主一萬兩黃金,再大敗旬國鳳歌公主的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遍了整個京城。一時之間,其他名門閨秀全部失色,所有人都在談論,那令人驚豔的——杜大小姐,杜青鸞!

    杜畫屏手中滾燙的茶杯用力砸在地上,熱水燙了丫鬟一身,丫鬟疼得瑟瑟發抖,卻動都不敢動。她失控尖叫道:“母親,來不及了,我要弄死她,必須盡快弄死她!”全京城怕是隻知道她杜青鸞,而不記得她這個曾經的京城第一美女,杜畫屏了!賢貴妃那裏,原本要賜婚,現下也沒了聲息,這讓她如何忍得住!她要做皇後,必須做皇後!

    “別吵!”俞氏現下哪有心情哄她,一巴掌甩在她臉上,怒罵道。

    杜畫屏被一巴掌打蒙了,怔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眼淚珠子啪嗒啪嗒的落下來,委屈得不行。

    俞氏看著女兒那副梨花帶雨的模樣,終究不忍心,握住她的手輕拍道:“我精心培養你十幾年,你該知道是為了什麽。與其有這個時間動怒撒氣,不如靜下心來,如何對付那個賤蹄子。我的女兒,絕不是窩囊廢!”

    杜畫屏被這番話震醒,低眉思索了一刻,立刻擦了眼淚,臉上幾近猙獰:“母親,你放心,我會弄死她的,親自弄死她!”

    門簾被掀起,錦衣玉帶的少年帶著一件東西進來,正是杜天鳴,眼裏帶著不該屬於少年的殘忍惡毒:“母親,姐姐,我定會給你們出這口氣!”

    丫鬟來報大少爺造訪的時候,杜青鸞還驚訝了一下。櫻桃更是直接皺了眉:這大少爺豈是好相與的,今兒個特意來看望小姐,怎麽瞧,怎麽有問題。

    杜青鸞與櫻桃對視一眼,道:“你去把大少爺迎進來。”

    櫻桃點點頭,帶著幾分警惕出去。沒一會兒,杜天鳴就笑嘻嘻的進來了,本就是極漂亮的少年,穿著錦衣皂靴更是精神無比,身量已抽,竟比杜青鸞高了一些,端的是英俊少年,唇紅齒白。

    杜天鳴一進來,便拱手彎腰賠禮道:“大姐姐,昨日我不巧潑了你東西,今日特來賠罪的,還望大姐海涵才是。”少年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似看不出半點陰霾。

    杜青鸞忙上前扶起他,彎唇嗔怪道:“自家姐弟,還說什麽賠罪不賠罪的,旁人見了,還以為我小氣呢。”儼如一副姐弟和睦的模樣,哪看得到昨日半點劍拔弩張的影子。

    杜天鳴拍拍心口,道:“大姐姐不生氣便好,我便放心了,昨晚可擔心得我一夜未睡好覺呢。姐姐,這是我帶回的一點小禮物,不嫌棄的話,你便收著吧。”

    杜青鸞驚喜的接過幾件小東西道:“哪裏會嫌棄呢?喜歡還來不及呢,櫻桃,茶水糕點怎麽還不送來?也忒怠慢了弟弟了。”

    櫻桃立刻把端了糕點上來,又叫碧溪斟了茶。杜天鳴撿了塊糕點吃了,眨眨眼笑,一派純真少年的模樣笑道:“大姐姐這兒東西可真好吃,我往後可要多來的。”

    杜青鸞笑道:“弟弟既不嫌棄,帶走一些便是。”

    杜天鳴坐了好一會兒才走,臨了還帶了一盒糕點走。杜青鸞坐在岸邊看著那幾樣禮品,一支頗具地方特色的銅簪子,一塊綾羅綢緞,以及一串開了光的佛珠。

    櫻桃在一旁,不解道:“大少爺巴巴的送了這些東西過來幹什麽?”

    杜青鸞看著手中的銅簪,雙指一用力,將簪子折斷,裏麵是空的,並未藏任何東西,她尋思一會兒道:“櫻桃,這幾樣你先收起來,好好放著就是。”

    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杜青鸞微微眯起眼睛:俞氏,又要幹什麽?

    頃刻後,碧溪垂著頭進來,湊到杜青鸞麵前道:“小姐,我跟在大少爺後頭出去,在院外竹林裏,見著明月巴巴的跟上去,大少爺似賞了她什麽東西呢。”

    杜青鸞一聲冷笑:有些人嫌廟小,容不了她那尊大佛,想要往上爬了!

    “碧溪,你做得很好,我那兒有串麝香珠子,想來極襯你膚色的,便拿去吧。”

    碧溪驚喜的跪下謝恩:“多謝小姐!”至於明月,做奴才的首要的便是忠誠,且大小姐平日便待下人不薄,這般還想著吃裏扒外,隻能算她咎由自取了!

    明月臉頰紅撲撲的回了海棠苑,心口忍不住雀躍,把玩著袖子裏的琉璃鐲,腦海裏回想起大少爺如玉的麵容以及溫和的談吐,臉頰一陣羞紅:大少爺今年已十三歲了,是個大人了,且房裏還未安置丫頭,若是能跟了大少爺,就算以後抬成姨娘,也比現在跟著大小姐,當個二等丫鬟強。

    正思索間,她抬起頭,猛地對上杜青鸞沉冷的眸,她猛地提了一口氣,頓時白了一張小臉,忙垂下手,用袖子擋住琉璃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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