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太後與妖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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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知已經三十好幾的年歲了,在這個男女普遍早婚的年代,他一直到現在仍是單身。宜華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對方行完禮問完好之後,到現在為止都保持著端坐沉默,神色恭謹,一直恪守著上下尊卑。
“說起來丞相也已經歲數不小了,可這相府至今都沒有一個知冷知熱的人,丞相可是在等著皇家賜婚?”太沉默顯得實在是有些尷尬,宜華半開玩笑的問道。
單知垂眉低目,站起身拜了拜:“臣下並無此意。”
宜華看著單知那副嚴肅的模樣有些索然無味,果然如餘采箬所言那般迂腐古板頑固不化。搖搖頭,指了指對麵的凳子,單知依照指示坐下,依舊保持著低眉頷首的狀態。
“丞相來此就是專門來擺這幅模樣給哀家瞧得麽?”宜華有些煩躁地敲了敲桌子。
“太後息怒,臣來此確實有事。”單知撩起長衫,跪在地上,雙手作揖:“臣懇請太後回京,主掌大局。”
“丞相可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主掌大局自有皇上,你此話是要陷哀家於不義。”宜華冷哼了一聲,拍桌而起。看著單知不驚不燥的模樣,心下慎重,也不知道此人究竟是打著什麽算盤。
“太後娘娘就不在京,卻是不知陛下貪戀美色,在朝政上多有懈怠。這半年來已有五次無端缺席早朝,更是打壓忠臣,任用奸逆。”單知神色淡淡地慢慢說道。
宜華挑眉,這些她自然是知道,隻不過在餘采箬的記憶可沒有這麽一出啊,餘采箬在清安寺呆了兩年,朝中之人誰也沒見過,更別說一向不大對付的丞相了。
“皇帝貪戀美色之事,應多由你們這些朝臣與皇後勸諫,哀家似乎記得丞相與皇後多有交情,丞相何必舍近求遠來同哀家說道?”宜華對於單知和秦皇後之間的關係很感興趣。
“回太後娘娘的話,臣曾經拜在秦公門下習經世之學,與皇後娘娘見過幾麵,談不上交情。如今娘娘深居後宮,臣下不敢逾越。”單知好像沒有聽見宜華言語之中的試探,回話道。
秦公秦子晉乃是大儒,昔日先帝也曾拜學於他。秦子晉是秦皇後的祖父,單知這麽說倒是也說得過去。宜華一動不動地看著單知,此人素有京都貴公子的稱號,京都女兒家多是心生愛慕,無奈此人偏偏毫無成親之意,引得各種猜測漫天都是。莫不是當真一顆心都放在皇後的身上?不然為何一直孤身一人,到最後因為皇後落得個五馬分屍的下場?
“是哀家思慮不周,丞相想要見皇後確實不易,後宮多是嘴碎的,若是傳出什麽風言風語那可是大不好,丞相覺得可是?”宜華讓夏蘭將單知扶了起來。
“娘娘說的在理。”
“至於丞相剛剛說的回京之事,哀家會好好考慮一番,丞相若是還有事便先離開吧。”宜華揮了揮衣袖,讓夏蘭重新給自己斟了一盞茶,悠閑地品茗。
“臣確實還有公務在身,打擾了太後清修,還望太後恕罪。臣這就告辭了。”得到準許之後,單知立馬離去,宜華邊飲茶便看著長冠廣袖的單知,自帶風骨的男人,難怪讓那麽多的高門貴女念念不忘。
夏蘭摒退了一邊候著的小宮女,溫順地問道:“主子,你說這丞相究竟是個什麽意思?難不成真的是為請您回京?”夏蘭說出這句話之後連自己都不相信。丞相與太後的矛盾久矣,往日每回在朝堂之上都得吵上兩句,有時候丞相甚至還會說出‘婦人淺見’之類的話,這時太後往往逮著丞相‘久不成親必有隱疾’給刺回去。
雖然到退朝後丞相又會來請罪,但兩人的關係當真算不得好,不互相給對方挖坑就算是有良心的了,這請主子回京主持大局,潛台詞就是讓主子回去繼續參與朝政。這可一點也不像是丞相的作風。
宜華看著茶盞裏漂浮的茶葉,說道:“管他是個什麽意思,這京都咱們本就是要回的。隻不過不是現在罷了。”
…………
敲打木魚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裏不斷響起,屈之玉睜著漂亮的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的娘親雙手合十一動不動。小孩子正是愛動的年紀,她們來這兒已經兩天了,整個清安寺到處都是菩薩和尚,哪裏有小姑娘喜歡的東西?屈之玉無聊地舞著裙擺,嘟著嘴轉著腦袋四處張望。
過了好久,自家娘親依舊沒有什麽動靜,小姑娘早就不耐煩,躡手躡腳地偷偷跑出了大殿,她這幾天一直被娘親拘在身邊,聞著那些香燭的味道都快瘋了!她要去後山玩玩。
後山的人很少,聽小和尚說是因為後山的西邊住著貴人,貴人喜靜,一般人不讓進來,屈之玉從樹幹後麵悄悄的伸出腦袋,貴人?住在西邊?
屈之玉一直在自家裏麵聽見貴人兩個字,她阿爹整日嘴裏念叨的就是‘貴人’,雖然聽得多,但是她還從來沒見過貴人長什麽樣?強烈的好奇心引導著屈之玉一路往西邊去。貴人究竟是個什麽樣兒的呢?是像大殿裏的那些佛陀一般發著金光,還是像娘親講的故事裏麵那般三頭六臂?要不然阿爹為什麽說貴人厲害呢,說什麽他們屈家都仰仗著貴人呢?
宜華讓夏蘭將筆墨紙硯擺在亭子裏桌上,她無聊得緊何不抄抄佛經修身養性,提前向佛祖洗洗自身的罪孽,說不定她這一回京要沾血呢!
“主子的字寫的越發好了。”夏蘭對餘采箬有著一種盲目的崇拜,無論餘采箬做什麽在夏蘭眼裏那都是對的,這個女人把自己的一輩子都耗在了餘采箬身上,一輩子的光陰一輩子的信仰一輩子的忠誠。
夏蘭是死在餘采箬前麵的,在冷宮裏為了餘采箬被柯予軒活活的打死。宜華歎了口氣,柯予軒啊,一個能打死自小照顧著他的夏蘭,能對著生養他的母親拔刀,能狠心砍掉外祖全族的人,也許不算是個人吧。
“誰在那兒?出來!”宜華的思緒被一個小宮女的嗬斥聲拉了回來。皺了皺眉,讓夏蘭去看看。
夏蘭肅著臉瞪了小宮女一眼:“咋咋呼呼個什麽勁兒,驚著了主子你擔待得起嗎?”訓完了人,這才問道:“怎麽回事兒?”
夏蘭對手下人很嚴厲,一般的小宮女都很怕她,縮了縮脖子,指了指小徑盡頭的那顆粗壯的榕樹:“姑姑,那邊好像有人。”
“讓侍衛過去看看,說不定是寺中的香客。”夏蘭讓小宮女去喚侍衛,自己則是在原地等著。小宮女手腳很是麻利,不過一會兒便領著兩個侍衛過來,夏蘭吩咐道:“過去瞧瞧。”
兩個侍衛步履穩健地徑直走過去,轉了個小彎,對上的是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夏蘭姑姑,是個小姑娘。”
夏蘭聞言正要吩咐侍衛將人送走,卻聽見宜華的聲音:“夏蘭,把那小姑娘帶過來瞧瞧。”她雖然沒見著,但是憑直覺,那小姑娘應該是屈之玉。
夏蘭聽從吩咐將屈之玉領著走進亭子,屈之玉見著宜華十分開心。
“夫人,原來爹爹嘴裏的貴人就是你啊!”屈之玉年紀小,隻以為自家爹爹嘴裏說的那個貴人和小和尚嘴裏說的貴人是同一個人。
爹爹?宜華停下手中的寫字的毛筆,捏了捏屈之玉的臉蛋:“是叫玉兒吧?你爹爹是?”
雖然自己娘一再囑咐了不能隨便對陌生人自報家門,但是在屈之玉眼裏,宜華是爹爹嘴裏的
貴人,那爹爹相識的人自然不是什麽陌生人,她這般一想便回話道:“我爹爹是盛州香餘樓屈堅白。”
若是隻是說屈白堅這三字她還不知道是何方人也,但是加上這盛州餘香樓嘛,那她倒是曉得一二。盛州的百年酒樓香餘樓堪稱盛州一絕,乃是當朝最具盛名的酒樓,其招牌秘製的蜜棗鴨與香菇八絕宴聞名天下,據說那味道聞而生津,繞鼻十日不散。
“原來玉兒乃是盛州餘香樓主家的姑娘。”宜華坐在凳子上,將屈之玉拉到近前來:“不過我卻是不認識玉兒的爹爹的,你爹爹口中的貴人也不是我。”
屈之玉歪了歪小腦袋,不是很明白地看著宜華,宜華瞧著屈之玉那軟萌軟萌的樣子不由失笑,往後那個頗具煞名的修羅女官還隻是個天真可愛的孩子呢。
是的,修羅女官屈之玉。即便是餘采箬被困冷宮也知曉她的名聲,在前朝後宮官場民間都赫赫有名的女官,隻不過這個名聲不是什麽美名而是煞名。
盛州屈之玉掌管刑獄,手段狠辣心性涼薄,刑獄之司畏其如虎,牢獄之犯懼如修羅。這是別人對她的評價。
那個時候柯予軒已經死在單雁楓的折磨之下,餘采箬倒是硬扛著苟活,她時常聽見冷宮看守的談話,有一段時間裏談的最多的便是屈之玉。不過這個女孩最終還是淒慘地死去,原因是叛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