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小軒窗?雙龍爭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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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什麽意思?”宋姨娘一時沒明白三娘子說的話。

    “我的意思是,我如今是桃花塢的女主人,昱哥兒,是要喊我一聲母親的!”三娘子冷笑,眼底也露出了淩厲之色。

    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咬人,三娘子若是急了,這脾氣一起來,估摸著是誰都攔不住的。

    這一世,她並非不驕縱,那養尊處優的性子也是滲透在骨子裏的,隻是因為知道上一世的慘狀,所以她強迫自己收起了利爪,笑靨迎人罷了。

    但是愛笑卻不表示她好拿捏,性子軟卻不表示她沒脾氣。第一次宋姨娘和她硬來,她忍了,第二次宋姨娘試著挑戰她的耐性,她亦忍了,可是事不過三,如果這一次她再忍了,豈不是生生的把自己送給了一個姨娘任其宰割?

    “姨娘,各屋各主,各擅其職,你說,這偌大的桃花塢,是老夫人說了算,還是我許孝熙說了算?”

    “嗬。”宋姨娘聞言卻斂神冷冷一笑,“許氏,你莫得意,當初先夫人咽氣的時候新手把哥兒交給了我,這整個侯府,連老夫人也鎮不住哥兒,你別以為就憑你幾句話,便能把哥兒從我身邊帶走。”

    “姨娘口口聲聲的哥兒,可姨娘知道麽,你再怎麽把哥兒當自己的孩子,但哥兒始終是你的主子,你始終是個卑妾,侯府內宅。哪兒有讓主子日日跟一個下人同寢同食的道理?姨娘這是想讓整個侯府的人都跟著你丟臉麽?”

    “你……”聽聞三娘子的森森之言,宋姨娘倒吸了一口涼氣,“你……不能這麽看我!”

    三娘子忽然笑了,如一隻蟄伏在暗處的瑞獸,伺機欲動,“許我進門不久,姨娘還沒弄清楚現在的情況,整個桃花塢裏,除了二爺能和我說一句‘不能’之外,別的人,誰都沒資格和我許孝熙說一句‘不能’!”此時的三娘子,一掃之前的嬌柔羸弱,竟忽然變得格外的張揚跋扈了起來。

    宋姨娘愣住了。她以為三娘子不過是隻不太好捏的軟柿子,隻要她自己夠強勢,就完全能唬住這個新進門的小婦人,可誰知……

    “許孝熙……”

    “大膽!”就在這個時候,一直站在宋姨娘身後的瞿媽媽卻忽然上了前,揚起手就給了宋姨娘一個嘴巴,“不過就是個賤妾,竟口口聲聲直呼夫人的名諱!”

    宋姨娘被打蒙了,捂著臉,怒目的瞪了瞿媽媽一眼,又轉頭看向了三娘子,顫著聲音說不出完整的話來,“你們……”

    “瞿媽媽,你先出去。”三娘子蹙著眉,以暴製暴不是她的處事方式,不過對著宋姨娘,她不會讓瞿媽媽下不來台的。

    瞿媽媽聞言,咬著牙退了出去,隨即一並出去的還有子佩她們。

    屋內,隻剩兩人獨處,三娘子更加能感覺到宋姨娘看自己的眼神中帶著的那股敵意。

    那是一種女人對女人的嫉妒和憤恨,三娘子竟覺得格外的熟悉,仿佛上一世,她就是用這種眼光一直注視著蘇小蓮的。

    都是女子,皆懷謙卑,若平心而論。三娘子倒覺得她能理解宋姨娘的苦衷,可是麵對昱哥兒,三娘子卻覺得自己不能一味的睜一眼閉一眼。

    所以再開口,三娘子雖緩和了口氣,可卻一點兒也不示弱,“哥兒想見二爺,隨時都行,犯不著在內院門前這般不成體統。姨娘想見二爺,也是人之常情,但二爺想不想見姨娘,卻是我無法左右的。”

    陸承廷是個活生生的男人,他要休息在誰這兒,並不是三娘子一句話就能蓋棺定論的。而且三娘子不是聖人,也並不排斥陸承廷,她完全沒有理由把要留宿在身邊的陸承廷往別的女人屋裏推。

    “二爺不過就是貪圖新鮮罷了。”直到這個時候,宋姨娘卻依然還是嘴硬的,“你方才拿二少夫人的頭銜壓了我,這會兒便不用自命清高。既你是堂堂的二少夫人,就知為二房開枝散葉是你的責任,既為責任,你又怎麽可能日日獨占二爺?”

    “開枝散葉麽?”三娘子笑宋姨娘終於繞到了點兒上,故作輕鬆道,“我以為二爺身為朝中肱骨俊才,最重要的職責是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而非留在家中日日被人當做種馬一般隻想著借開枝散葉之名風花雪月。”

    “你……”宋姨娘震驚萬分的盯著三娘子,頭一次覺得她這般看似柔弱玲瓏的人,沒想到竟會口出狂言!

    “不對嗎?”三娘子冷笑,“整個侯府,二爺膝下的孩子都可以湊一桌雙陸麻將了,宋姨娘可不要再拿著什麽開枝散葉的借口來困著二爺的一世英名。”

    身為侯府二少爺,先妻在世時竟生了這麽多孩子,這事兒始終是詭異的。這個答案,三娘子很想知道,卻不是從別人的口中知道,她,是想聽陸承廷親口告訴自己。

    宋姨娘這才開始有些害怕了,可是想著下午的時候彩衣告訴她,親家太太那兒已經及時的給她回了消息,說明兒上午一定過來一趟,宋姨娘剛剛軟了一些的腰杆子頓時又直了起來,

    “夫人以為這桃花塢隻有夫人說了算,夫人瞧不起我這個姨娘,這些也不過都是夫人的自以為是罷了。夫人不妨自己暗中去打聽打聽,咱們這桃花塢,多少人盯著瞧著,多少人提防著警惕著,夫人若有本事,就多替二爺想想,像當年的先夫人那樣。可若就是想對付對付咱們這幾個低賤的姨娘,那夫人大可不用費這個心,因為,妾身比起夫人,更知道二爺想要什麽,妾身是不會害了二爺、害了哥兒的。”

    什麽意思?

    三娘子饒有興趣的看著宋姨娘,記憶中,宋姨娘好像是第一次心平氣和的同自己說這麽多的話,但三娘子卻是有聽沒有懂。

    什麽叫和當年的宣嵐那樣為了陸承廷好,這侯府裏,難道有人一直在對陸承廷落井下石嗎?

    三娘子看著宋姨娘,突然有些拿不準這是她故意給自己設的套欲蓋彌彰呢,還是她真的知道些什麽想引自己上鉤。

    不過,這天晚上,不管宋姨娘是放狠話大鬧還是說暗語攪亂了三娘子的思緒,三娘子就是鐵了心沒有讓她將昱哥兒從正屋帶回去。

    而就在三娘子吩咐瞿媽媽把千萬個不甘心的宋姨娘送回聞雨軒之後,餘安卻踏月而至。親口將陸承廷已出府入宮的消息帶給了三娘子。

    “二爺走的匆忙嗎?”想著那一路從平溪回來,兩人都是風塵仆仆的,偏陸承廷都沒來得及進屋洗漱一番就被宋姨娘給堵在了自家門口,這樣的事兒,即便不說出去,三娘子想想都覺得丟人現眼。

    “二爺略微梳洗,換了朝服進的宮,夫人放心。”餘安雙手互插於廣袖之中,自打進門以後就一直弓著腰微微的垂著頭,做足了恭敬的模樣。

    三娘子看著他,剛伸手想賞一個裝著碎銀子的錦袋給他,可忽然的,她心思一動。收回了手就平靜的問道,“餘管事伺候二爺多少年了?”

    餘安暗眨了一下眼,不動聲色,“回夫人,有六年多了。”

    三娘子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問道,“有些事,本應該我自己去問二爺的,可是今兒內院鬧了這麽大的動靜,餘管事不可能不知道,眼下二爺又入了宮,我便隻能向您打聽一二了。”

    “夫人請問。”餘安點了點頭。

    “昱哥兒請了先生沒有?”

    “哥兒三歲啟蒙,請的是嶗山書院的慶陽先生,不過去年的時候先生卸任回鄉養老去了,二爺一時還沒挑好新任的先生,哥兒的課業也就落下了。”

    三娘子聞言點了點頭,昱哥兒是三歲啟的蒙,也就是說顧姨娘之前沒有騙她。可是顧姨娘也很聰明,話隻說了開頭卻掐了尾。

    “既然如今哥兒的先生都不曾有著落,那兩個大一些的丫頭應該也沒有啟蒙開課吧。”三娘子再問的時候,腦海中閃過的是儀姐兒那張稚嫩和會露出純真笑容的精致小臉。

    “沒有。”餘安答的平靜。

    三娘子不由惆悵的歎了口氣,略感不解,“就算世子爺還不曾有孩子,可二爺的孩子難道就不是侯府之後嗎?二爺忙於庶務,常常留宿東宮,先夫人過世一年多,這整個桃花塢難道就真的沒人管一下麽?”

    如果真的是這樣,也難怪宋姨娘今兒會這般作威作福的給她看了,一個脾氣,一個性子,養一年多,怎麽都成形了。

    但,這句話一問出口,三娘子卻是等了很久都沒有等來餘安的回答。

    堂屋內,自鳴鍾的擺動聲“滴答”作響,三娘子見餘安依舊保持著垂目弓背的姿勢,一雙手交叉相握自然的垂在胸腹前,明是恭敬,實則退避。當下就心中有數的又笑道,“叨擾了餘管事這麽久,真是不好意思,勞煩你跑這一趟,辛苦了。”三娘子說著就伸手遞上了那袋碎銀子。

    對餘安,三娘子即便不熟,可從陸承廷的態度中,她便多少清楚了餘安此人在陸承廷心中的分量。

    這個人,能替陸承廷打點大半個山頭的田莊,能替陸承廷跑腿來給她送銀票,這大半夜的又能這樣直入桃花塢,他,必定是陸承廷極為信任的心腹。

    所以。三娘子方才的那一聲致謝中,少了一點趾高氣昂,多了一點自謙平和,聽著便令人格外舒耳。

    但,餘安並沒有接過三娘子手中的錦袋,反而突然開口問了她一句道,“夫人知道雙龍爭鼎的故事嗎?”

    三娘子一愣,柳眉微揚,“餘管事說的是太皇太祖時,太子爺趙迎和宗親王趙闊爭奪皇位一事?”

    太皇太祖趙琛是大周開國的第二個皇帝,當年太子爺和宗親王爭奪皇位兩敗俱傷的宮闈秘史如今早已是家喻戶曉的史書之載了。

    “正是。”餘安笑著點了點頭,“夫人博學廣識,在下佩服。”

    三娘子嘴角一抽。覺得餘安這個馬屁拍的實在有點狗腿,隻能硬著頭皮道,“餘管事太客氣了。”

    可忽然,餘安雙眸微斂,沉了聲正色道,“當年太子爺趙迎嫡長皆占,可偏偏性子綿柔身體羸弱,從小到大都是個病秧子。但宗親王趙闊卻身強體壯英勇神武,十歲赤膊獵熊,十二歲衝鋒殺敵,十七歲的時候已是戰功累累名動天下的少年精將了。可是,朝夕之間,兄弟反目。太子爺暴戾凶殘驚傳九州,宗親王斷手斷腳被棄墳崗,宮闈軼事,外麵的人永遠看的都是一個熱鬧,但對於真正經曆了的人來說,可能就是致命的一擊。”

    史書上,關於隆興年間“雙龍爭鼎”的記載不過寥寥數語,可坊間有傳,當年,太皇太祖親迎破陣殺敵擊退韃靼蠻兵的宗親王歸都回宮,行宮酒宴上,太祖極為高興,酣醉之際,竟拉著前來敬酒的宗親王的手說了一句----“吾兒甚憐,空有帝王命,卻無兄長身。”

    君露心意,殺禍驟至,英才隕落,滿門皆斬。

    而更令人悲歎的是,當年,太祖薨逝太子趙迎登基為帝不到一年,就沉屙纏身藥石無醫一命嗚呼了。

    彈指一揮間,雙龍俱毀,舉國唏噓,其實,這真的是一個兩敗俱傷的好典故。

    但是……

    三娘子目光沉碎。糅著暗驚和深疑,故作鎮定的看著眼前麵色無波的餘安,問道,“外頭更深露重的,餘管事卻挑了這麽一個淒淒慘慘的宮闈故事,莫非是想教我什麽道理嗎?”

    她不覺得,自己和餘安的關係有親近到可以在接近子夜時分這般天南地北的暢所欲言。三娘子覺得,餘安的話,就是一個明晃晃的隱喻,太子趙迎指的就是世子爺,而宗親王趙闊指的就是陸承廷。

    可是,為什麽呢?

    其實,餘安的話不難懂。他心跡表露的十分明顯,這“雙龍爭鼎”的故事也用的格外的直白刻意,但這份心思,三娘子卻猜不透了。

    “小生當年不過是淮陽縣的一介布衣書生,小生應考出縣的幾天後,淮陽突發時疫,一夜之間,屍橫遍野,餓殍滿道,萬餘口人的山城大縣,最後活著跑出來的不過才百餘人。小生是中途得知了消息折身返回的,可是卻終究隻來得及見了雙親最後一麵。”餘安說這番話的時候,眼底終於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哀思悲憫之色,“書文有雲,百無一用是書生,小生以前聽聞,不過一笑了之,可當時,卻頓悟其深意。”

    “是二爺救了餘管事?”自古賣命之交,皆拿命換來。餘安絮絮叨叨的追溯著過往,當故事過半後,就一點兒也不難猜了。

    餘安笑著點了點頭,“當時我焚燒了雙親屍首,卻不幸感染了時疫,若非二爺搭救,隻怕我這條賤命早已去了地府輪回再業了。隻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雙親皆亡,餘家孤門,小生,總是還想要過完這一世的。”

    “二爺是個麵冷心慈的,這也是餘管事你的造化。”三娘子跟著淡淡的笑了笑,因為同樣不知道餘安說這番話的目的,所以她聰明的隻是附和,卻並不贅言心中疑念。

    “二爺有孤煞之命,克人克己,夫人之後的路,隻怕並不會太輕鬆。”隨即,餘安話鋒一轉,又跳開了方才所述。

    “餘管事會看相?”三娘子不為所動。“那不知道餘管事能不能看出我是雙命再續,輪回兩世的清奇之相呢?”

    餘安一愣,第一次抬起頭盯著三娘子猛瞧了幾眼,忽覺這個女子,確有妙處。

    一時之間,兩人都緘口不語,三娘子是猜不透餘安的真實用意,而餘安則在細細琢磨三娘子方才那句似真又似假的晦澀之言。

    這是一場旗鼓相當的沉默較量,兩人都在等著對方先開口出招,可惜,三娘子耐性很好,餘安也足夠沉得住氣,結果。打破屋子裏那沉得幾乎快令人喘不過氣來的詭異靜謐的人卻是慌張而入的單媽媽。

    “昱哥兒怎麽了?”一見單媽媽,三娘子知道,肯定是昱哥兒又鬧騰了。

    單媽媽漲紅著臉,又惱又急道,“哥兒怎麽都不肯睡,打翻了銅盆,踢了桌椅,方才還差點用蠟燭點了床褥。”單媽媽說著也是後怕,這一年多,昱哥兒幾乎都是宋姨娘手把手帶著的,這人前也都是像模像樣的啊,誰知私下這孩子竟會是這般死作的性子。

    “如此,便不送餘管事了。”三娘子聞言,不忘先將手中的錦袋放入了餘安的掌心中,然後就跟著單媽媽急急的去了一旁的耳房。

    小小的耳房,此刻亂的連落腳的地方都差點沒了,完全就是一片狼藉,被褥、迎枕、銅盆、衣架子散了一地,床上的清水帳子也被扯了下來,破破爛爛的掛在了一旁,而昱哥兒正昂著下巴雙手叉腰的站在床沿邊,見三娘子進屋,他先是鼻子出氣冷哼了一下,然後用清脆的童音稚嫩的說道,“我說了,沒有姨娘,我今兒晚上就拆了這間屋子。”

    “媽媽,把屋子裏值錢和尖銳的物件收起來,然後你找兩個精神好的小丫頭過來,就在門口點一盞燈,讓哥兒鬧。”可對於昱哥兒的話,三娘子卻置若罔聞,當下,她隻平心靜氣的吩咐了單媽媽一句,然後轉身就要走。

    昱哥兒一見立馬就慌了,他鬧出這麽大的動靜為的就是讓三娘子過來可以滿足他回聞雨軒的要求,但誰知三娘子竟直接忽略了他的人和他的話,隻吩咐了媽媽一句就準備走。

    昱哥兒年紀雖不大,卻是個極會看頭勢的。他知道眼下隻要三娘子走了,那他就算鬧一個晚上也都是白費力氣,當即就跳下了床,跑上前一把拉住了三娘子的衣擺道,“我和你說了,我要見姨娘!”

    三娘子卻回頭垂首看了他一眼,語氣平和道,“這會兒已近子夜了,哥兒若是要鬧,可以,這間耳房,就當是給哥兒練手了。一會兒我再喊兩個精神好的丫鬟陪著哥兒,哥兒想折騰到大天亮,我保證這屋子裏誰都不會吭一聲。可是,哥兒要見姨娘這件事,我做不了主,要等你爹爹回來再定奪。”

    昱哥兒明顯一怔,拉著三娘子衣擺的手鬆了一下,隨即卻又抓的更緊了。

    三娘子知道這孩子心思已經鬆動了,也不著急,隻悠哉繼續說道,“我知哥兒不喜歡我,無妨,我也不覺得哥兒是個聽話的孩子。哥兒三歲啟蒙,別的不說,這《幼學瓊林》肯定是學了的吧,你爹爹能得今日盛名,能行君臣之禮,能盡賢人之力,靠的都是他自己的本事和能耐。可是,父子創造,曰肯構肯堂;父子俱賢,曰是父是子,橋木高而仰,似父之道;梓木低而俯,如子之卑。你爹爹為父,問心無愧,那哥兒你為子呢,可有一點點你爹爹的模樣?”

    其實。三娘子本不想和一個孩子在這三更半夜的時候扯這些虛無縹緲的空道理的,但說著說著她不禁就真切了起來。

    昱哥兒是被宋姨娘帶壞了沒錯,但眼下可惜可歎都是枉然,更重要的是能有個人真心實意的來引導哥兒,讓他不繼續如此放縱下去。可很明顯,整個桃花塢,甚至整個侯府,都沒有人願意站出來正視這個問題。

    三娘子甚至覺得,剛才她和昱哥兒說的那番話中,都是給陸承廷鋪好了台階的,但其實身為父親,教導哥兒,誰都能推托其責。唯獨陸承廷卻不可以,所以很顯然,他這個爹,做的也並不稱職。

    庶務繁忙是實情,可這卻不能成為他無視昱哥兒禮教之責的借口。侯府的嫡長孫,不管別人是怎麽看待昱哥兒的,可他將來注定就是侯府的一張臉麵。

    這個道理其實很簡單,但三娘子不懂,為何府中的人,就能這般心安理得的睜一眼閉一眼,除非,他們本來就沒想過要讓昱哥兒將來承挑府業大梁!

    想到這裏,三娘子心頭忽然一軟,腳下正要邁開的步子就收回了半分。

    說實話,有幾次,三娘子能在昱哥兒的身上看到自己當年的影子,幼失親娘,肆意驕縱,為所欲為,且他還是嫡出,是真正的貴胄公子,若是一個不慎,很有可能就廢了這一生。

    三娘子覺得,其實自己並沒有什麽太深的孩子緣,從上一世到這一生,自己的孩子她守不住。年幼時的兄弟姐妹她處不好,所以在最開始的時候,對於昱哥兒又或者是桃花塢的其他三個孩子,三娘子是存了避而遠之的心念的。

    隻是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這會兒對著昱哥兒,她竟生出了一絲不忍和不舍,這種情愫,讓三娘子倍感焦慮。畢竟到目前為止,這些都是陸承廷的事,而他不發話,那她就隻能做個掛牌嫡母,看得見,卻未必管得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