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死局
字數:9185 加入書籤
過了正月,慶豐帝開始收拾叛亂的前榮王。
榮這個字其實已給了慶豐帝他哥用,那一位早就沒了爵位封號,廢為庶人圈禁,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兒了。如今這位老堂叔七老八十了還出來折騰,慶豐帝又不能把他貶入賤籍,整個皇家臉上都不好看。絞盡腦汁幹脆把這個叔叔逐出宗族,廢除原來的名字,因顧忌仁名不好殺了長輩,連同他些兒子們流放三千裏,沒有傳召永世不得入京。
末了又有些歎服和警惕,嫡庶之差果然不能小覷,這麽多年過去了,那位兩代前叛亂被圈的嫡長子還能有如斯魅力,竟能拉起一批人來謀反,雖然流放蠻夷,但需找人盯著,免得又出什麽幺蛾子。
女兒們不大好處理,畢竟是堂姐妹,統統封上宗室女最低的封號,能嫁的嫁了,還不能嫁的就歸宗令操心。過繼也好扔給別人家養也好,隻要保證衣食無憂,能給他添上仁厚之名,其他的別來煩朕!
陳氏的事拖到現在也差不多了,悄悄送進宮的已被皇後一杯毒酒賜死,陳氏在朝堂上也就剩了三兩隻小貓,還都是五服外的分支。
陳家家主上了請罪的折子沒個結果,隻能躲在家裏幹等。外邊守著一隊羽林衛,他既不能上朝也不能出門拉關係,家中奴仆散了大半,每日吃穿用度雖不缺,但這麽煎熬著,才幾個月像是生生老了十歲。
慶豐帝還算給陳家顏麵,好歹是世家,學子名士不缺,在士林裏也有地位,沒必要打個死結,允陳家家主致仕,爵位降為一等鎮國將軍,該世襲為降襲,陳家三爺革職流放,女眷褫奪誥命,嫡支五服三代內不得為官。
諸相已商議出大致章程,隻等水師攻打倭國。然而新任的福建水師為副手尚佳,謀略得當,卻不善斷,為一軍統領時難以掌控戰機,隻能保全先前戰果,無餘力率軍進攻。他知自己不堪大任,上書請求易將,蔣定國已逝,大宋還有誰能擔當水師重任慶豐帝一時焦頭爛額。
前朝諸事繁忙,慶豐帝便不常召幸後宮,七八次裏還有兩三次是去昭陽殿看兒子,諸妃私下不免抱怨林雲熙狐媚惑主,還不能侍寢就勾著聖人不放。
林雲熙知道了也隻一笑而過,僧多粥少,她無需賢德的名聲,何必要替別人周全?如今她膝下有子,又得聖人寵愛,遠非新入宮時可比,不過一些酸話,當陣風刮過就是了。
出了月,林雲熙終於能痛痛快快地洗澡洗頭。林夫人把她盯得牢牢的,輕易不許她下床,月子裏還不能見風受寒,外間都不許去,隻叫躺著。洗頭洗澡更是想也別想,隻能用熱水擦一擦。幸好是正月裏,天氣還冷,撐了一個月,林雲熙隻覺得她渾身都要長毛了。
滿月宴雖未請遍邀群臣,但諸王親貴都到了,儀製分毫不減。眾嬪妃恭祝皇子滿月之喜,宗親亦有佳禮以賀。
剃頭時孩子睜大了眼睛,小手一動一動的,就是不聞哭聲,慶豐帝去抱他還得了一個流著口水的笑臉。長平大長公主難得出言讚了一句,“六郎喜得麟兒,這孩子眉清目秀,看著伶俐通透,長大了定是個德才兼備的小郎君。”
慶豐帝笑道:“借姑姑吉言,若他日後有出息,可要叫他好好孝順您。”
皇後正抱著孩子,聽到這話笑意微微一頓,轉手把孩子給了乳母,“抱去給諸位王爺和王妃瞧瞧。”自然又是成片的讚揚恭維之語。
林雲熙淺笑嫣然,說皇後真的要把二皇子扶上去也不然,畢竟二皇子生母身份低微,來日能登上帝位的機會太過渺茫。皇後大約是打著拉攏一位未來王爺,並且與未來聖人相交好的主意,再借以提拔許家,既沒有外戚之逾,又能慢慢籌謀得益。隻是兩人已很難和平相處,皇後自然不願看到她的孩子得到宗親支持喜愛。
——卻不想想以宗室諸王之見,宮中皇子唯有她的兒子出身最高,為何不表達善意交好?又憑什麽按著皇後的心意刻意疏遠?
看皇後臉上的笑意勉強,林雲熙心情都好了不少。
孩子被乳母抱著給宗親一一看過,最後卻是由毅親王妃抱著送回來的,王妃臉上還有些許病色未退,略帶蒼白。林雲熙唬了一跳,忙起身與毅親王妃見禮,含笑溫和道:“王妃怎麽親自抱著他過來?這孩子如今重得很,王妃當心手酸。”又輕斥一旁的乳母嬤嬤,“都怎麽當得差?累著王妃怎麽好?”
幾人低頭正要請罪,毅親王妃連連止道:“昭儀不要怪罪她們,是我自己要抱的。”她輕輕一歎,眉含輕愁,仿佛似隱忍,“皇子生的玉雪可愛,我很喜歡,忍不住想多抱一會兒。又怕您擔心,就親自來了。”
林雲熙笑道:“也是王妃與他投緣呢。”客了氣幾句,毅親王妃戀戀不舍地看著孩子,極為小心地摸了摸他嬌嫩通紅的臉蛋,方才告辭。
這一晚慶豐帝宿在昭陽殿,林雲熙和他已有快一年未曾親近,情意綿綿,歡夢綺麗,正是欲掩香幃論繾綣,先斂雙蛾愁夜短。紫銅青鸞燭台上紅燭燦燦似星光點點,濯然生輝,燭淚滴滴垂累凝結如珊瑚株,紅羅帳暖,鴛鴦羞枕。
折騰了大半夜,守在層層落地通天綃金鮫紗帷帳外的宮人們才漸漸聽不到動靜了,不一會兒又傳來要熱水梳洗的吩咐,整個棲雲軒悄無聲息地忙碌起來。
次日醒時已過了卯時,兩人都卷著被子打哈欠,林雲熙懶懶地靠著慶豐帝不想起,後者一把攬過她到懷裏,揉揉她柔順的頭發,“累不累?再多歇一會兒?”
她迷迷糊糊揮開慶豐帝的手,“時辰不早了,您快些起吧。”然後臉上被捏了一下,她斜過眼瞅他,慶豐帝坐在邊上含笑看她,“小沒良心的,這麽急趕著朕走?”
林雲熙瞪大眼,到底是誰沒良心把她折騰得這麽慘?
慶豐帝見她晨起臉上粉嫩粉嫩的還留著兩道褶子印,雙眸盈盈湛然若神光婉轉,心頭一動,俯□在她唇邊偷個香,這才心滿意足地起身走了。
林雲熙捂著嘴滿臉通紅,大白天當著這麽多人麵他還做得這麽坦然,這人越來越不要臉了!!
立春過後天氣漸暖,東風颯颯,鸝鳴鶯語,垂柳如碧玉絲絛。窗外那樹青芝玉蝶梅尚未落盡,玉蘭已開的芬馥如雲,皎皎如銀花玉雪,綽約似瓊英素娥。
她披衣起身,隔著窗摘下一朵盡態極妍的玉蝶梅簪在鬢邊,聽青菱笑吟吟道:“主子,小皇子來與您請安了。”方洗漱用膳。
孩子還睡著,她抱著寶寶戳戳他肉肉的下巴和小嫩臉,又親一親。寶寶在她懷裏掙紮了一下,兩條淡淡地眉毛皺起來,大有要哭的趨勢。
林雲熙忙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哦哦哄了兩聲,不鬧了。小心翼翼地安置到床上,寶寶四仰八叉地睡成一個大字,小胸脯一起一伏,霸氣無雙。她看了就笑,小聲吩咐青菱去取了一床彩繡福壽如意的茜紅雲錦薄被來給他蓋好,冷著臉敲打了伺候孩子的乳母嬤嬤幾句。一應侍奉的人都是早早挑選預備好的,但事關她的寶貝兒子,怎麽小心謹慎都不為過
又見時辰不早,這才整頓衣衫,去給皇後請安。
這是開年頭一回往重華宮去,她掐著點兒進了正殿,大半嬪妃都已在座,正陪著皇後說話,見她進來,殿中霎時一靜,而後眾人連忙起身,福禮道:“昭儀頤安。”
林雲熙頷首回禮,遠遠看見皇後臉上收斂起輕鬆的神情,背後也微微挺直,唇角一揚,反而笑了,緩緩上前兩步,向皇後微微屈膝福身,“妾身向皇後請安,皇後頤安百益。”
皇後含笑虛扶道:“妹妹快起來,不必多禮。”她下手左右便是敬婕妤和忻貴儀,沒有空位,又忙叫人添座,麵含愧色道:“他們翻年時換了新椅子,你長久不來,倒是我疏忽了。”
林雲熙雙眸微斂,皇後左右不過七八張椅子,都是五品以上方能坐的,其餘嬪妃不過坐在繡墩上罷了。而今日忻貴儀竟越過謝婉儀坐在皇後右手下,謝婉儀反倒坐在敬婕妤下手,而忻貴儀再下手便是出了禁足的甄婉儀,左右不僅連她的位子不曾空出,連傷重未愈的麗修容都不留空。
她雖不知皇後是哪一出,心頭卻嗤笑,這是不把她和麗修容放在眼裏?兩個主位被活活打了臉,皇後是要逼著她們聯起手來?先前皇後還能沉得住氣,如今連臉麵上好看都不肯做,出了這麽手昏招,真不知她是怎麽想的。
她欠一欠身,溫婉輕笑,“妾身不敢。”並不多言一詞。
皇後垂目看著手中的白瓷茶盞,忻貴儀翩然屈膝行禮,爽朗笑道:“倒是咱們姐妹僭越,妾身先行賠罪。昭儀若不嫌棄,先挑了妾身的位子去坐吧。”
這話厲害!自己賠罪脫身,幾乎把她和所有人推到了對立麵;可若她真坐了,又矮左手敬婕妤一頭,幾重鋒機糾纏,進退自如。林雲熙不動聲色,婉言推辭道:“怎麽能叫貴儀站著等?是我來得晚了,本該與皇後請罪。且娘娘已有吩咐,不勞動貴儀大駕。”
忻貴儀笑意不減,“哪裏算得上勞動呢?昭儀位尊,妾身等也隻有恭敬遵從之份。”又好似無意道:“說來許久未在皇後娘娘這兒看見昭儀姐姐,還以為姐姐身體抱恙呢,今日看姐姐容光煥發,倒是妹妹白擔心了。”
林雲熙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擔心?本宮不曾耳聞貴儀憂心,也從未見貴儀來昭陽殿探望,難為貴儀還把本宮放在心上。”
忻貴儀神情稍稍一滯,複又軟語道:“是妾身的不是。隻是妾身日日來與皇後請安,竟得不空前去侍奉昭儀。倒是您貴人事忙,妾身連去歲朝賀時都未見您一麵。”
“向中宮請安本事妃妾應盡之禮。”林雲熙靜然而笑,對皇後福一福身,“娘娘仁厚,顧念妾身孕育之苦,免了妾身晨昏定省,妾身心中感念。皇後賢德,恩澤子嗣,實為大宋之福。”
心中思慮,忻貴儀不比她,可入宮以來也是聖寵不斷,今天這麽張揚地為皇後出頭給她難堪,是真的與皇後聯手,還是臨時起意?畢竟她出了月,自然要分去寵愛——且她榮寵之盛,鋒芒無人能掠,方誕下皇子,又兼昨日侍寢,難保忻貴儀不會果斷出手打壓其鼎盛。
麵上依舊笑意融融,仿佛真的對皇後滿心謝意敬慕。
忻貴儀還要說話,她臉色一冷,凝目逼視她,“今兒貴儀話多,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還是貴儀覺得本宮所言不妥?正好說來與眾位姐妹聽聽。”
忻貴儀勉強笑了笑,默默忍氣道:“妾身不敢。”
宮人們終於搬了座椅上來,並未挪動位次,隻添在末尾。殿中寂寂,連宮人的腳步都能聽得清晰,紫檀木雕花椅安放在鴉青色的大理石板上,發出輕輕的篤聲。
敬婕妤見宮人們悄然退走,忙自座位前退下來福身道:“昭儀為尊,還請上座。”
林雲熙衝她微微點頭,卻不坐下,隻向著皇後道:“妾身才出月,沒和宮中姐妹走動,不知皇後娘娘去瞧了麗修容不曾?妾身聽聞關內侯活潑可愛,聖人極疼他。”
皇後唇角微抿,隻一瞬便言語帶笑,“我不曾親去,但關內侯確實惹人疼愛。這兩日聽太醫院說麗修容無大礙,已能下地行走,大概再過不久就能大好了。”又喚過宮人道:“再去添把椅子,我右手下給麗修容留著。”
忻貴儀臉色微變,低下頭往後退了退,將頭個位次留空出來。
待再次添了座椅,眾人方坐下來。又有幾個宮人來請罪說哪些哪些嬪妃或病或事不能請安,皇後一一問過,報病的著人請太醫去瞧。轉頭吩咐宮女重新上茶,皇後含笑道:“這是今春的龍井雀舌,味道清冽,眾位姐妹都嚐嚐。”一時諸妃都趨奉讚好,氣氛方回轉了,眾人笑顏晏晏,一派和睦,仿佛從未有過話鋒相爭。
沒一會兒皇後臉上露出倦色,眾人暗暗對一對眼色,林雲熙估摸著時辰差不多,直起身來便要向皇後告辭。視線所及,一個豆綠裙裳的宮女神色匆匆,卻被殿外的宮人攔住了,皇後身邊侍立的紅袖眼尖,忙一福身出去,回來時領著那宮女進來,腳步飛快,麵上帶了幾分焦急,在皇後耳邊輕語了幾句。
林雲熙臨得近,隱約聽到是二皇子哭鬧不休,乳母哄不住。
皇後仿佛也顧不得先打發眾人回去,轉向那豆綠裙裳的宮女厲聲道:“你們是怎麽伺候皇兒的?乳母嬤嬤都是死的嗎?!怎麽沒人來和本宮說一聲?!”那宮女嚇得跪在地上直磕頭,“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還不快去把皇兒抱來!”
二皇子已有五六個月大,白白胖胖的倒很壯實,眉眼卻像極了順貴人羅氏。肉嘟嘟的隱約能看出是鵝蛋臉兒,一雙桃花眼嫵媚風流,被乳母抱著,一個勁兒地掙紮扭動,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皇後忙抱過來,手勢極溫柔地輕拍孩子的背,小聲哄了兩句,又叫人拿個撥浪鼓逗他。好一會兒,二皇子才抽抽鼻子止住了哭聲,捧著撥浪鼓不鬆手。
林雲熙餘光掃過坐在下麵的順貴人,見她微微低頭,唇角還噙著笑,手卻攥緊了袖口,指節蒼白。眾人輕聲細語,沈美人輕笑一聲,慢條斯理道:“皇後娘娘當真疼愛孩子,就是親生母親也不為過。”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順貴人,“羅姐姐說是不是?”
二皇子叫乳母抱了去後頭羊絨軟毯鋪地的暖榻上玩,皇後也跟著去換了外衣,才轉進來便聽到這一句,眼風一壓,沈美人立時掩口不語,臉上留了幾分尷尬和驚慌之色。
皇後懶得與她計較,坐回主位,朝眾人和顏悅色道:“倒叫你們見笑了,這孩子纏人,我走開一會兒就鬧個不停。”
眾人忙恭維道:“皇後娘娘賢德仁厚,待皇子如親母,怎麽能說見笑呢?”又誇二皇子長得好,乳母哄了不頂事,隻認娘娘,真真是母子連心。
皇後笑著推辭幾句,淡淡對順貴人道:“皇兒養在我膝下,你好歹是他生母,待會兒留下來瞧一眼吧。”順貴人聞言趕緊起身跪謝,壓抑住滿臉喜色,隻露幾分恰到好處的感激,“謝皇後娘娘恩典。”
皇後方轉頭對林雲熙道:“四皇子也過了滿月,能出來見人了,今兒怎麽不帶他來?”
林雲熙膩味,帶孩子來做什麽,看你怎麽顯擺自己賢惠麽?懶懶道:“他還小呢,不是吃就是睡。如今天也沒熱起來,妾身怕他著涼,不敢帶出來。”
“也是,正是乍暖還寒的時候,別說孩子,大人都容易受寒,我宮裏都送出去兩個燒得糊塗的,妹妹可要當心啊。”
林雲熙要氣得笑了,這又是想幹嘛?咒她得病嗎?軟語刺了回去,“皇後說的是,您照料皇子辛苦,還要費心操持公務,也該保重自己才是。”
皇後微微一噎,順貴人接口道:“皇後娘娘是關心昭儀,昭儀與皇子都好,娘娘方能安心。”
林雲熙冷冷掃她一眼,“本宮與皇後說話,你插什麽嘴?”
順貴人臉色一白,皇後微笑道:“罷了,她算哪個銘牌上的人,和她置氣做什麽?”
林雲熙輕一哼,語調微微冷凝,“皇後娘娘寬厚,容得下這樣不分尊卑上下的妃妾。她如今能隨意插嘴娘娘的話,來日就敢對娘娘指手畫腳,再往下,隻怕要仗著娘娘寬厚仁慈來當家作主了!”
皇後微滯,順貴人神色惶恐,伏跪下來低聲泣道:“娘娘明鑒!妾身不敢!倘若沒有皇後娘娘福澤庇佑,哪有妾身今日?妾身萬萬不敢違抗娘娘!更沒有如此狂妄之心!昭儀若不信,妾身願以死明誌!”
林雲熙漠然看她一眼,忽然心念神轉,口中怒意森然,“你要死要活都做給想看的看去!皇後娘娘麵前容得你張狂?!還說沒有悖逆之心,本宮九嬪之首,原就該教導嬪妃恪守宮規恭謙禮敬,本宮才說一句,你就敢以死相迫,到底是誰給你的膽子?!”
順貴人幾乎嚇得魂飛魄散,呆愣愣地哭著求饒道:“昭儀饒命!昭儀饒命!”
皇後一時茫然,不知如何是好。眾人都開口勸林雲熙,倒無人為羅氏說好話,隻說羅氏不分尊卑犯上,昭儀寬宏大量,別與她一般見識。皇後也和聲勸道:“羅氏到底上不得台麵,你若生氣,禁足罰跪都使得,這樣算什麽呢?傳出去也不好看。”
“她都願意以死明誌,妾身還能說什麽?真要罰了她,她一頭碰死在昭陽殿門口,妾身就是有千百張嘴都說不清楚!”林雲熙眉目冷厲,倏然上前兩步在皇後耳邊輕語道:“我斥責一句,她都能狠得下心以死相逼。您呢?生母養母,小心著吧!”
退後福身,“日頭也不早了,妾身先行告退。”
皇後臉上看不出絲毫動靜,點一點頭,對眾人道:“也罷,今兒都散了吧。”
諸妃麵麵相覷,起身告辭。
青菱碧芷都不解林雲熙為什麽驟然生怒,唯董嬤嬤和秦路摸著兩分脈。皇後能對她下手,她又為何不能讓皇後和二皇子離心呢?
順貴人無非就是暗指她為了區區小事要逼死宮妃,手段不見得有多高明,但也不是個老實的主兒,還能眼睜睜看著兒子變成別人家的?在宮裏,生母養母永遠是打不開的死結,何況這個生母還是被養母壓製,隻能隱忍順從!即便再和養母親近,難道心裏就會不疼惜生母?就不會生怨?
她向皇後說的話擺明了是挑撥離間,此刻皇後不會相信,反而會安撫順貴人,但日後呢?攛著順貴人起來搶兒子,這埋下的種子遲早開花結果。就算順貴人不堪大用,那時哪怕順貴人身份再卑賤,皇後也容不下她了——一旦容不下,皇後、二皇子、順貴人,就是難解的死局。
林雲熙冷笑,既要抱養人家的兒子,還要人家心甘情願為你賣命?皇後未免想得太天真了!要麽一開始就隻要兒子,要麽就別想著事事順心!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抽得我想死……艾瑪到現在才傳上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