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六十三燕先生

字數:5698   加入書籤

A+A-




    屋外難得現了月亮,皎潔的月光披撒在大地上,有種朦朦朧朧的美感。

    平安和喜樂守在門外,吉祥和如意回了自個兒的房間去了。平安細細聽著,耳朵都快豎起來了卻還是聽不見水聲,有些沮喪的衝喜樂說,“喜樂姐,你說娘子怎麽就不樂意讓我們伺候著呢。”

    喜樂瞧了一旁焉頭搭腦的平安,心中撲哧一笑,麵上還得穩住,她隨口便回了句,“娘子不喜人多,你又不是不知道。”

    平安撇撇嘴,顯然喜樂這個回答並不讓她滿意。但她這腦子又想不到其餘的答案了,也就姑且當做是這個原因吧。

    “到底還是要有人伺候著才安心呢。”

    屋內,謝嘉魚踩著浴凳進了浴桶。桶內的水溫度很是恰當,但她身上的皮膚太過嬌嫩,到底還是被水熏紅了。

    謝嘉魚也不在意,反而有一搭沒一搭的望身上澆水。這一動騰,散在水裏的香料就在熱氣的蒸騰下將香味全散發了出來。不過片刻,這小小的浴室裏便煙霧環繞、香氣四溢的。

    這香料是最近才換的,聽聞是長安城裏才流行起來的。謝嘉魚細細一聞,倒是覺著的確比先前用的更好一些。裏麵混合了不少香料,調配出來的味道中泛著一股沉香味和青木味。

    還真挺好聞的。

    謝嘉魚用手撥弄著浮在麵上的香料,這大紅的香料便粘連在了她的手上,在昏黃的燈光下,越發顯得她的手十指如雲,纖長如蔥管,又肌膚細膩。

    馬上便是十四歲的姑娘的,說來也離及笄不遠了,這些年來她身子調養得到,又修煉了靈氣。倒是較之上輩子更美了許多。

    上輩子的謝嘉魚美則美矣,可不過是一具空殼子。麵色白皙,卻是一股隱隱透著死氣的蒼白。常年纏綿病榻,一日也離不得藥,導致這人身上終年都散不去藥味,人也懨懨的。

    若說不美,好似說不過去;可若是硬要說美,似乎又太牽強了。上輩子的她美在五官,可精氣神已經全部散完了。

    沒有了精氣神的人,再美又能美到哪裏去呢。

    這輩子的她像是易經伐髓,換了一副身軀一般。膚色白皙紅潤,恍若最上等的羊脂白玉,周身瞧不見一絲毛孔。“卻嫌脂粉汙顏色”這句話用在她身上真是最恰當不過了。

    五官沒有變,卻因著精氣神不一樣,整個人瞧上去變化便太大了。她的美,美得生機勃勃,美得耀人眼球。明明是一副清純雅致的相貌可偏生比謝盈那張妖媚的麵龐更吸引人注意。

    也許和這種美得盎然的人比起來,謝盈的美到底是落了俗了。

    也正是這樣一副麵龐,到底讓那些個嫉妒她的娘子們不敢在嚼什麽舌根了。到底這般模樣的才配得上蘇郡王那般樣貌的。從樣貌上來瞧,便是心中再嫉妒不甘的娘子也不敢否認這兩人的相配,倘若他們還不般配,這滿長安城也尋不出第二個和蘇瑾之相配的娘子出來了。

    謝嘉魚倒是沒有想到自個兒的相貌替她擋住了多少嫉妒的人,素日裏還是該幹嘛便幹嘛。

    浴桶內的水慢慢由熱變溫,她覺著時辰該是差不多了,正準備起身,卻聽聞屏風外發出一陣細微的聲響。

    那聲音弱極了,可謝嘉魚還是聽見了。她微微有些皺眉,似乎察覺到了有什麽不對。

    但仔細側耳聽,似乎又什麽聲音也沒有,她便也沒有當一回事,慢條斯理的那帕子將身子上的水擦幹進,又拿了塊帕子裹住了頭發。

    隨後拿起放在一旁的麵藥仔細的抹在麵上和身上,再穿上一旁的寢衣,最後將口脂抹在唇上。

    謝嘉魚一邊將頭發放下來擦拭著,一邊走出浴室。

    待繞過屏風之後,她原本漫不經心的神情一下子大變。

    她房中赫然躺著一個人,一個身穿黑衣的男人,身上還有很明顯的血跡。

    謝嘉魚手中擦拭頭發的帕子掉在了地方,她一邊皺眉一邊在腦中思索。

    “你是誰?”謝嘉魚不欲引起平安她們的注意,便低聲問道,但地上躺著的人卻沒有回答。

    謝嘉魚這才走上前去,伸出腳踢了他幾下,見人沒有反應,又踢了幾下。結果誰知道這個方才一點反應都沒有的人卻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腳。

    屋內一陣沉默,似乎這個動作已經耗盡了這人剩餘的所有力氣了,故而人又昏了過去,再沒有反應了。

    謝嘉魚蹲下身去,想將他的手扳開,不料這看似昏睡的人力氣還挺大。謝嘉魚越想越氣,直愣愣的瞧著他麵上的黑麵巾,心中冷哼一聲,心道她倒是要瞧瞧這人是誰。

    她唰的一下扯開了他的麵巾。

    “燕先生……”眼前這人不正是她遍尋不見的燕先生嗎?

    謝嘉魚曾拜托過她三哥去尋,但是很奇怪的是謝三郎遍尋了長安也未有尋見這人。

    她不死心,覺著這或許是因為她沒有據實相告的原因。後來又拜托了鬼醫去幫忙尋找。鬼醫倒是沒有過問她如何得知這麽一個人的,直截了當的答應了下來。

    可是奇怪的是,鬼醫也沒有尋到。仿佛這世間根本就沒有這麽一個人,沒有一個叫燕致遠的落魄秀才。

    可是現在這人渾身是血的出現在了她的房間內。

    這幾年發生了什麽,他怎麽會變成這樣,究竟出了什麽事?種種疑問在謝嘉魚腦子裏盤旋,待她再看見地上這個渾身是血的人的時候,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淚眼瞧著就要落下來了。

    燕先生……

    燕致遠……

    致遠……

    隨後她眼神一秉,便狠下了心腸,硬是將他的手一根一根的扳開了,隨後起身披了件披風,便向門口走去。

    她將門拉開了一個小縫,隔著這個縫隙說道,“平安,喜樂,你們進來。”

    平安和喜樂覺著有些奇怪,對視了一眼,便推開門進去了。人一進來,謝嘉魚便二話不說的將門關了過去。

    燕先生躺在桌子後麵,在門口這個方向不仔細瞧是瞧不見的。

    平安這等粗心的人自然是發現不了的,她笑著說道,“奴婢去收拾收拾浴室。”

    倒是喜樂覺得有哪裏不對,但她素來沉默,便也不多言,隻等著娘子吩咐便是。

    果真,謝嘉魚攔住了要去收拾浴室的平安,“先不用去,我帶你們去瞧個事兒,不要聲張。”說完便帶著兩人向燕先生暈倒的地方走去。

    她屋內的地麵上鋪著石頭,石頭上又鋪著地毯,屋內也燒著火盆,可這人躺在地上總歸是對身子不好,何況他身上本就有傷。

    謝嘉魚迫切的想要將他轉到床榻上去,可她一個人實在又扶不動,這才不得已叫了平安和喜樂。

    瞧著躺在地上的燕先生,喜樂倒是還能保持麵上的淡然,可她眼裏卻滿是慌張和驚恐。平安更是不必說了,她用手捂住嘴巴,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叫出了聲來。

    天啊,她們娘子的閨房內怎麽會出現一個男人,還是一個一看便在刀頭舔血的男人。

    平安覺得她也要昏過去。

    “你們兩個小心點,將他扶到床榻上去。”

    聽聞這話,平安立刻便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置信自己聽到的話。

    娘子居然要救這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人,天啊,萬一夫人知道了,她們皮都會被剝了。

    到底還是喜樂能撐得住場子一點,平安愣神的時候,她問道,“娘子,您想過後果嗎?”

    “我想得很清楚,喜樂,你該是知道我為何別人不叫,但叫你們兩個。”

    喜樂當然清楚,那是因為她和平安才是娘子絕對的心腹。喜樂收斂了心神,拉扯了一把還在愣神的平安,便蹲了下去。

    平安也傻乎乎的跟著頓了下去,兩人拉扯著費了好大一番勁才將人弄上了床。

    他在床榻上安靜的躺著,平安偶然瞧見了一眼,心道,這人長得倒是挺俊美的,她們娘子莫不是瞧上了這張臉了吧,可是那個、那個蘇郡王爺不是比這位俊美多了嗎?

    唉,娘子的心她是越來越猜不透了。

    平安和喜樂將地麵和浴室收拾了一番後,出來便瞧著娘子坐在床榻旁,一眼不錯的瞧著那人。

    喜樂在心中微微歎了口氣,走上前去,勸道,“娘子,我們不可能留得住這位……嗯,這位郎君的。您還是早做打算呐,否則明天天色大亮,便兜不住了。”這話裏話外都是在勸她冷靜,這萬一被人不小心瞧見了,就再沒有閨譽可言了。

    沒了閨譽,後半輩子就算是全毀了,指不得還不如大娘子呢。

    喜樂不能瞧著自家娘子走到那一步,她雖是不懂娘子為何要這般執著的將人留下,還安置在自個兒的床榻上,但她明白這不是一件好事。

    “他受傷了,喜樂,有藥嗎?”謝嘉魚突然轉過頭問了這麽一句,很顯然她根本沒有將喜樂的話放在心上。

    喜樂無奈極了,她現在應該做的是稟告夫人,將這人丟出去,抹去他曾出現在娘子屋內的痕跡,而不是在這裏和娘子討論藥的問題。但是她向來聽謝嘉魚的話,便在心中安慰自己,相信自家娘子,“有些普通的外傷藥。”

    她們下人出了什麽問題可不會如同這些主子一般能立馬請大夫或者太醫的,當然得自個兒備些藥了。

    謝嘉魚聽聞後麵上終於露出了一個笑來,朝喜樂說道,“你去拿些藥來。”

    “娘子,上完藥之後又要如何?不能就將這人放這兒了吧。”平安聽了半天,終於明白過來娘子這是要給床上這人上藥。

    謝嘉魚無奈的搖搖頭,說道,“待著浴室水汽散了些了,便在裏麵擺張小榻,再將燕……將他安置進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