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陰陽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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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蔓莎沒有再搭理男子,望向許可他們急切地說道:“寨老讓你們走,你們就趕快走啊!”

    男子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他一把拉住許可:“走?有那麽容易麽,把我們音寨當什麽地方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說過,外麵的漢人膽敢再闖進音寨,就把他們剝皮、抽筋、點天燈!”

    蔓莎也怒了:“岩澤,你阿爸已經答應讓他們走了,你這是做什麽?”

    原來這男子竟是寨老的兒子岩澤。

    看來這岩澤對漢人還真是痛恨,剝皮、抽筋、點天燈那得有多大的仇恨啊?

    蔓莎一把抓住了岩澤的胳膊,岩澤把她推到了一邊。

    原本站在門外的那個漢子不知什麽時候進來的,他正站在蔓莎的身後,見岩澤竟然這樣對蔓莎,漢子一把扶住蔓莎,衝岩澤瞪大眼睛嚷了起來,隻是他說什麽許可他們是一個字都聽不明白。

    蔓莎站穩了,對漢子說著什麽,然後又衝許可說道:“你們快走吧,阿努兒會送你們出寨子的,他是寨老的管家,有他護送,沒有人敢找你們的麻煩。”

    阿努兒就是那漢子,雖然他也不喜歡漢人,可這是蔓莎交代的事情,他還是會照辦的。

    岩澤惡狠狠地望著阿努兒,嘴裏叫囂著,看那架勢他想和阿努兒動手了。

    男人都一樣,無論民族。

    在自己喜歡的女人麵前,他們都不願意失了麵子。

    岩澤和阿努兒都喜歡蔓莎,隻是兩人的表現卻不同。岩澤很大男子主義,阿努兒則是盡自己的能力對蔓莎好,哪怕做他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

    兩人的手都放在了刀把子上,一場火拚仿佛一觸即發。

    “咳!”一聲咳嗽聲,兩人的氣焰一下子就沒了。

    果納寨老不知什麽時候又回到了廳裏。

    他看了看自己的兒子和管家,又看了看屋裏另外幾個站著看熱鬧的年輕人,眼神中很是不滿。

    他對岩澤說了句什麽,岩澤哼了一聲,衝氣離開了。

    蔓莎像是鬆了口氣,阿努兒低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你們既然不想走,那就留下來吧。”果納這話顯然是對許可他們說的。

    蔓莎才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看看果納又看看許可他們。

    然後她用苗語對寨老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寨老此番對她的態度也有些冰冷,蔓莎不再說話了,隻是那眼神中充滿了擔憂。

    “正好,今晚我們有個大祭祀,也讓你們開開眼。阿努兒會招呼你們住下的,不過我勸你們最好別到處亂跑,否則……”

    “果納老爺,我想把他們接到我家去住!”蔓莎叫了一聲。

    果納皺起了眉頭,蔓莎挺起了胸:“他們是我的客人,我有權利把他們請到我家裏去。既然果納老爺你並沒有把他們當成敵人,那麽他們就還是我的客人,對嗎?”

    果納猶豫了一下,最後點了下頭:“那好吧,不過蔓莎,你可要想好了,萬一他們真有什麽問題,弄不好會連累你和你的家人,你也聽到了,他們根本就是衝著阿依來的!”

    蔓莎說道:“這其中應該有什麽誤會,我會好好和他們解釋的。”

    阿努兒沒有說話,就靜靜地站在那兒。

    許可的臉上露出微笑,他看出來了,阿努兒相對於岩澤來說,對蔓莎用情更深,蔓莎怎麽說,怎麽做,在阿努兒看來都是理所當然的,岩澤卻不同,或許是因為岩澤的老爹是寨老的緣故吧,說話做事總是那麽自以為是,盛氣淩人。

    “今晚記得請他們去看熱鬧。”果納最後說了這句後又離開了。

    他這是允許了蔓莎把許可他們領回家去。

    離開大木屋的時候阿努兒對蔓莎輕聲囑咐了一句,蔓莎微微點了點頭。

    “可惜,當時他倆怎麽就沒打起來呢?我還真想看看苗人是怎麽使刀的!”路上,趙鋒像是有些遺憾地說了一句,蔓莎瞪了他一眼:“刀出必見血,你們男人就那麽喜歡血腥麽?”

    許可忙解釋道:“蔓莎姑娘,你別誤會,我這兄弟酷愛武術,平日裏就喜歡刀啊棍的,久聞苗人刀法自成一係,他想要觀摩學習一下嘛。”

    黎俊江輕聲說道:“是不是傳個話給葉姑娘他們?”他是湊近許可悄悄說的,許可說道:“晚一點再說。”

    “什麽事?”蔓莎問道。

    “沒事。”許可和黎俊江同時說道。

    趙鋒岔開了話題:“對了,那老頭說今晚有熱鬧瞧,什麽熱鬧啊?”

    “點天燈。”蔓莎輕輕說了一句,那聲音有些顫抖。

    “那是什麽玩意?”趙鋒好奇地又問。

    許可說道:“是一種極為殘忍的酷刑,把人的頭蓋骨揭開,灌上桐油,然後點上火,那火由頭到腳,把人慢慢地燒成灰燼,過程很是痛苦,特別是最初人還有意識的時候。”

    趙鋒倒吸了一口冷氣,黎俊江的臉色也很不好看,聽起來都那麽的瘮人,真要親眼看到,估計連胃都會給吐出來。

    “犯了什麽事?”許可問。

    蔓莎歎息道:“也怪他自己,為了點錢,就給縣裏的那些警察帶路,怎麽說他也是苗人,為什麽要做出出賣自己族人的事情。再說了,現在的苛捐雜稅確實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就拿我家來說吧,我們家一年的勞作,還不夠交捐稅的,一年的賦稅要繳齊了,一家人不吃不喝也還得再去借債填上。”

    趙鋒不再說話了,他這個大都市的公子哥兒雖然也見過一些民間疾苦,可卻不知道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是這樣的民不聊生。

    苛政猛於虎!

    說話間來到了蔓莎的家,蔓莎的家並不像其他人家一樣是吊腳樓,而是一個小庭院,進了院子入眼的是一座兩層的木樓。

    院子裏有一張石桌,桌子上擺著一個圍棋盤子,一隻茶壺,一本棋譜。

    一個穿著灰色長衫的中年男子正坐在石幾前自弈,仿佛不知道許可他們的到來。

    蔓莎想開口叫那男子,許可拉住了她,許可走上前去,看著那棋盤。

    “這是當湖十局中的第六局,陰陽子眼,是清乾隆時期著名的國手範西屏和施定庵的對弈殘局。”

    許可這話一出,那灰衫男子扭過了頭來,臉上露出了喜色:“咦,小子,你竟然識得此局,那麽一定知道這局該怎麽破吧?”

    許可在他的對麵坐了下來,那人根本就不看蔓莎、趙鋒和黎俊江他們一眼,目光隻在許可的身上。

    “破局豈是那麽容易的,畢竟這是兩大國手的殘棋,我隻能說說我自己的淺見。這一局之所以叫‘陰陽子眼’,那麽著力就在這個‘眼’字上,這個眼,實際上說的是‘劫’,這一局的精妙就在於黑白兩方之間在造‘劫’上的功力,這盤棋到這兒,可以說是滿盤皆是‘劫’,勝負的關鍵就在於雙方誰的‘劫’打得好,往往我們都有個錯誤的想法,那就是先下手為強,先手一定勝過後手,可是在這局棋裏卻不一樣。”

    男子聽得入神,卻不忘記給許可倒了杯茶。

    許可接過茶水品了一口:“在這局棋裏,很多‘劫扣’都是先手替人做嫁衣的,譬如這兒。”許可指到了棋盤的中路:“這兒就是個坑,先手看上去是占了先機,可卻全無優勢。”他拿起子落下,走了幾步:“到第四手,所謂的先機就沒有了,反而替對方清了障礙,後手得到了一個反撲的機會。”

    “還有這裏,也是一樣。這也是為什麽後來兩大國手握手言和,沒有把這局繼續下去的緣故,因為誰都不願意做那個替人做嫁衣的人。”

    “妙啊,分析得太精辟了,我這苦想了大半個月,竟然讓你一下子就點破了。”男人撫掌而笑,不過馬上他就回過神來了:“咦,你是漢人?又如何進得音寨的?”

    “老爹,是我領他們進來的,他們是我剛結識的朋友。”蔓莎回答道。

    “你朋友?”離開了棋盤,男子便少了那份癡狂,顯得很是精明。

    他的目光從許可到趙鋒再到黎俊江。

    然後冷笑一聲:“你這幾個朋友可不是一般人啊,個個是練家子,還是好手。”

    許可三人的心裏都是一驚,蔓莎的父親看來也不是個普通人,隻是一眼便看出了三人都是有身手的。

    “在下許可,從魔都來的,是個私家偵探,這兩位是我同伴。”

    許可也不隱瞞,報出了自己的來曆。

    男子眯縫著眼睛:“私家偵探?魔都?怎麽會跑到苗疆來了?”

    許可歎了口氣:“有個案子,我們在尋人。聽蔓莎說先生是漢人,不知道先生如何稱呼?”

    “我姓孫,孫劍平,祖籍冀中順平縣北關。”男子淡淡地說道。

    趙鋒和黎俊江還好,沒有什麽反應,許可卻大吃一驚:“姓孫,冀中順平北關人?”

    男子的眼裏露出異樣的光芒,就像是一把尖刀:“怎麽了?”

    許可輕聲問道:“不知道先生與孫祿堂,孫涵齋先生有無淵源?”

    這回就連趙鋒和黎俊江都不淡定了,孫祿堂是什麽人?當今中華武學的第一國手!

    男子皺起了眉頭,不過接著他大笑起來:“年輕人,倒蠻有見識的,福全是我大伯。”

    福全是孫祿堂的名,祿堂是字,涵齋則是他晚年的號。

    許可肅然起敬:“難怪有如此犀利的眼光,原來是北關孫家的人。”

    男子這才請趙鋒他們都坐下,然後望向許可:“你從內地來,我大伯他還好吧?”

    許可的神色一下子黯然了:“涵齋先生他已經駕鶴西去了,就在去年十二月。”(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