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章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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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一年前,孟鸞月便為張俊脫去了賤籍,可張俊一直留在安遠侯府,留在她身邊。
今日,她又問了同一句話,孟檀有些恐慌,猜測多半是因他幫小嬋留下楚漓而導致他們又要顛沛流離,東躲西藏。
孟鸞月悠悠道,“一個月前,六皇子楚漓宵在狩獵時失蹤,皇帝下令封鎖消息秘密尋找,苦尋無果,五日前定國將軍府的二公子鳳知景悄然離京,不日便會來到眠州。”
孟檀聽得心驚,“定國將軍府的二公子不就是……他直奔眠州而來,必是打探到六皇子的下落,而六皇子楚漓宵……楚漓便是楚漓宵!”
陪在孟鸞月身邊已近三載,孟檀能從她的隻言片語中領悟深意,定國將軍府的二公子名叫鳳知景,幼年走失,兩年前被尋回。
傳言鳳將軍的二公子天才華橫溢得帝王賞識破格提拔為少傅,專門教導眾皇子與貴胄公子,雖是虛職,但深得帝王青睞,成了名副其實的天子近臣。
更有傳言,鳳知景憑借元帝的青睞,弄權謀私,得罪過他的人皆無好下場,禹州長史郭仁義便是其中之一。
被剝去衣物掛在禹州城門口暴曬六日才氣絕死去,而更令人細思極恐的事是那長史郭仁義掩蓋的秘密曝光人前,而一切皆是因他曾得罪了過鳳家二公子鳳知景。
半年前,朝堂之上經曆了一場風雲變幻,由重臣貪腐被揭發而起,而此案便是由定國將軍家的二公子清查上報,再由天子定奪論處的。
自此之後,鳳知景聲名遠揚,百姓稱讚,朝臣驚恐卻又爭相巴結,即便他至今依舊是虛職,卻無人敢得罪。
而鳳知景手段淩厲狠辣亦是出了名的。
此時孟檀再聽到鳳知景三個字,濃濃擔憂湧上心頭,他在擔心孟鸞月。
“月姐姐,知景哥哥要來了……”
孟鸞月疲倦不已,捏了捏眉心,“該來的總會來,躲也躲不過,我累了,不想再躲。”
憑現如今那人的手段,她無處可躲,楚漓宵的到來豈會是偶然。
生命餘下不多的時日,她也想見他最後一麵。
“月姐姐,是小檀無能……”
孟檀見她如此,心下一酸,更加惱恨自己學藝不精,若是兩年前便診出她身體異狀,便可多出兩年時間讓他尋找治愈之法。
如今他隻能減緩她的痛苦,為她爭取多些時日罷了。
孟鸞月側目,望著滿眼愧疚的少年,不以為意輕笑,安撫道,“生死有命,你也隻是個尋常人,如今這樣我已倍感欣慰,你陪了我近三載,也是時候去找尋自己想要的了。”
“月姐姐你、你趕我走?”
孟檀急白了臉,“我答應過爺爺要陪著你的,況且你如今這樣,我如何能離開你,離開你,我又能去何處……”
恐慌、茫然、焦慮,他是頭一回知曉這些複雜的情緒,自打記事起,早年他有爺爺及師父陪伴,多半時日隨師父一同在藥廬度過,十二歲來到她身邊,自那之後,多了一個照顧他的姐姐。
如今,她要趕他走,便如當初趕走莫知景一般,不要他了。
孟檀又急又氣,憤憤跺腳,“我不要離開,一輩子賴在你身邊,你若下得去手,便如當初待知景哥哥那樣狠心將我扔出去!”
撒潑,他也是會的。
提及莫知景,孟鸞月怔了怔,瞧少年氣鼓鼓的腮幫,她不禁好笑,果真是孩子心性,若莫知景的性子也如他這般,當時她大概真狠不下心來的。
可終究莫知景是莫知景,與小檀不一樣的。
“是我想岔了,方才所言,小檀莫要放於心上。”許是這兩年的沉浮使她疲倦,方過上半載安穩平靜的日子,餘下的短暫時光,她懶得折騰了。
小檀是她的親人,或許是陪她走完最後這一程唯一的親人了。
孟檀依舊氣悶,甕聲甕氣地道,“你趕我走我偏不走,明日我便讓落霞姐姐來將楚漓帶走。”
他在賭氣。
孟鸞月如何聽不出話言語中飽含怨念,因方才之事在與她賭氣。
然,送走楚漓亦於事無補,眼下怕是她有心帶著他離開也走不了了。
“不必麻煩你落霞姐姐了,明日自有人來接楚漓,你且回屋歇下,明日……你我大概要換個地方住了。”
孟檀隻當她明日會帶他離開,噘著嘴,心裏頭卻是歡喜的,至少她不再提讓他離開的話。
“那我回屋了,月姐姐早些歇著。”
孟鸞月含笑點頭,目送他出去,見他出了屋後回身替她關門時還擔憂望了她一眼。
房門合上,屋內陷入寂靜。
在窗前靜立片刻,孟鸞月隻覺心煩意亂,又甚是疲倦,爬上床上躺著卻許久未能入眠。
直至天蒙蒙亮,她才倦極睡去。
孟鸞月這一睡便陷入昏睡,連翌日一早孟檀進屋叫喚亦無知覺,可將孟檀急壞了,立即自醫藥箱裏拿出針灸包為她行針。
期間孟鸞月隱隱恢複些許意識醒了過來,幽幽睜眼瞧見急得滿頭大汗的孟檀,輕聲道了句‘太困了’便又沉沉睡去。
孟檀這才稍稍安心,好歹是將她自鬼門關前拽了回來。
午時已過,孟鸞月依舊昏睡,孟檀進屋瞧她氣息平穩,便安心去配藥,而麵上淤青未散的楚漓當真給他打下手幫著搗藥。
院中爐子上煎著藥,藥味兒濃鬱,四處彌漫。
“你動作麻利些。”孟檀時不時催促楚漓,而自己手上亦是拿著搗藥杵使勁搗鼓著,額頭布滿細汗。
楚漓手上動作不停,抬眼道,“你兄長他染了重疾,何不將他送入城中,尋名醫救治。”
他雖不太清楚這孟家兄弟二人是何底細,但瞧兩人舉止,並非尋常農戶,且昨日那孟玉讓孟檀拿三十兩銀子給林小嬋時可無絲毫猶豫。
而這孟玉,似是病弱,孟檀一早便急得團團轉。
瞧孟檀的年紀也不過十四五歲,楚漓覺著大多醫術精湛的郎中皆是年長者。
孟檀本懶得搭理他,但聽他建議去尋名醫,頓時惱了,“我雖無名,卻非庸醫,我月姐、玉哥哥的病除了我師父外便隻有我能治,你哪兒來這許多廢話,幹活!”
換作以往,無人敢對他大呼小叫,但一月前遭了難,這一路上受的委屈不少,被人呼來喝去已是輕的了,楚漓此時倒也沒了作為皇子時的心高氣傲。
被一個比自己年幼的少年驅使,他說不上是何感覺,但心底是感激這姓孟的兄弟倆的。
林小嬋算是他的恩人,最後將他托付給孟氏兄弟二人,卻是拿了三十兩銀子。
而此時,他的恩人便是這孟家兄弟倆。
搗藥救恩人,他義不容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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