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月的神情平靜，不見喜怒，鳳知景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一聲糟糕。

    她何種性情，他最為了解。

    容不得欺騙與背叛。

    而慕遇塵方才所言，無一不是直指他在利用欺騙她。

    思及至此，鳳知景慌了。

    “阿鸞，我……”

    鸞月輕笑打斷，“我哥說的在理，男女有別，我是該留意些，王府待客廂房多的是，你去歇著罷。”

    言畢，也不給鳳知景開口的機會，鸞月徑自回了屋。

    雲緋急忙跟上，自外輕輕將門關上，靜靜守在門外。

    鳳知景欲追去，慕遇塵抬手攔住，“鳳公子，這邊請。”

    鳳知景抿了抿唇，目光凝視前方那道緊閉的房門良久才收回。

    “有勞世子。”在這一刻他也無心套近乎了，那一聲‘舅兄’不過是在她麵前刻意為之。

    她若不在，他無心與任何人攀親。

    顯然，北靜王府的人與他的心思是一樣的，麵上的親和，也不過是在她麵前做做樣子罷了。

    慕遇塵恢複溫和有禮的模樣，親自領著鳳知景離開挽月苑，去了離挽月苑最遠的廂房安置。

    接下來三日，鳳知景未再見過鸞月，隻有在第三日時慕遇露了一麵，與鳳知景聊了些無關緊要之事，兩盞茶的功夫又被北靜王叫了去。

    而鳳知景確實被無視得徹底，王府的下人好生侍候著，主人卻不怎麽待見他。

    他每一日皆會去挽月苑外，但每一回皆失望而歸。

    鸞月根本不在府中，每日一大早出府，很晚才回，即便回府了亦不願見他，仿佛又回到三年前，那時在安遠侯府，她疏遠他數月，直至攆他走……

    鳳知景越想越著急，先前尚有賭氣之意，心想著她狠心不來見他，那他也得有幾分骨氣，憋著不去見她，但每一日他皆忍不住去一趟挽月苑外。

    事實給了他狠狠一巴掌讓他清醒過來。

    若比心狠，他始終不及她。

    之前多次，她狠心棄他而去，如今不想見他便隻派婢女來打發他。

    似乎在她心裏，他無關緊要。

    亦或是那日慕遇塵說的那些話，她信了，認為他欺騙利用她。

    她惱了，是以不願見他。

    日薄西山，鸞月未歸，鳳知景坐不住了，命孤鶩去打聽，卻也隻聽說鸞月受友人相邀外出狩獵。

    鳳知景怕錯過她回府的時辰，索性去王府門前等候。

    不多時，鸞月策馬而歸，送她回府的是一位青年男子，挺拔俊朗，望向她時，滿目柔情。

    “小月，明日早些來，這幾日祖母總念叨你。”

    鸞月微笑應了一聲，翻身下馬，王府門前候著的小廝上前將馬牽走，鸞月轉身對依舊在馬背上的男子擺手，“你回去罷。”

    男子笑而不語，靜靜望著她。

    鳳知景拾階而下，言笑晏晏的兩人這才留意到他，鸞先是訝異，而後蹙眉。

    “你怎會在此？”

    “等你。”他來到她麵前站定。

    馬背上的青年男子疑惑地打量了鳳知景一番，鳳知景抬眼望去，男子頷首示意，而後又朝鸞月笑道，“明日遇塵也會去，我便不來接你了。”

    鸞月含笑點了點頭，男子才調轉馬頭，驅馬離去。

    目送那人遠去，鸞月轉身，鳳知景目光沉沉。

    “他是誰？”語氣頗為不善。

    鸞月斂了笑，平靜地道，“霍家長孫霍南驍，明日霍家太夫人六十大壽。”

    得了解釋，鳳知景的麵色並未好轉，眸光愈發冷了。

    “你何時與他結識的？”

    據他所知，這三個月來她深居簡出，從未單獨出過北靜王府，而此時她與霍南驍乃至霍家人極為熟稔的樣子，他覺得甚是刺眼。

    鸞月隻淡淡瞥了他一眼，一臉不耐，“鳳公子管太多了，我與誰人結識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氣氛驟然凝固。

    鳳知景已記不起是第幾次聽她說這樣的話。

    她的事與他無關。

    她待他，甚至不如隻相識數月的霍南驍那般親近，而那日帶他回府也隻是一時心軟而已。

    也許，她早已後悔。

    隻覺得心口壓著一塊大石，快要喘不上氣，鳳知景麵色灰敗，卻固執地望著她。

    “阿鸞，你不能每回皆如此傷我，我是人……”心會痛，會冷，會累。

    然而，他心裏苦，她不知。

    鸞月掩在長袖下的手捏成拳，緊了緊，又鬆開，她未再打理鳳知景，徑自朝府中走去。

    鳳知景並未跟上去。

    一刻之後，慕遇塵來到挽月苑，進屋並未瞧見鸞月，在院中巡視一番，不經意瞥見老槐樹枝椏間露出的一片裙角。

    仰頭望去，可不正是遍尋不見的鸞月麽。

    她倚在比她腰還粗的樹幹上，心事重重的樣子。

    “月兒，爬那麽高很危險，下來。”慕遇塵刻意壓低了聲音，怕忽然出聲嚇到她。

    鸞月聞聲往下看，一個縱身，穩穩落在他麵前，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塵土，她又彎腰整理了一下裙擺。

    “無事不登三寶殿，哥哥來尋我，何事？”

    她漫不經心地問了一聲，而後拔腿便朝屋裏走。

    慕遇塵察覺她心情欠佳，暫時未出聲，靜默跟著她進屋。

    鸞月在桌前停下，自行拿茶壺倒水，此時身後兄長溫潤的聲音傳來。

    “鳳知景走了。”

    手上動作微頓，茶杯水滿溢出，她醒過神來，放下茶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苦澀在嘴裏蔓延開來，她蹙眉放下，似是不經意地問，“去了何處？”

    “興許是回了客棧，我並未細問，你若不放心，我叫人來問問。”慕遇塵上前，也給自個兒倒了杯茶水，抿了一口便吐出來。

    “茶涼了。”

    鸞月喚了聲雲緋，聽到雲緋在屋外應聲，慕遇塵接過話，揚聲吩咐，“沏壺熱茶來。”

    待雲緋應聲離去，慕遇塵則撩開袍角在椅子上坐下，抬眸笑看著鸞月。

    “月兒可是憶起過往之事，舍不得鳳知景了？”

    鸞月搖頭，“並未，隻是讀了我失憶前留下的劄記，心裏堵得慌。”

    聞言，慕遇塵一怔。

    “劄記？”

    鸞月也不瞞他了，將藏於袖中的錦帛劄記拿出，遞給他。

    雖記不起過往，可她知曉那是她的筆跡。

    慕遇塵大致掃了一眼，又將錦帛遞還給她。

    錦帛上所寫內容不多，隻關於鳳知景，在何處能尋到他。

    她在意之人始終隻有鳳知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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