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二十個裝著饅頭的碗擺在付東辰的麵前，他的內心是拒絕的，但他的手卻忤逆了他的心，率先拿起了一個饅頭。左右腹中饑餓，拿個饅頭來墊墊也是好的。

    付東辰拿著饅頭正要往嘴裏送，霍雲卿出言相阻：“付大人，且慢！”

    付東辰大張的嘴巴又閉上了，疑惑地看著霍雲卿。

    霍雲卿巧笑倩兮：“大人，小女府上的饅頭很是別致，味道也很特別，隻是吃起來和別的饅頭有所不同，需要細嚼慢咽。同時，在這個過程中，小女會問大人一些問題，還請大人一一道來，好嗎？”

    付東辰點點頭，但還是鬧不明白霍雲卿葫蘆裏究竟是賣的什麽藥。

    “好，大人，您可以吃了。”見付東辰已經把那饅頭往嘴裏送了，霍雲卿找準時機，開始發問，“大人今年貴庚？”

    “二十有三。”付東辰嘴裏塞著饅頭，含糊地說道。

    “可曾娶妻？”

    “不曾。”

    問話的時候，霍雲卿一直注視著付東辰咀嚼的次數，眼見著到了五次，霍雲卿猛地出手，拍在了付東辰的肩膀上。眼見著付東辰一副餓相，她還真怕他會把這饅頭咽下去，隻好做出如此驚人之舉了。

    付東辰一驚，停住了咀嚼的動作，驚愕的看著霍雲卿。這個小女子，剛才竟是拍了他的肩嗎？想他堂堂朝廷命官，當朝一品大員，竟被一個女子當眾拍了肩，這讓他的臉麵往哪擱？眼角的餘光裏，他似乎已經看到他帶來的官差在捂著嘴偷笑了。

    就在他驚愕的時候，霍雲卿將那鋪了紙的碗伸到了他的嘴邊，道：“大人，吐出來。”

    吐——出——來？是說讓他把剛吃進去的饅頭吐出來嗎？驚訝歸驚訝，可鬼使神差地，他居然……照做了。

    這時，在一旁圍觀的霍啟登耐不住性子了，他眼見著霍雲卿胡鬧，且越來越過分，便覺得分外丟臉，當即上前一步，攥住了霍雲卿的手腕：“孽障，付大人豈容你如此無禮！跪下，給付大人道歉！”

    霍雲卿從容地遞過去一個眼神，慢悠悠地說道：“父親，付大人還都沒說些什麽，你急什麽？”

    付東辰雖覺尷尬，但礙於這件事是淩宇赫交代下來的，也就止住了心中的不適，大度的說道：“不過是玩笑罷了，付某並未放在心上，還請霍大人也不要介懷。”說著，他的眼神悠悠地看著攥著霍雲卿的霍啟登的手。

    霍啟登憤憤地鬆開霍雲卿，重又坐在一旁，心裏卻隱隱有些不安。但至於這不安從何處來，他倒是說不清楚。不知道為什麽，近來霍雲卿總是給他一種不安的感覺，似乎隻要是她出現，就一定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就在這個間隙，霍雲卿湊近付東辰，正色道：“大人，你若想查清此案，且先坐在一旁，小女問你借半刻鍾的時間，半刻鍾之內，無論小女做什麽，您都全力配合，好嗎？小女勢單力薄，沒有別的指望，隻希望能夠證明自己的清白。”

    付東辰心中的問號再一次放大，看著霍雲卿誠懇的眼神，突然醒悟到，方才霍雲卿鬧出的這一出，都是為了給現在做鋪墊。她是在試探，試探他會不會助她？如此說來，隻怕他一來，這霍雲卿就已經看出他是有心幫她的。隻是，他向來自詡心思深沉，喜怒不形於色，連老謀深算的霍啟登都未看出什麽來，她是如何知道的呢？

    從前，他並未與霍雲卿打過交道，隻知道淩宇赫對這個女子很感興趣。但是現在，不過是短短的半個時辰，他居然也對這個女子提起了興致，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帶著一絲狐疑，一絲好奇，一絲探尋，付東辰點了點頭，悄聲道：“盡管去做，本官的大理寺，不關清白之人。”他的言外之意便是，若是霍雲卿能夠自證清白，他自然會主持公道。

    霍雲卿感激地點點頭，這才朗聲說道：“大人，小女懇請，請我那三妹的貼身丫鬟綠櫻前來。”

    付東辰點了點頭，即刻便有官差將綠櫻帶了過來。

    霍雲卿將饅頭遞給她，道：“吃。”

    綠櫻不明所以，但看到那位付大人並未阻止，隻好吃了起來。

    見綠櫻開始咀嚼，霍雲卿問道：“你是親眼看到我推三小姐入池塘的？”

    “是。”

    “我還阻攔你不讓你去救三小姐？”

    “是。”

    “好，把你嘴裏的饅頭吐出來。”

    聽到霍雲卿的話，綠櫻將嚼碎的饅頭吐在霍雲卿端著的碗中。那碗中，自然也放著一塊裁成圓形的宣紙。

    霍雲卿捏著那宣紙的邊緣，抖掉上麵的饅頭，這才走到付東辰身邊的桌案旁，那裏，已經放著一張圓形的宣紙，是墊在付東辰方才吐著的饅頭下麵的。霍雲卿將兩張紙放在一處，問道：“大人，你可看出這兩張紙有什麽不同？”

    付東辰仔細地看了看，指著才放上去的那一張，道：“這一張要濕些。”

    “大人，小女若根據這兩張紙認定，那綠櫻在說謊，大人會信嗎？”

    付東辰一驚，應道：“若要本官相信，除非你能說出理由來。”

    霍雲卿微微一笑，“小女曾偶讀閑書，在那上麵看到這樣一段話，說是如果人在說謊的時候，唾液會變多。而這種現象不受行為和思想的控製，無法作假。”

    聞言，付東辰看向那兩張紙，隨即想起霍雲卿問話時，自己說的都是實話。如此說來，她所說的話倒是有幾分道理。隻是，事關案件，他的那股子強勁兒又上來了：“不知你所觀之書，是何人所著？現在可否拿來一觀？”

    這書自然是有的，隻不過不在這個時代罷了，若要讓她拿出來，還真是辦不到。如此，霍雲卿隻好解釋道：“不過是閑暇所見，看過了就不知放在哪裏了，至於是何人所著，更是不知。隻不過，此等說法大人若是不信，自然可以試驗一番。”

    “如何試驗？”付東辰來了興致。

    “很簡單，小女備下的饅頭還有很多，大人今日帶來的官差也不少，大人盡可以問他們一些問題，也可以交代他們是說真話還是假話。自然，至於哪一位說的是真話，哪一位說的是假話，小女是不會知道的。但是，小女會憑借方才的伎倆，判斷出是誰在說謊，誰說的是真話。如此，大人也就可以判斷小女所言，是真是假。”

    付東辰依言而行，找來官差如此試探了幾次，都被霍雲卿一一辨別了出來。這一切，霍雲卿做得胸有成竹，這是現代著名的“麵包試驗”，也是已經被證實了的科學研究，當人在說謊的時候，腎上腺素的分泌過多，最直接的反應就是唾液隨之增多。現在這個時代，找不來麵包，隻好拿饅頭代替了。現在看來，效果倒還不錯。

    經過試驗，付東辰掩飾住內心的震驚，相信了霍雲卿的話，那個綠櫻在說謊。

    這時，付東辰寒著一張臉，看著綠櫻，“你可知道，在本官麵前說謊的下場是什麽？”

    瞬間，綠櫻的身子便抖得像篩糠一般。大理寺付東辰冷臉狠厲之名，她也曾有過耳聞。

    “那本官就告訴你，膽敢欺瞞本官，或是作偽證之人，會被流放嶺南瘴疫之地，受蛇蟲噬咬鑽心之苦。”這一番話，付東辰說得擲地有聲。

    綠櫻膝蓋一軟，倒在地上，語無倫次道：“好，我說！我說！奴婢所言並不屬實，這話，是有人交代我這樣說的。”

    眾人的注意力都在綠櫻身上，無人注意到，霍啟登瞬間緊繃的身體。

    “是誰？”付東辰沉聲問道。

    “是……”就在綠櫻張了張口，將要說出一個名字的時候，不知從哪裏飛來的一根銀針，竟是不偏不倚地射進了綠櫻的口中。綠櫻頓時口不能言，倒在地上。付東辰看準了飛針的來處，急忙去追，幾個騰躍間不見了身影。

    待官差反應過來，去試探綠櫻的鼻息的時候，發現她已經沒有了呼吸。

    眾人慌亂的瞬間，霍雲卿不看別人，隻看著霍啟登，他雖因吃驚站了起來，臉上不見慌亂，但垂在身側的手，卻是捏著衣角，緊了又緊。

    不多時，付東辰回來，也是空手而歸。他的確看到了那麽一個黑影，可追過去，卻是失了那人的蹤跡。他自問輕功不錯，這次倒是失了算。隻是，那人為何要殺掉霍府的一個小丫鬟？這件事情，是越來越複雜了。

    這時，仵作驗屍歸來。付東辰命人用白布蓋住綠櫻的屍體，這才看向仵作，道：“將你所探查到的一一說明。”

    “回大人，霍三小姐是溺亡而死，在其左腿的小腿處發現一處青痕，似是被什麽東西擊打所致。想來霍三小姐便是受了此番擊打，才落入了池塘，而能夠造成此處擊打之人，身上必定是有功夫的。”

    聽完仵作的匯報，付東辰的眼神幽幽地看向了霍雲卿。

    霍雲卿坦然回望著付東辰，心裏卻止不住打鼓。

    這時，外麵有人高聲說道：“本王可以作證，這霍雲卿，是會功夫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