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求見太妃 各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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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偏那一晚,鄧綏陪皇帝到深夜也不過是對弈品酒。

    翌日清早,她從香軟的帷帳裏鑽出來的時候,陛下早已經出宮去了。

    皇後遇刺,這件事看來非同小可。鄧綏在想,除了她這個多番被迫害陷害的貴人,該心生怨恨反轉局勢。這宮裏還有誰這樣恨皇後,巴不得她死呢?

    “貴人,您醒了嗎?”妥冉在門外輕輕的問。

    “進來吧。”鄧綏批好了衣裳,坐了起來。

    “奴婢伺候您梳洗。”妥冉自己端著熱水進來,瞟了一眼門外的奴才。

    門又被重新關上了。

    “出什麽事了?”鄧綏看她神秘兮兮的,心裏不免打鼓。

    “奴婢有件事情不敢確定,也不敢對貴人有所隱瞞……”妥冉想了想,還是決定開口:“隻是茲事體大,奴婢沒有確鑿的證據,還請貴人聽了也不要全信。”

    “到底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鄧綏鮮少見她吞吞吐吐的,心裏也是好奇。

    “昨晚上貴人宿在章德宮,臣妾連夜回了一趟嘉德宮,為貴人取來今晨更換的衣裳。沒想到……竟然在宮裏遇見……”妥冉低下頭,臉頰有些緋紅。

    看她唇瓣緊緊抿了又抿,似乎有些話不好開口。鄧綏拉著她的手,柔柔的問:“你到底看見什麽,這時候沒有旁人,就直說了吧。”

    “奴婢看見……”妥冉好不容易厚著臉皮要說出來,就聽見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她敏捷的轉過身去,看見思柔和美淑捧著飾物盒美食進來,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未免鄧貴人追問,她撓了撓頭:“其實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奴婢是看見咱們宮裏有好多野貓。到了晚上,就隻能看見一對對綠綠的眼睛,還發著漆黑幽冷的光,看上去格外怕人。奴婢是想,要不要叫戍衛們留心看看,這些野貓是從哪裏來的。回頭貴人晚上出門,別再嚇著了。”

    “也好吧。”鄧綏微微點頭,她明顯的感覺到妥冉不是要說這件事。

    “哎呀,你手腕子上戴了什麽東西,撞的我疼死了。”思柔皺著眉埋怨了美淑一句。“該不會是個鐵圈吧?”

    “你胡說什麽呢。”美淑下意識的捂住了手腕:“我又不是故意的。當著小姐,這樣大驚小怪的也不怕驚著了小姐。”

    “小姐才沒有那麽膽小呢。隻是你這丫頭,鬼心思越來越多了,竟然藏了好東西不給我們瞧。”思柔笑眯眯的要去抓她的手。“你越是不讓我們瞧,我們還偏越要瞧。還不快快拿出來。”

    “是什麽好東西也不舍得給我們看看?”鄧綏也跟著湊趣:“難不成還怕我們要你的?”

    “哎呀小姐,您怎麽也幫著她打趣我。”美淑臉上有些尷尬:“不過是一個鐲子罷了。”

    說話的同時,美淑拉起了自己的衣袖。手腕上帶這個十分精致的銀鐲子,且這鐲子分量不輕,怪不得能磕的思柔手疼。

    “好精致的鐲子啊,你從哪裏弄來的?”思柔伸手就要去摸。

    美淑嚇得連忙縮回了自己的手:“這可是我用自己的月例買的,沒偷也沒搶。”

    “那給我看看都不行嗎?”思柔有些納悶:“你平日裏不是這麽小氣啊,也不喜歡這些玩意。怎麽的近來飾物是越來越多了,打扮的這樣花枝招展的,難不成是有心上人了。”

    “你這丫頭怎麽這樣討嫌?”美淑瞪她一眼:“喜歡飾物就是有心上人了?你難道不喜歡嗎?你也有心上人了?哼,討厭,有事沒事的打趣我,罰你給小姐梳妝。”

    說完她飛快的行了個禮:“我去小廚房拿幾道小菜給小姐早膳吃。”

    鄧綏笑著對思柔道:“這丫頭愛打扮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從前就是太男孩子氣,現在反而好一些了,待到適齡的時候,為她擇一位好夫君,那也算是美滿。思柔,我記得美淑比你大三歲,等為她安排好了這些事,我便也為你準備。”

    思柔的臉一下子就燒了起來:“小姐,您這是說什麽呢。奴婢才不要嫁人,奴婢一輩子都要陪在小姐身邊。”

    “傻丫頭。”鄧綏笑著說:“你和美淑都是我身邊最親近的人。我自然希望你們能找到好歸宿。既然是最親近的人,我怎麽舍得你們就這麽虛度一生呢。好了,讓妥冉替我上妝就是,你去幫一幫美淑吧。”

    “諾。”思柔捂著臉跑了出去。

    鄧綏這才問妥冉:“昨晚上是不是在宮裏看見外人了?”

    妥冉先是一愣,隨即溫和的點了頭:“貴人慧眼,奴婢什麽都瞞不過您。”

    “也別做聲,這些日子瞧瞧替我盯著美淑。”鄧綏心裏已經有數。“那丫頭從來就是一根筋,莽撞毛躁,生就男兒心性,好舞刀弄劍的。思柔說的對,近來她是真的變化不小,打從她給自己買了一根銀簪子開始,我就該注意到的。可惜,身邊的人往往太過親近,根本就不願意有所懷疑。”

    聽鄧貴人這麽說,妥冉心裏舒服了不少。“貴人心如明鏡,即便是身邊親信的人也不會偏聽偏信,奴婢敬服。”

    “唉。”鄧綏歎了口氣:“我多想和沒入宮之前一樣,成日裏不是鑽研文章,就是苦練刺繡。根本不必花費大部分的經曆去忖度人心。”

    “貴人您如今在這個位置,就少不了為這些事苦惱。”妥冉邊說話,邊替鄧綏綰了個雲仙髻。“如今夫人已經平安回府,宮裏的事情咱們從長計議也就是了。皇後受了傷,隻怕一時半會不會有什麽動作,奴婢隻是擔心……皇後會不會懷疑這件事情與貴人您有關?”

    鄧綏望了一眼門外,見美淑思柔她們還沒回來,沉眉道:“陛下疑心了我,以為我與清河王勾結,讓娘送信。如果這時候,皇後也懷疑遇刺的事情與我有關,那肯定會有人渾水摸魚,從中作梗。說不定巧妙的嫁接。讓陛下以為是我覬覦後位,請清河王從中協助行刺皇後……”

    “貴人,您別說了。”妥冉聽著就覺得刺心。“陛下對貴人您一向愛重,絕不會聽這些無稽之談。再說,清河王怎麽會麵見夫人,貴人您又是如何得知此事,會不會有人誤傳……”

    “這件事情絕不會是誤傳。”鄧綏微微勾唇,卻並沒有對妥冉講明白來龍去脈。

    妥冉是個知所進退的人,見貴人篤定,也就沒有問下去。

    “等下用了早膳,你陪我去一趟梁太妃的樂成殿。”鄧綏心想,這宮裏的人都懷疑她,加上暗中下毒手的人推波助瀾,陛下就算不信不聽,也未必能保護她完全。何況現在的情況是陛下懷疑她勾結清河王,再若不為自己尋個好的由頭,隻怕也是難以萬全。

    “諾。”妥冉稍微安心,想來鄧貴人是有辦法的。

    其實後宮的爭鬥再怎麽艱難,隻要恩寵在,沉著應對,也就沒有什麽了不得了。

    “美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思柔歡天喜地的跑進了小廚房,輕輕的拍了下美淑的肩。

    “什麽好消息?”美淑轉過臉的時候,看見思柔眉目之間的喜色,不由得納悶。“方才你不是還和小姐取笑我來著?怎麽這會又有好事情了?”

    “就是小姐特意給你安排的好事啊。”思柔笑得合不攏嘴:“知道嗎?方才你走之後,小姐說你比我大三歲,也是時候給你找個好人家遣嫁了。你呀,很快就不用在小姐身邊伺候,可以過上柴米油鹽相夫教子的好日子了。簡直不要太好了。”

    “你說什麽?”思柔驚的下巴差點掉下來。“你說小姐要將我遣嫁?這是為什麽?”

    “是啊,小姐是這麽說的。可能是因為你到該嫁人的年齡了吧。”思柔笑嘻嘻的說:“平日裏愛占你便宜,總是懂不懂的讓你喊我一聲姐。往後可不敢再跟你開這樣的玩笑了。你若是嫁人,那就是大人了,再不是和我使性子的小姐妹。”

    “你胡說什麽呢?”美淑板起了臉:“我怎麽不是你的小姐妹了?小姐不懂我的心思,難道連你也要這樣氣我?”

    “氣你?”思柔不解的看著她:“我哪裏氣你了,我這是真心實意的恭喜你啊。你以為什麽人都能有這麽好的姻緣嗎?再說了,小姐答應親自為你擇一戶好人家,必然不會虧待你的。陪嫁也一定豐厚,到時候你嫁過去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再胡說看我不撕爛你的嘴。”美淑生氣了,捏著拳頭的手說提起來,就提了起來。

    “哎呦,你這是幹什麽?”思柔被她嚇了一跳。“我好心好意的恭喜你,你竟然還要打我?”

    “我告訴你,誰喜歡嫁人誰就去嫁人,反正我是不會離開小姐身邊的。”美淑氣得扭頭就跑,握著拳頭的手依舊沒有鬆開。

    “真是莫名其妙。”思柔沒想明白,就算她和自己的心思一樣,不願意離開小姐,也犯不著生這麽大的氣吧?這架勢,簡直要吃人一樣。

    隨意的用了點早膳,鄧綏就讓妥冉陪著她去梁太妃處。臨走的時候,她注意到隻有思柔一個人跟著不免奇怪。“美淑那丫頭呢。”

    思柔氣鼓鼓的說:“誰知道她是怎麽回事,奴婢將小姐要替她擇一門好姻緣的事告訴她,她竟然握著拳頭要打奴婢。最後自己轉身跑了。真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可能和你一樣,也是舍不得離開我身邊吧。”鄧綏笑意溫然,眉心裏滿是朗清:“回頭我勸勸她就是。你先回宮吧。”

    “諾。”思柔也沒有再多話。

    “貴人似乎是心裏有數了。”妥冉在身畔柔和的問。

    “自然,你心裏不是也有數了嗎?”鄧綏笑著與她對視一眼。一定是有人利用了美淑。

    而這個人的目的,才叫人忌憚。

    然而讓鄧綏有些意外的是,姚嘉兒也在樂成殿裏。且看樣子,也就隻是比她早來一步而已。

    梁璐媛斂眸看著鄧綏,唇邊的笑容有些冰涼:“今天是什麽好日子啊,你們怎麽都聚齊在我這冷僻之地了。聽聞晨起陛下就出宮了……難道是因為陛下出宮,你們反而清閑了?”

    “太妃有所不知,宮裏接連的出了幾件大事。臣妾今日前來,就是為了向太妃逐一稟明。”姚嘉兒眼角眉梢的喜色,自然是掩飾不住的。

    鄧綏也明白,她根本就沒有打算掩飾的意思。

    “看你一臉的喜氣,莫非是有什麽高興的事?”梁璐媛也看出了端倪。

    “臣妾入宮伺候陛下也有三年多了,三年多都不曾為陛下誕育皇嗣,本以為臣妾是福薄,不想竟一朝也有了如此的好福氣。”姚嘉兒歡喜的起身向梁太妃行了個禮。“臣妾此番前來,是想求太妃一件事。倘若臣妾生下了公主,若是能跟著太妃學習宮裏的規矩,那該有多好。不知道太妃清靜慣了,是否願意賞給臣妾這個顏麵。”

    梁璐媛怎麽會不知道姚嘉兒是什麽意思。隻要自己點頭,那她腹中這個孩子就如同得到了她這位太費的庇護。畢竟皇後要回宮了……

    “鄧貴人以為如何?”

    梁太妃一開口,鄧綏就愣住了。這還真是皇帝的親姨母,都是如出一轍的喜歡把問題丟給旁人來解決。

    “臣妾以為此事甚好。”鄧綏笑逐顏開:“太妃雍容爾雅,氣度不凡,堪為後宮女眷的表率。倘若姚美人誕下了公主,能跟隨在太妃身邊撫育,當真堪為一段佳話。”

    “是麽。”梁璐媛幽幽一笑。

    “自然是。”鄧綏溫婉垂首。

    “那好。”梁璐媛頷首:“既然鄧貴人也這麽覺得,那這件事情就按姚美人說的辦。”

    “多謝太妃。”姚嘉兒喜不自勝,連連道謝。“太妃的恩德,臣妾沒齒難忘。”

    “謝我什麽。這都是鄧貴人的主意。”梁璐媛平和的麵龐透著些許的清冷。“後宮裏接連為陛下誕育了四位公主,就連皇後失去的那個孩子也是公主,倒是盼著你們能為陛下誕育一位皇子。有了皇子,於你們而言,也就算是有了依靠。”

    姚嘉兒笑吟吟的撫了撫自己的肚子:“臣妾並不知道是否有福氣為陛下誕育皇子。無論是公主還是皇子,臣妾都會拚盡全力去嗬護這個孩子。”

    “那是自然。身為娘親,理當如此。”梁璐媛笑看著鄧綏,顯然是明白姚美人的話,是衝著她去的。“嘉兒是來報喜的,那麽鄧貴人,你來我這裏,所為何事?”

    “回梁太妃的話,臣妾前來,乃是因為皇後宮外祈福,遇刺一事。”鄧綏這話一出口,姚嘉兒的臉上馬上就掛不住了。

    “鄧貴人提及此事,卻顯得臣妾不會辦事了。”姚嘉兒有些陰陽怪氣:“表姐出宮遇刺的事情,未免後宮人心惶惶,陛下嚴謹不許外泄。就連今早陛下出宮,也不過是說接皇後回宮。事實上,知道的,無非是幾位美人與貴人您。怎麽轉頭您便來了梁太妃麵前稟述,倒像是急著撇清你自己一樣,生怕別人不清楚此事與你無關。”

    鄧綏溫和的點了點頭:“梁太妃您也聽見了。姚美人的話其實也代表了後宮許多妃嬪的心思。皇後娘娘受了重傷,即便是陛下未曾言明,妃嬪們****往永樂宮請安,想來也會猜出究竟。既然是紙包不住火的事情,臣妾以為不如請太妃主持公道,明著或者暗中徹查整件事情。既可以鏟除奸佞,也可以讓還臣妾一個清白。”

    “鄧貴人這麽說,很容易讓人覺得這是私心。”姚嘉兒笑笑的抿了抿自己的嘴唇。端起了手邊的一盞櫻桃茶呷了一下口。

    鄧綏衝她微微一笑,不疾不徐的說的:“原本也是私心,沒什麽怕讓人知道的。畢竟沒做過的事情,憑白引人猜忌,是誰都不願意見到的局麵。更何況,後宮的眼睛都盯在本貴人身上,反而是沒有精神頭揪出真正為禍之人了。顧此失彼。”

    “鄧貴人就不怕這麽做……有此地無銀三百兩之嫌?”姚嘉兒今天的話都說的恰到好處,不多不少,勾唇淺淺一笑的樣子,看著明媚柔和。“臣妾是為您著想,就不要多事了。不是有句俗話說,清者自清嗎?”

    有那麽一瞬間,鄧綏恍惚麵前這個人,是不是素日裏那個多口多舌,趨炎附勢,隻會狐假虎威的女人。原來聰明人總是擅長掩飾自己的才智,不叫人一眼就看穿所有。

    但是很可惜,為達到自己的目的,她還是暴露了。

    “一切全憑太妃做主。”鄧綏不與她爭辯,隻是朝梁太妃垂首以示敬意。

    “是了。”姚嘉兒也是抿唇笑了笑:“臣妾與鄧貴人心思一致,這件事情關乎皇後娘娘,波及整個後宮。自然是得請太妃做主,才能讓眾人心服口服。”

    梁璐媛幽幽一笑,低眉不語。心裏掂量著這兩人的說話,終究也隻是擺一擺手。

    “臣妾今日冒失,還請太妃恕罪。”鄧綏起身朝梁太妃行了個禮:“時候也不早了,臣妾就先行告退。”

    “臣妾也告退了。”姚嘉兒隨聲附和,也跟著鄧綏一並退了出去。

    娟安皺了皺眉,不解的問:“太妃,您瞧這事……”

    “娟安,你說皇帝心裏,更偏向誰?”梁璐媛心裏有數,臉上的笑容也格外的柔和。

    “這……”娟安一臉的疑惑:“還請太妃示下。”

    “叫你的人出去好好打探打探,多搜集些證據。”梁璐媛笑了笑:“後宮這一塊肥肉,指不定是掉在誰嘴裏呢。”(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