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離奇遇刺 皇後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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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綏才走進章德宮的正殿,就“嘭”的一聲跪在了地上。
盡管她一再的告誡自己,不要過多的宣泄情緒。可膝蓋一落地,她的眼淚就止不住的湧了出來。
劉肇手裏的竹簡還沒看完,方才說鄧貴人來了,他便允準進來。
隻是這“嘭”的一聲,才將他的目光吸引過去。“怎麽了?”
“拜見陛下。”鄧綏竭力讓自己不要太激動:“臣妾這時候過來,叨擾陛下的清靜了。”
“你這個樣子,還說這些話做什麽?”劉肇索性放下了手裏的竹簡,皺著眉頭起身走到她身畔。“怎麽了這是?”
身上斑駁的血跡,把劉肇嚇了一跳。“傷到哪裏了?”
鄧綏抬起頭,看著近在咫尺的皇帝,不知道為什麽哽咽了。
劉肇俯身,雙手將她托起來:“是怎麽受傷的?到底出什麽事了?”
“臣妾沒有受傷。”鄧綏扶著他慢慢起身的站穩。“鄭氏死了。後心中箭。”
“鄭氏?”劉肇疑惑的看著她:“哪個鄭氏?”
“鄭明豔。”鄧綏倒吸了一口涼氣,想起她身上再沒有力氣,忽然倒下來的那種感覺,額頭上的冷汗就冒了出來。
“無棱,去端一盞熱薑茶送過來。”劉肇看她這樣子,心裏不免擔憂。“順道去加德宮,取套幹淨的衣裳過來。”
“諾。”無棱答應著退出去。不想妥冉已經讓人取了衣裳送過來。
“倒是你想得周到。”無棱衝她一笑:“我這就讓人去準備熱水,等下你伺候貴人更衣吧。”
“諾。”妥冉答應著話,同時給無棱使了個眼色。
無棱會意,召喚人去準備熱薑湯,自己則跟著妥冉默默走到一旁。
瞧著旁邊人都離得遠,妥冉才壓低嗓音問了一句:“楊淼是皇後的人嗎?”
無棱沒想到她會問這個,不免皺眉。“這話叫我怎麽答呢?”
妥冉不由笑了:“能答就答,不能答算了便是。你是知道的,我從不喜歡勉強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無棱有些尷尬:“其實啊,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楊淼這永巷令,當初就是皇後極力保薦的。這些年,楊淼為皇後辦事也總是盡心竭力。”
“這就是了。”妥冉垂下頭去:“他今日這麽急不可耐的逼那鄭氏出手,還口口聲聲的維護鄧貴人……不就是怕自己辦事不盡心嗎?”
無棱隻是笑,並沒做聲。
“放眼這宮裏,你覺得還有誰可堪擔當永巷令的職位?”妥冉也不拐彎,直接了當的問。
“你的意思是說……”無棱不由得警惕起來。“這可不是小事情,要動皇後的人,可不是你我能決定的。”
“那是自然。”妥冉並沒有什麽驚訝的,反而覺得很稀鬆平常。“幹得好,自然是會仕途平順。幹得不好,拱手將職位讓給旁人也不是什麽稀罕的事情。俗話說打狗也要看主人,沒有把握,怎麽會做這樣的事情呢。”
無棱擰眉想了想,道:“中黃門楊琛似是不錯。且聽聞早前他對鄧貴人有恩。”
“知道了,多謝。”妥冉衝他微微一笑。
正巧奴才端了熱薑湯過來,無棱回以微笑便端了薑湯送呈陛下麵前。
“來,喝盞熱薑湯暖暖身子。”劉肇扶著她坐好,自己拿勺子輕輕的攪了攪,送到她唇邊。“你呀,就是閑不住,明知道後宮裏的事情沒有幾樁好辦的,偏要湊過去。”
鄧綏抿了一口熱薑湯,眉頭皺的更緊了。“有些事,不是不湊過去,就能當做沒有發生的。”
“是,是是。”劉肇無奈,順著她的話往下說:“既然知道會有麻煩,也肯湊過去,現在哭有什麽用?”
這話裏明顯有諷刺的意味,但是從皇帝嘴裏說出來,怎麽就讓人生不起氣來。
“陛下的意思是,臣妾自討沒趣。”鄧綏的眼眶有些紅。
其實別的都還好說,她就是不甘心。明明已經離真相很近了,明明那個名字呼之欲出,可在這緊要關頭,鄭明豔還是死在自己身旁,她竟然連一點辦法都沒有。這一次但是鄭明豔,下回如果是她的至親,那該怎麽辦?
鄧綏越來越不喜歡這種被人掌控的滋味了。
她不是出家人,何必逆來順受。
“也不是。”劉肇看她硬朗的樣子,不免歎氣:“很多時候,事情並不會如你所願。”
鄧綏從皇帝手裏接過了這一碗薑湯,輕輕抿了一口。覺得溫度合適,便一仰脖,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
“去準備熱水,給鄧貴人沐浴。”劉肇從她雙眼中看出了疲倦,也就沒有興致多問什麽。“等下好好泡一泡熱水,把身上的不舒坦都泡掉。”
“嗯。”鄧綏點一點頭,放下了碗。
這時候,她忽然覺得,身邊有這麽個人在,心裏能踏實不少。
隻是他眉宇之間,也有化不開的猶豫。聯想到之前皇後遇刺,鄧綏心裏很不踏實。他的困擾,會和鄧家有關嗎?如果確定那禁令玉真的是叔父所有,他會不會趁早斬草除根,以免鄧氏一族會成為現在的陰氏。
“陛下,貴人,香湯已經準備好了。”妥冉步子輕款的走進來。
“讓妥冉陪你去沐浴。”劉肇用力的捏了捏她的手指:“別想太多。”
“嗯。”鄧綏微微點頭:“臣妾告退。”
皇帝的浴室比妃嬪宮裏的講究許多。漢白玉砌成的浴階一蹬一蹬的向溫暖的香湯延伸。鄧綏寬了衣裳,一步一步的往那池子裏走去。
水從腳底慢慢的往上,不一會就蔓延到了腰間。
那種被溫暖包圍的感覺當真是好,仿佛一瞬間就驅散了身上的寒意。
隻是心,卻很難焐暖。
“貴人,方才奴婢瞧瞧打探過無棱的口風。”妥冉的聲音特別輕柔,確保除了鄧綏,誰都聽不見。
鄧綏站在池子裏,靠著潔白的玉壁,由著妥冉為她清洗烏黑的發絲。“什麽?”
“永巷令的最佳人選。”妥冉直截了當的說:“楊淼是不能留了。”
這一點鄧綏也深信不疑:“早在他因為王若瑩的事情與我為敵的時候,我就不該留著他。今日對鄭氏下毒手的刺客,不管是不是他安排的,他想要我死的心思已然暴露無疑。”
“是。”妥冉不住點頭。
“那麽無棱覺得什麽人合適?”其實鄧綏有些納悶,為什麽這樣的事情,妥冉要去試探無棱的口風?難道是因為妥冉和無棱的關係親密,她比較能信任這個人?還是……
當然這疑惑被她藏在了心裏,並沒有顯露出來。
“貴人可還記得你入宮當日,那個為你敞開宮門的中黃門?”妥冉也聽說了鄧貴人入宮當日種種情形,自然知道有這樣一件事。
“你是說楊琛?”鄧綏的確記得有這麽個人。
“是。”妥冉微微一笑:“貴人好記性。”
“那一次,的確是他賣我人情,不然連宮門都難進來。”想到這裏,鄧綏不由一笑:“他也是個聰明人,給了我這樣的恩惠,卻從來沒想過到我這裏找便宜。聰明人,該有厚報。稍後你先去知會他一聲,叫他心裏有數。別的事情,我自會安排。”
“諾。”妥冉雖然點頭,可心裏還是擔憂。“貴人,不怕別的,那楊淼是皇後的人,想來皇後不會輕易就讓咱們有機可乘。萬一她先向陛下告狀,舉薦旁人取代楊淼,那咱們豈不是被動?”
鄧綏微微垂眸,唇邊的笑容像是沾染了這浴室的氤氳之暖,看著有些朦朧的美。
這時候陛下在做什麽?
她低著頭,不禁有些想他。
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很洗完他能在自己身邊。
有他在側,宮裏這冰冷的歲月都會變得有溫暖起來。鄧綏閉上了眼睛,情不自禁的想起他輪廓分明的臉龐,唇邊的笑意就更濃了幾分。
忽然一隻手,落在她光滑的肩頭。
手有些冰涼,驚的鄧綏猛然睜開了眼睛。
妥冉一手拿著水瓢,一手驚慌的捂著口鼻,雙眼圓圓的瞪著,卻一動不動。
鄧綏順著那隻冰冷的手看過去,那張臉,她再熟悉不過了。“劉慶,你是不是瘋了?”
香湯漂浮著一層花瓣,摸過鄧綏的胸口,鎖骨之下。
即便如此,她也是萬分的尷尬,這個人這時候冒出來,是想要害死她嗎?
“你不想我來陪你?”
他的語氣有些生硬,語調也不似平常那麽平靜。
鄧綏隻覺得奇怪,用力推開他的手:“放尊重一些,你這麽做,隻能讓我更加討厭你。”
妥冉被點了穴,根本就動彈不得。心裏急的要命,卻根本幫不上忙。
也是這個時候,她才會想為什麽自己當初不好好習武。總不能喊戍衛衝進來護駕吧?那貴人的名節還要不要?
“出去。”鄧綏豎著眉頭,臉色相當難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你與我,生分至此?”劉慶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難道我在你心裏,真的就不如他嗎?”
不知道為什麽,鄧綏從劉慶的臉上,沒看到半分往日的情分。看見的隻有叫她害怕的陌生,以及隨時都會送命的危險。
倘若陛下這個時候進來,那她就真的是百口莫辯了。陛下會相信她和他是清白的嗎?恐怕連她自己都不能相信。
“你到底想幹什麽?你要怎麽樣才肯放過我?”鄧綏幾乎是帶著哭腔問。她不是怕死,而是怕比死更可怖的悲劇會上演。“我拜托你趕緊走吧,你我之間,再也沒有什麽可說的。”
“我來幫。”劉慶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他側首從妥冉手裏拿過了水瓢。伸長了手往池子裏舀起水,緩緩的往鄧綏肩上淋。
鄧綏戰戰兢兢的感覺到那水淋下來的不適,心裏焦灼的像是在火上烤。
“你……”
“噓!”劉慶衝她輕輕搖頭:“別怕。”
第二瓢水從肩上淋下來的時候,鄧綏已經有了注意。
她繃著臉,不動聲色的看著他的手伸下來繼續舀水,隻待時機。
當他第四次舀水的那個瞬間,鄧綏忽然雙手一握,死死的攥住他的手腕,將他從池邊上用力的拽進了水裏。
嘭的一聲,濺起了無數的水花。
鄧綏回過頭一把抓住放在池邊的棉巾,將身子裹住,整個人迅速的跑出了池子。
“唔……咕嘟咕嘟……”
當她逃出池子,回過頭看的時候,才發現水裏的人竟然不會遊泳。
不會遊泳,那他就不是清河王!
鄧綏心頭一緊,整個人都不好了。“來人,救命啊!”
她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的,躲在妥冉身後,拚命的呼救。
鎮守在外的戍衛得令,迅速的闖了進來。
“貴人,您沒事吧……”帶頭的戍衛進來的時候,發覺鄧貴人躲在侍婢身後,還裹著浴巾不由得尷尬,連忙低下頭告罪:“奴才該死,奴才冒失了。”
“有刺客。”鄧綏啞著嗓子:“趕緊抓刺客。”
她這麽一嚷,那戍衛才發覺浴池裏有人。
彼時,那個人已經站了起來。畢竟浴池的水不是特別深。
“抓住他,留活口。”鄧綏陰沉著臉色,語氣駭人:“決不能讓他死。”
“諾。”侍衛得令三下五除二就將人擒獲了。
也是這個時候,鄧綏才看清楚這個人的臉。不知道是不是浸了水的緣故,他本來的模樣呈現在人前,根本就不是劉慶。
無棱這時候才趕到,一見著情況連忙告罪。“貴人恕罪,奴才護駕不利,遲來讓貴人受驚,還請貴人恕罪。”
“本貴人要親自審問他,看著他,決不許他死。”鄧綏定了定神,擺手道:“先出去。”
“諾。”無棱趕緊領著人退出去。
鄧綏迅速的更衣,拿綿巾裹著濕漉漉的頭發對妥冉道:“你別害怕,我這就讓人進來替你解穴。”
妥冉紅著眼睛表示聽懂了,可她沒辦法發出聲音。
也就是這個時候,鄧綏不經意的看了一眼那水裏,漂浮在水麵上的除了花瓣,還有一張麵具。想來,就是剛才那刺客戴在臉上的。
“無棱。”鄧綏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黑著臉道:“你趕緊替妥冉解穴。”
無棱推門而入,依照吩咐替妥冉解了穴。
“貴人,您沒事吧?”妥冉嚇壞了,要不是鄧貴人機智,自己被點穴不能動,又是在浴室。萬一那刺客做出什麽不軌的事情來,貴人的名節就毀於一旦了。
可是,這宮裏誰有這麽大的膽子,敢讓刺客在皇帝的浴室行此舉?
“別擔心,我沒事。”鄧綏微微勾唇,恢複了往日的平靜。“陛下呢?”
無棱有些不好開口,猶豫了片刻,方道:“方才皇後娘娘身邊的莫璃來了,說是娘娘的傷口起了炎症,發了高熱,請陛下過去永樂宮了。”
不知道為什麽,鄧綏心裏有些失落。
“無妨,那就等陛下回來再審。”鄧綏想了想,有些不放心:“這人出現的時候,帶著麵具。那麵具就在水裏,你著人撿起來留著。”
“諾。”無棱明顯感覺到鄧貴人不高興,便道:“陛下說貴人身子不爽利,就留在章德宮歇著。奴才已經打點好了內室,請貴人移駕。”
“嗯。”鄧綏略微點了點頭,“帶路吧。”
章德宮才出事,這邊風就吹到陰淩月的永樂宮了。
莫璃趁著給皇後換藥的功夫,蚊音將事情告訴了皇後。
“沒有一刻安寧的。”陰淩月說這話的時候,像是不高興又像是高興。“怪隻怪她自己樹敵太多。”
“娘娘就不必費這個心了。”莫璃幽幽一笑。
“說不費心,怎麽可能!”陰淩月幾乎是氣聲說話:“誰能這樣算計她,來日未必就不能這樣算計我,這個人躲在暗處,如此費心的籌謀,不揪出來早晚是禍害。你和莫玢都留意一些。”
“諾。”莫璃替皇後換好了藥,重新梳妝好,才笑吟吟的說:“果然陛下一來,皇後娘娘的精神也好些了。有陛下的福澤庇護,娘娘的傷指定能快些痊愈。”
“唉……”陰淩月無奈的歎了口氣:“去請陛下進來。”
“諾。”莫璃順從的點頭,請了皇帝進來。
“好一些了嗎?”劉肇看她臉色蒼白,少不得關心:“不是說傷勢已經好多了,怎麽會忽然又起了炎症?可是太醫照顧的不盡心嗎?”
陰淩月很喜歡被他這樣緊張的關懷著,依偎在她懷裏的時候格外的小鳥依人。“陛下切莫動怒,不關太醫的事情,是臣妾自己的身子不好,病情總是反複。也因為身子弱些,太醫不敢用凶猛的藥,所以恢複起來是比較慢。”
“唔。”劉肇若有所思的頷首,輕輕撫了撫她的臉頰:“身子慢慢調養就是,朕隻是不忍心看你這樣辛苦。”
“陛下能時時來陪伴臣妾,臣妾隻覺得滿足,何來的辛苦。且這些日子,後宮的事情都是勞煩鄧貴人看顧,她身子也不好,臣妾倒是過意不去。”陰淩月微微垂下眼眸,緩緩的說:“畢竟她侍奉陛下的時日也不短了,若是哪一日有孕,也就不好再讓她做這些累心的事情了。”
“你的意思是……”劉肇聽得出她話裏有話,於是追問了一句。
“臣妾鬥膽,想請陛下給後宮一道恩旨。”陰淩月柔柔笑道:“上一回冊封後宮,還是三年前的事情。陛下是不是該給宮裏的姐妹們晉一晉位分了。”
劉肇溫眸看著她:“你有什麽主意,說來朕聽聽。”
“陛下,這樣的事情,自然是您說了算。”陰淩月甜美一笑:“隻是無論如何,別委屈了嘉兒。前些日子臣妾失了孩子,都是她盡心照顧。如今她有了身孕,也是辛苦,還請陛下多為她思量。”
“唔。”劉肇點頭:“朕心裏有數了。”
“陛下有數就好。”陰淩月甜美的依靠在他的胸口,指尖卻一下一下的捏著自己腿側的皮肉。姚嘉兒,你那麽想出人頭地,我就給你這個機會。
倒是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能掀起多大的風浪!(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