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隻差一步 線索又
字數:8580 加入書籤
陰淩月頓時覺得天旋地轉的,眼前的一切都在顫抖。看著姚嘉兒得意又猖狂的背影,她這時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輸了。
不光是輸給了鄧綏,還輸給了這後宮所有的女人。
她們一個一個的,不是都看出皇帝心裏根本就沒有她嗎?
“皇後娘娘……”莫璃和莫玢都嚇得不輕。
姚美人才退出殿去,皇後便身子一歪,整個人根本就坐不住了。
“小姐,您千萬別生氣,為了這樣的人犯不上。”莫璃含著淚勸道:“如同小姐所言,她根本就是一直養不熟的白眼狼。既然早就知道是這樣,又何必動怒,身子總是自己的,不值當。”
“沒能為陛下誕下皇嗣,沒能讓陛下愛重,更沒有把持後宮局麵的本事,我這身子要不要,又有什麽關係?”陰淩月一把搡開了莫璃,惡狠狠的吼道:“都給我滾,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小姐,您別亂動,當心傷口。”莫璃嚇得不輕:“傷口好不容易好一些了,您……”
“滾!”又是一聲怒吼,陰淩月把自己的嗓子都喊疼了。“通通給我滾出去。”
莫璃和莫玢伺候她這麽多年,都沒見過她如此的氣急敗壞。想來這一次,姚美人是當真將她氣得不輕。
兩個人戰戰兢兢的應聲退下,誰都不敢離開門口,生怕皇後一時氣憤,做出了什麽不理智的事情,那就追悔莫及了。
“很好,姚嘉兒,很好。”陰淩月晃晃悠悠的走到梳妝台邊,看著鏡子裏麵容憔悴的自己,想著姚嘉兒的話,淚水不禁湧了出來。她現在,真的什麽都沒有了嗎?
三年的時光,陛下真的就對她一點都不在意嗎?
她的真心,在皇帝眼裏就這麽不堪一擊?
“我不信,我不信,我才不會信……”陰淩月抓起了一盒胭脂,扭開就往自己臉上撲。“陛下心裏怎麽會沒有我,陛下怎麽會一點都不在意我。姚嘉兒,憑你也敢這樣質疑陛下對我的恩寵麽?你也配!”
嘉德宮同樣在惴惴不安的氣氛之中。
倒是不為別的,鄧綏一大早起就覺得身子不爽,特意讓人將蘇文蘇太醫請了過來。
蘇太醫剛到,鄧綏便吩咐眾人退下,隻留了蘇太醫一人在內室,敞開了門說話。
門外,思柔和美淑把守著,沒有人敢輕易靠近,想來也沒有人能聽見裏麵再說什麽。也是因為如此,才叫人緊張,好好的,鄧貴人怎麽就不痛快了?
怎麽還請的是皇後舉薦入宮的太醫呢?
“鄧貴人有何吩咐?”蘇文見她半晌不吭氣,於是客客氣氣的開口:“不知道微臣有什麽能效勞的。”
“哼。”鄧綏抿了抿唇:“算子待我是越來越客套了。怎麽,後宮裏的日子過得舒心,算子是不打算出宮了?”
“貴人說笑了。”蘇文有些不好意思:“是入宮還是出宮,原本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總歸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就是了。何況宮裏沒有什麽不好,所穿所用,都是宮外麵比不了的。反正同樣是請脈看症,在宮裏和在宮外同樣都是救人,也沒有什麽不同。為何不能留在這裏呢。”
“你說的可真是輕巧極了。”鄧綏不喜歡現在的蘇文。感覺是真的和從前大不相同了。她鬧不清蘇文到底有什麽目的,要幫什麽人,但是她很清楚,他絕對不可能不為了好處。銀子什麽的無所謂,這些年他賺了不少。
可權勢卻像一塊流油的肥膏,這時候不咬一口,就太虧著自己了。
“貴人見笑了。”蘇文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行了,知道你光陰金貴,等下還要去給皇後治傷,就不兜圈子了。”鄧綏側身從身後拿過一樣東西,放在了麵前的漆木桌麵上。“你看看這個。”
“諾。”蘇文雙手接了過來,捧在手裏細細一看,便是不由得愣住了。“這是……人皮麵具!貴人怎麽會有這樣的東西,若非江湖之人……想必是不會用到此物。”
“說來也是巧了,這東西不但出現在了宮裏,還出現在本貴人麵前。”鄧綏邊說話,邊仔細留意著蘇文的表情。“算子瞧著東西眼熟嗎?”
蘇文將人皮麵具展開,放在麵前細細的看,不由得驚住了。“這是……”
“你也認出來了!”鄧綏抿唇而笑:“這東西,乍一出現在眼前,當真是嚇人一跳。”
“微臣瞧著這麵具做工粗糙,且背後像是用了迷糊熬成的膠來粘貼麵龐,想來不是出自什麽名家之手,應當就是糊弄事情的小人所為。”蘇文心裏納悶,會有人冒充清河王入宮恐嚇鄧貴人呢,他這麽做,有什麽目的。
“是麽。”鄧綏倒是不懂這些:“你說說看,這怎麽糊弄了?”
“貴人有所不知,江湖赫赫有名的人皮麵具工藝師傅,都有自己研製調和的漿糊。也就是膠。他們的膠甚好,貼在肌膚上不會有任何感覺,且持久。不似這米熬出來的漿糊,一沾水就容易被衝掉。”蘇文看了又看,道:“不過此人手藝也不錯,能將人麵做的這樣精巧細致。指不定是哪位名師的高徒也未可知,隻是還沒得到師傅全部的真傳。”
“倒也罷了。”鄧綏不關心這個,她關心的是背後指使刺客戴麵具入宮的人到底是誰。“永祥裏現在關押著一名要犯,可是這個人的嘴巴很嚴。即便是手筋腳筋都斷了,牙齒也被打落不能嚼舌,他還是不鬆口。聽說自從進去到現在,粒米未進,滴水不沾,下了決心求死……”
“貴人的意思是……讓微臣撬開他的嘴?”蘇文不免奇怪:“可微臣不過是一屆太醫,有什麽權利做這樣的事情?何況微臣可是皇後娘娘舉薦入宮的,總不好明目張膽的幫貴人辦事吧?”
“就知道你要推諉,各種借口。”鄧綏饒是一笑。
“貴人恕罪,微臣不敢。隻不過是就事論事。”蘇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要是想撬開一個人的嘴,一定有辦法。”鄧綏言止於此,便不再做聲。隻是沉眸看著他。
她這眼神,誰銳利也未必見得有多銳利,說柔和卻又有很多深邃的東西難以捉摸。這一看便是好半天的功夫,直叫人心裏發毛。
“好了好了,貴人您別這樣,微臣盡力一試就是。”蘇文有些受不了,硬著頭皮就答應了。
“你這不是自討苦吃嗎?早點這樣痛快不就沒有這些煩心事了。”鄧綏笑著說:“那就說看,你有什麽辦法。”
“有一種藥,服下去便會問什麽答什麽。”蘇文不放心的補充了一句:“但這隻限於一般人,倘若入宮行刺那名刺客意誌力非常頑強,這藥也就起不了什麽作用了。要不要給他嚐試,全憑貴人您做主。藥我沒待在身邊,等下勞煩貴人身邊的人跟我回太醫院取藥。”
“就知道找你一定有辦法。”鄧綏心裏寬慰不少:“那就謝了。”
“貴人客氣。”蘇文連忙起身:“若是貴人沒有別的吩咐,微臣這便告退。”
他想著要不要趕緊想辦法,知會清河王一聲。有人利用人皮麵具在宮裏為禍,這不是明擺著給他找麻煩嗎?
“且慢。”鄧綏見他若有所思,不免好奇。“算子看樣子有心事啊。今日你幫我一回,你有什麽心事也大可以告知本貴人。若是能幫襯,本貴人絕對不推脫。”
“勞煩貴人費心了。”蘇文連忙打馬虎眼:“微臣糊塗,正在想那種藥放在何處了。該不會是忘帶進宮了,如此,豈不是要耽誤貴人的事情。所以心急著回太醫院趕緊找找。”
“你倒是盡心。”
“受人之命,理當如此。”蘇文謙和道。
思柔在外麵輕輕道:“小姐,鞏台來傳話,說永樂宮的安固來了。這就要請蘇太醫趕緊過去,皇後娘娘的傷口撕裂了,人已經昏過去。”
“什麽?”鄧綏有些驚訝:“皇後的傷不是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嗎?好好的怎麽會傷口撕裂?”
其實她心裏明白,這事情一定和姚嘉兒有關。
隻不過在宮裏度日,太聰明了不是什麽好事情。能糊塗的時候,誰都要盡量的去裝一裝。
也省的樹大招風,憑白的為自己招來災禍。
“那蘇太醫就趕緊過去吧。”鄧綏顯出了憂慮之色:“你先過去看看,本貴人稍後就到。”
“諾。”蘇文答應著就退了出去。
思柔和美淑這時候才進來。
“小姐,好好的皇後怎麽會傷口撕裂?”美淑不懂:“即便是生姚美人的氣,也不至於跟自己過不去啊。這一回,她不是傷的挺重的嗎?這身子要是再不好,隻怕後宮裏就快要沒有她的安身之地了,何至於為了個姚美人,就冒這麽大的風險啊。”
鄧綏略微一想,心裏就有數了。
“為了心中所愛,做什麽都不為過。有些人就是這麽認為的。”
“小姐的意思是……”思柔沒聽明白。
“皇後沒有子嗣,陰家又屢次得罪陛下。前些日子,陛下待皇後不冷不熱,即便是去了永樂宮,也鮮少留宿。而這些日子,倒是因為皇後的傷勢,陛下時常過問,每每親喂湯藥,殷勤得緊。想來是皇後眼下沒有別的辦法,隻能靠苦肉計維係恩寵,才出此下策。”
說真的,鄧綏心裏覺得淒涼。
身為妻子的,若是隻能靠這樣的法子留住丈夫,無疑是可悲的。
且她能留得住一時,往後怎麽辦?
同樣的法子這回管用,下回又該怎麽辦?
“小姐明知道她是做給陛下看,怎麽還要過去?”美淑撇嘴道:“由著她做戲也就是了,反正咱們眼不見為淨。”
“她到底是皇後。”鄧綏若有所思的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整個後宮誰敢不給她顏麵?”
“也是呢!”思柔笑著道:“那奴婢去準備輦車,美淑,你替小姐更衣吧。”
“好。”美淑也是笑著答應:“皇後鳳體不適,後宮的事務自然就隻能交給小姐您來料理。咱們也尋個恰當的時候,好好素淨素淨這後宮裏的人和事。”
她的話音剛落,妥冉就快步走了進啦。“貴人,大事不好了。永祥裏拘押的那名刺客,說是嚇破膽死了!”
“什麽?嚇破膽死了?”美淑頓時就懵了。“已經這麽小心了,挑斷了手筋腳筋,打落了牙齒。每日裏灌米湯給他吃。以為這樣就能保住他這條賤命,供出幕後主使。怎麽會給人嚇死了?難不成那鄭明豔的鬼魂還在永巷裏飄著?還是說那楊淼也化作厲鬼了,專門躲在永巷司機複仇?”
妥冉不由得皺眉:“都什麽時候了,姑娘還有心思開這樣的玩笑。那個人死了,線索也就斷了。要想揪出幕後的黑手,指不定得等到什麽時候。隻怕,那主使的人知道沒有威脅,也不會收斂了,誰能擔保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都在咱們的掌握之中呢?”
美淑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說句玩笑怎麽了?怎麽衝著奴婢來了。弄得好像那人是奴婢弄死的一樣。”
“好了。”鄧綏連忙打圓場:“妥冉不是這個意思,她也是為這件事情著急。生怕有人一計不成又來一計。我是應付的疲倦了,有時候還真是怕防不勝防。”
“美淑姑娘不必在意,我沒有針對你的意思。隻不過是替貴人擔憂。”妥冉也跟著解釋了一句。
“算了算了。”美淑就是不喜歡她們這樣唉聲歎氣的樣子。“我先去永巷看一看吧,有什麽消息再來回稟小姐。至於皇後娘娘宮裏,還是叫妥冉和思柔陪小姐同去吧,奴婢眼裏不揉沙子,萬一看見皇後那副矯揉造作的樣子一時沒忍住,又壞了小姐的事情可就不好了。”
“行啦,你去吧。”鄧綏拍了拍她的肩。
目送她出去,妥冉才愧疚道:“奴婢方才不是有心的。隻不過是……”
“得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心思嗎!”鄧綏無奈的笑了笑:“這丫頭也是一時叫人迷了心智去,未必真的有害我之意。成日裏也不必防賊似的防著她,該怎麽樣就怎麽樣。稍後知道她心儀之人的身份,我便想法子將她嫁出去。到底也是自幼和我一起長大的情分,我也不忍心看她被困在這禁宮之中不得安生。”
“貴人心善。”妥冉笑得很溫和。
“不是什麽好事。有時候心腸若硬不起來,就隻能給旁人機會來危及自身。”鄧綏深吸了一口氣:“走吧。”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往外走,正好遇見乳母帶著四公主在前庭的院子裏頭曬太陽。
說真的,鄧綏有好幾日沒加過四公主了,湊巧遇到,便上前去看她。
“才幾日的功夫,四公主又長大了不少。”看見孩子白白嫩嫩的,還愛笑,鄧綏很是滿意。“足可見乳母和伺候在側的宮人都盡心。妥冉,厚賞。”
“諾。”妥冉笑著點頭答應。
“多謝貴人。”乳母很是高興,就抱著小公主曬了曬太陽,就得了貴人的厚賞,能不高興嘛!“奴婢等一定好好照顧小公主。”
“嗯。”鄧綏捏了捏那孩子的小臉蛋,心也跟著柔軟了不少。“走吧,去永樂宮。”
臨走的時候,她還禁不住回頭看了兩眼,心裏軟軟的。
“貴人這樣喜歡孩子,不如也請太醫調理身子,盡早有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吧。”妥冉溫言相勸,也是好意。
鄧綏卻皺起了眉頭:“子嗣的事情,哪裏有那麽容易就能有的。你瞧皇後不就費勁了心思嗎?我聽說即便是傷重,皇後也一樣如常的調理身子,就盼著能早些有孕。是真有這回事嗎?”
“是。”妥冉沒有隱瞞,如實的說:“自從入宮的第一年冬天,皇後娘娘便成日裏服用調理身子的湯藥,為的就是能一索得男。然而……不過這個習慣一直保留到今天。說是那調理的方子還是早年請高人所寫。”
“真是苦了她了。”鄧綏想起皇後沒有的那個孩子,心裏有些不暢快。
“貴人不必擔憂,您身子硬朗,一定能順利誕下小皇子的。”妥冉看她皺眉,少不得寬慰兩句。
“皇後不能誕育皇嗣,乃是因為母家的緣故。”鄧綏停下了腳步。“皇後有傷在身,也是敗我母家所賜。陛下手裏依然掌握了證據,隻是遲遲沒有動作罷了。妥冉,憑你在宮裏這些年的累積與見識,冷眼旁觀,你覺得陛下會許我誕育皇嗣嗎?”
她這樣問,妥冉很是意外。“貴人,您切莫多心,陛下待您的確是不同的。”
“其實也沒有什麽不同。”鄧綏胸口窒悶:“若我母家一錯再錯,也走上一條不歸路。那我的孩子興許就沒有福氣在這世上走一走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費心費力的去做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
“貴人,您……別這麽想。”妥冉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心思。
“不能給他一個安穩的前程,不能確保他平安長大,我是不願意冒這樣的險。”鄧綏握著妥冉的手:“我希望會有那麽一日,陛下與我都殷切的盼望有這樣一個小生命到來。可在此之前,我絕對不會冒險這麽做。那是我的骨肉,我不能讓他有半點閃失。”
“奴婢明白了。”妥冉垂下頭去:“貴人請上輦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