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猛獸無情心寒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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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太過分了。”劉慶一聲低吼,拳頭便死死的攥緊了。“你可知道她為了想方設法的出宮,日夜兼程的趕到這裏。即便你沒有半點感動,也不至於對她這麽狠辣無情吧?你以為你是皇帝,就可以這樣草菅人命嗎?枉費她為你做了這麽多事,你對得起她嗎?”

    鄧才伸手扯了扯劉慶的衣袖,示意他說話不要太過分。

    看眼前這情形,皇帝好木好樣的站在這裏,穿著匈奴人的衣裳,可以自由走動,便可知事情不是想象中那麽簡單。萬一開罪了陛下,保不齊連自己的命都丟了,還能這般猖狂的在此叫囂?

    “你別管我,讓我說。”劉慶並非不明白鄧才的意思,隻是不願意領這個情。

    劉肇麵不改色,沉靜的看著激動的劉慶:“是啊,別攔著他,讓他說。”

    劉慶放下了懷裏的鄧綏,迎著皇帝深邃的目光站起了身子:“你知不知道,我想帶她走她都不願意,拚了命的要找到你。陛下,我知道你富有天下,這天下所有的女子,隻要你想要,就沒有得不到的。可她卻不同,她是綏兒啊,她這樣掏心掏肺的對你,你怎麽能夠對她狼心狗肺?”

    “狼心狗肺?”這個詞,劉肇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敢用在他身上。“朕不知道鄧貴人是如何出宮的,更不知道她日夜兼程趕到這裏來救朕,甚至不知道她對朕的情意有多深多重……卻偏偏,這些你都一清二楚。是朕小看你了。”

    鄧才見情形不妙,連忙上前一步:“陛下,您有所不知,綏兒救駕途中遇到些意外。幸虧是清河王恰巧發覺,這才得以設法相救。白天的時候,綏兒講述了出宮的經過,以及路上的遭遇,微臣也在,故而清河王所知的這些事情,微臣也是一同知曉。”

    “是麽!”劉肇顯然不相信這番話。“朕記得你不是回鄧府養傷去了?怎麽好好的出現在這裏?”

    鄧才原本身份就尷尬,皇帝這麽一問,他自然麵露赧色:“說來也是慚愧,微臣先前的種種……多得陛下寬宏。明知道自己是戴罪之身,唯有更多的為朝廷效力才能回報陛下。微臣感激陛下的厚恩,允準微臣戴罪立功,故而擇日前往戰場,為國征戰,也算是微臣的一份心意。”

    話音落,鄧才又蹲了下去,伸手去按鄧綏的人中。心想她可千萬別死。不然清河王發起瘋來,指不定要在這裏和陛下動手。而陛下必然有所防備,到時候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他再被無端的卷進去,成了弑君的逆臣,那就更沒有資格取而代之,成為後繼之君,一舉奪得淩月的放心。“綏兒,你醒醒。”

    “唔……”鄧綏皺了眉頭一下,身子不由的一顫。“咳咳……咳咳……”

    她閉著眼睛,顯然很痛苦的樣子,咳嗽的聲音有些嘶啞,身上仍舊沒有力氣。

    “綏兒。”劉慶顧不得那許多,連忙去扶她:“你好一點沒有,我這裏有水。”

    根本就沒多想,劉慶從腰間取下水囊,扭開了瓶塞,就要往鄧綏嘴裏送。

    鄧才何其聰明,一把就奪過了水囊:“這麽冷的天,她身子這麽弱,你還讓她喝這樣冰冷的水怕是不好吧。還是讓人端一盞溫水送過來。”

    當著皇帝的麵,把自己的水囊給鄧貴人用,這舉動怕是要惹的皇帝雷霆大怒。鄧才機敏道:“陛下,不知道是否可以……”

    “無棱。”劉肇繃著臉:“去段一盞溫水進來。”

    隔著門,無棱在外頭答應了一聲。

    鄧才扶著鄧綏站了起來,比起先前那姿態,現在可是判若兩人。

    鄧綏慢慢的恢複了意識,她記得自己是怎麽跌倒的,有些難以置信。與此同時,她也明白了這次的事情,遠不止陛下中伏那麽簡單,這裏麵一定還有更為艱險和曲折的內容。

    “臣妾不知如何惹怒陛下,還請陛下明示。但臣妾深諳君臣之禮,一切全憑陛下處置。”

    看著她蒼白的臉龐因為窒息漲的通紅,劉肇也不禁有些難受。但這一份並不算深的憐惜,緊緊維係了片刻,他眼底凝聚的深邃就變成了霜色。“朕很好奇,鄧貴人你深諳君臣之禮指的是什麽?陽奉陰違,還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餘光瞥過了劉慶的臉,鄧綏隱隱覺出了不妙。“陛下的話,臣妾聽不明白。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臣妾還是很清楚的。倘若陛下覺得臣妾不堪用了,亦或者是陛下不願意留臣妾在身邊,不過是一句話便可以解決的事情,何須陛下您親自動手?”

    “哼。”劉肇冷笑了一聲:“你倒是很希望朕讓你離開。”

    “這話又從何說起?”鄧綏一臉的茫然:“倘若臣妾願意離開,又何必絞盡腦汁趕來這裏……”

    “一路上的辛苦自然是不必再說了,朕聽膩了。”劉肇不悅的打斷了她的話。

    也恰恰是這句話,讓鄧綏聽出了一些門道。

    無棱輕輕的推門進來,恭敬的呈上了一盞溫水。“陛下。”

    “給鄧貴人。”劉肇凝眉看著那一盞溫水,隨後便不再吭聲。

    鄧綏從無棱手裏接過了水盞,一飲而盡。溫熱的水入口,身上依舊是冰涼冰涼的。方才的那個瞬間,她真的以為自己就要這麽死在這位君王手上了,說不清楚是什麽感覺,反正心口很疼,很壓抑。

    而現在,他越是這樣的冷麵若霜,就越讓她覺得自己可笑。好好的待在宮裏“錦衣玉食”和皇後鬥智鬥勇不好嗎?何必出宮受這樣的罪?

    自討苦吃!

    見鄧綏沒事,劉慶的怒火平息了不少。也迅速的恢複了理智。他知道鄧綏離不開皇帝,也知道若是不低頭,受連累的不止他自己。

    於是深吸了一口氣,劉慶強忍著心裏的不滿,直挺挺的跪在了皇帝麵前。“陛下恕罪,臣弟方才太過著急,一時口不擇言,衝撞陛下,還請陛下開恩,饒了臣弟這一回。”

    他這一表態,鄧綏也猜到方才發生了什麽事。

    以清河王的性子,一定是看不過皇帝這般冷酷無情,於是什麽不該說的話也從他嘴裏說出來了。

    鄧綏手心裏直冒冷汗,心想劉慶可是痛快了,難為她要來清理這個爛攤子。

    鄧才也跟著劉慶跪下請罪,隻是一直沒開口。

    房裏就這麽靜了下來。不得不說,畢竟是茅屋,到了傍晚,四處透風,讓人瑟瑟發抖,不知道該如何抵禦。

    原本這兩日趕路,鄧綏就已經很疲倦了,再加上方才那一出,她渾身難受,感覺後脊梁上的冷汗一串一串的往下滾,片刻的功夫,衣裳就濕透了。

    “陛下,時候不早了,不如先傳膳吧?”無棱有些“不識趣”的打破了這僵局。

    劉肇微微頷首:“鄧貴人伺候朕用膳即可,清河王與鄧少將軍,就安排在隔壁的廂房暫且歇下。稍後晚些時候,朕自然會請你們看一出好戲,權當是慰勞你們不辭勞苦,風塵仆仆的走這一趟。”

    劉慶心裏還是不舒服,卻也不想再多言:“多謝陛下恩典。”

    “臣告退。”鄧才這會已經完全沒有了剛才的氣焰,一顆心七上八下的難受。

    也不知道爹這時候如何了?倘若匈奴人辦事不利,牽扯出了爹怎麽辦?又或者他們臨時改變主意,決定了投靠皇帝……

    無棱在兩人退出去之後,也跟著走出了廂房,從外麵將門關好。

    這一關,便是將房中的兩個人關在了一起。

    鄧綏手裏還拿著那個空空的杯盞,眼神有些呆滯。

    “怎麽?”劉肇看她沒有了剛才的精氣神,不由得奇怪:“你不是千裏迢迢的來救朕麽?朕現在活生生的站在你麵前,怎麽不見你高興啊?”

    “陛下真是有趣。”鄧綏微微抬起了下頜:“臣妾小命方才差一點就斷送在你手裏了,命都要丟了,難道高興的起來嗎?不過陛下能順利脫險,臣妾很是欣慰,想來後宮那些姐妹若是知道了,一準高興的手舞足蹈。”

    “你這是在責怪朕?”若是平日,她這樣說話,劉肇知會覺得有趣。可惜今日卻不同了。薄唇微抿,他虛了虛眼眸:“鄧家謀害朕與皇後的事情,你當真從未參與其中?”

    鄧綏第一個念頭,自然是肯定的給出答案。鄧家的事情,她不知情就是不知情。可轉念一想,到了嘴邊的話就咽了下去。

    她垂下頭,微微一笑,那笑容輕的如同飄在空中飛舞的柳絮,哪怕是伸手也觸摸不到。

    “你以為你這樣,朕就會信你了?”劉肇威嚴不減,臉上之後鄙夷:“朕當初的確是受你蒙蔽,才會和你做什麽交易。這越是溫吞如玉的容顏之下,就越是掩藏了險惡,朕還真沒瞧出你的本來麵目。”

    鄧綏跪的有些累,體力不支,索性就站了起來。

    站起來之後,她沒有片刻猶豫,轉身就走。

    “站住。”劉肇看她絲毫不理會自己的憤怒,根本沒被眼前的威嚴所嚇倒,心情更加不悅。“你以為你是誰,難道朕說不得你嗎?”

    “陛下自然可以說。”鄧綏沒回頭,背對著他冷冷道:“方才臣妾不是說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既然認定我有圖謀,那不如就賜我一死,一了百了。朝堂上,天下間那麽多殺伐決斷的事情勞動陛下一個人操心,何必再為了我這卑賤之軀費力氣。就請皇上發落便是。”

    說完這番話,鄧綏大步流星的往門的方向走去。

    或許劉慶說的對,她就不該為了皇帝冒險,當真是自討沒趣。

    “站住。”眼看著她就要推開房門,劉肇冷吼了一句:“朕要怎麽發落是朕的事情,朕沒讓你走,你膽敢邁出這件廂房半步,休要怪朕翻臉無情。”

    鄧綏聽了這話,冷笑連連:“陛下,您何曾有過情?您心裏除了天下,除了裏麵,除了皇權,除了朝政,隻怕什麽都裝不下了。既然根本就是無情之人,翻不翻臉也根本就沒有什麽不同。”

    就在她敞開門的一瞬間,一股強大的力量攔腰將她打橫抱起,猛然轉過身往房裏走。

    “放開我……”鄧綏氣壞了,雙眼泛起了紅意,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拚命掙紮。“放開我,你放開我!”

    她越是掙紮的厲害,劉肇就越生氣。胸腔的怒火灼的他雙眼通紅,牢牢的將她掌控在懷裏,最終狠狠的摔在了床鋪上。

    這床板很硬,鄧綏疼的齜牙咧嘴。可還沒等她的痛楚消失,身上又是一沉,那個怒氣衝衝的人,竟然撲了上來,將她牢牢的壓在身下。“你幹什麽放開我……”

    “幹什麽?”劉肇冷笑起來:“你說朕要幹什麽?你可別忘了,你還是朕的貴人!”

    “放開我,你放開我……不要……”鄧綏的脾氣也上來了,完全沒有往日裏溫婉端莊的樣子,她手腳並用,拚命的抵抗他的入侵,恨不得能一腳將他從身上踢下去才好。

    劉肇惱了,一手抓著她的手腕,一手猛的撕扯她的衣服。

    這個舉動驚的鄧綏心慌意亂,已經顧不得別的:“放開我……救命……”

    茅屋本來就不怎麽擋風,更被說這樣驚天動地的呼喊聲了。

    隔壁房中,劉慶和鄧才聽的一清二楚,兩個人心裏都不痛快。

    “我殺了他!”劉慶把持不住,也控製不住自己,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就要衝出廂房。

    “你瘋了嗎?”鄧才一把攥住他握著匕首的腕子,壓低嗓音道:“他就是故意做給你看的,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你越是緊張鄧貴人,鄧貴人就越危險。這裏,有皇帝多少人,你我都不清楚,隻憑他能悄無聲息的幹掉你的暗士和我的人,就該知道皇帝是有備而來。”

    “滾開,放手。”劉慶完全氣紅了眼:“我若不殺了他,難道要眼睜睜的開著綏兒被他糟蹋嗎?”

    “何來的糟蹋?”鄧才隻覺得好笑:“鄧綏早就是她的人了!”

    “你不說話會死嗎?”劉慶惡狠狠的衝他吼道:“你給我滾開,好狗不擋道。”

    “你能出得了這門,你能護得住你的腦袋嗎?皇帝就是找不到理由把你整垮,你就非要給他這個理由不可?”鄧才簡直想不明白,這麽衝動對他有什麽好處?

    “你少在這裏惺惺作態的裝好人,你忘了你要傷害綏兒的時候了嗎?”劉慶猛然拔出了匕首,將那鋒利的一端朝著鄧才:“我警告你,誰攔著我誰就得死……”

    鄧綏的呼喊聲,在這個時候格外突兀刺心。劉慶根本就不像控製自己,他就是惱恨自己當時的懦弱,沒有入宮抗旨,沒有拚死護住鄧綏,沒能將她娶回府當自己的妻子。正因為當初太冷靜,太理智,太克製,才讓綏兒現在這般痛苦。

    “我要是這個時候,還不能衝過去保護她……那我這一輩子,還有什麽臉麵活在這世上?她可是我最心愛的女人啊……鄧才,你懂不懂?”

    這話比匕首更鋒利,硬生生的紮進了鄧才心裏。

    他何嚐不懂這種感覺呢?

    他若是有清河王一半的勇敢,當日就該帶淩月遠走高飛……

    “好,我不攔著你,你去。”他倏然鬆開了手:“我隻想說最後一句,你認為你這樣衝過去能救了她嗎,萬一你是害了她呢?”

    這一句話,又讓劉慶猶豫了……

    即便救不了她,他也沒想過要害她啊!

    “放開我……”

    房中,鄧綏還在拚命的掙紮,眼淚不住的湧出眼眶。是羞辱,是沮喪,還是心冷?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難過,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活的這麽悲哀。反正他的每一個動作,都讓她覺得無比的討厭。“你殺了我吧!”她衝著他歇斯底裏的喊出了這一句。

    一瞬間,房裏靜了下來。

    劉肇蹙眉看著她滿是淚水的臉龐,停了下來。

    鄧綏嚶嚶的哭著,好像所有的委屈都湧上心頭。早已經看不清楚,近在咫尺那人的模樣。

    “你是怕他會聽見對嗎?你不願意讓你心愛的男人看見你這幅樣子對嗎?你怕她會嫌棄你甚至拋棄你對嗎?”劉肇的話,像刀子一樣,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她心窩裏捅。“朕的鄧貴人,還真是水性楊花,人盡可夫的"dang fu"啊,怎麽你入宮之處佯裝的那麽單純,朕竟然沒瞧出來呢!”

    “你……”鄧綏被他氣得,心口疼的厲害,反擊的話還沒說出口,對方就猛然吻了過來。

    “你越是不喜歡這樣,朕就越是要這樣。”劉肇何嚐不是在賭氣,可明明這些話都當做利劍射向了她,心裏怎麽還是不痛快呢。

    之後,鄧綏沒再掙紮了。她沒有力氣了,也不想掙紮了。

    她就像是一個皮影人兒,隨意的被人擺弄成他們需要的樣子。永遠是同一個表情,沒有喜怒哀樂,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劉肇得手之後,反而漸漸的溫柔起來。她的肌膚冰涼的有些發硬,身子也僵直的厲害。不知道為什麽,他有些愧疚,明明是她做錯了,可為什麽會覺得虧欠了她呢?(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