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驚蟄(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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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展的活動很豐富, 關隘下午還要參加一個媒體見麵會並和某個中學的美術愛好者們進行交流, 兩人互留了電話號碼和微信, 約定了日後再聚就道別了。
裴釗陽和辛阮又在展廳逛了逛, 看看時候不早了,這才驅車去了旁邊的一家廣場,找了一家知名的料理店解決晚餐。
料理店裏也有芝士焗蟹寶,辛阮興致勃勃地點了一個,入口卻發現芝士醬下麵的蟹肉完全沒有裴釗陽燒的那麽新鮮美味。
“他們的是冰凍的, 我的那個都是現挖的,即費功夫又要有火候,你想吃的話,還是要求求我。”裴釗陽戳了戳蟹蓋裏的蟹肉, 很是矜持地道。
辛阮瞪了他一眼:“才不求你呢, 我不吃了。”
裴釗陽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低聲道:“那我求你吃好不好?”
辛阮很想繼續維持瞪他的表情, 卻實在忍不住, 抿著唇笑了起來。
吃完午飯, 裴釗陽建議去看電影, 剛好有一部在國外電影節得獎的國產大片在展映, 影帝莊西行自導自演的《拂曉》,陣容強大, 網評有九分的高分, 辛阮也很感興趣, 就一起進了電影院。
結果, 高高興興進場,哭哭啼啼出來。
電影太感人了,尤其看到一個女配為了民族大義暗殺了自己的心上人後自刎殉情時,辛阮哭成了淚人。
裴釗陽又是高興又是心疼,高興的是他趁機把辛阮抱在了懷裏,又擦眼淚又是安慰,趁機過足了在大庭廣眾下親密的癮;心疼的是辛阮的眼睛都哭紅了,看完電影情緒也還是有點低落,也不知道怎麽才能哄回來。
“電影都是假的,編劇編劇,那都是編的。”裴釗陽搜腸刮肚地想著勸慰的話,“別太投入了。”
“我就是愛哭,你別理我,”辛阮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睛,“電影拍得真好,每個人都把角色演活了。”
裴釗陽腦中靈光一現:“據說他們會出專門的影碟,你喜歡的話,我買來讓人給你找劇組簽名。”
“這……會不會太麻煩了?”辛阮遲疑了一下。
“不麻煩,不過需要點時間。”裴釗陽盤算了一下,電影的投資方是北都市的寧氏娛樂,和他並沒有什麽交情,不過,這部電影裏的女主角蔡芸和他有幾麵之緣,再加上去年年底的慈善晚宴上他拍了蔡芸的捐囎品,給了蔡芸很大的麵子,簽名這點小事應該不在話下。
辛阮高興了起來,她平常不追星,不過,這部片子無論是道具、色彩還是布景都美得好像一幅畫,劇情、表演以及劇中所表達的對人性的思考都讓人驚豔,以至於她對這些導演演員都起了一些好奇之心。
把人哄好了,裴釗陽很滿意。
商場裏挺熱鬧的,下午也沒什麽要緊事,兩個人索性漫步在商場裏逛了起來。
前麵有家巧克力鋪子,櫥窗裏展示著巨大的巧克力城堡,有兩個少女正站在櫥窗前自拍,辛阮忍不住停下腳步看了兩眼。
裴釗陽立刻問:“喜歡嗎?我買下來……”
少女們氣哼哼地看了過來,眼神蔑視,好像在看一個沒品味的暴發戶。
辛阮慌忙捂住了他的嘴。
“咦,釗陽,你怎麽也在這裏?”身後有人叫道。
裴釗陽愣了一下,迅速轉身一看,居然是他的朋友費鮑和肖昱行,緊接著,後麵鄭南琪高高興興拎著一盒巧克力走了出來,一見他和辛阮親密的模樣,猛地停住了腳步,瞪大了眼睛。
這下好了,不用藏著掖著了。
他坦然地攬著辛阮的腰,招呼了一聲:“真巧。來介紹一下,辛阮,這是我的朋友,這位是費鮑,一起當過兵的兄弟;這位是肖昱行,我發小。”
肖昱行彬彬有禮地伸出手去,笑著道:“辛小姐你好,釗陽把你藏得可夠緊的,可人算不如天算,總算讓我看見你的廬山真麵目了。”
這算是要在他朋友麵前公開了嗎?
辛阮有些遲疑,不過還是握住了肖昱行的手,微笑著道:“肖先生你好。”
費鮑更為直爽熱情,樂嗬嗬地取笑道:“叫得這麽生疏幹什麽?我可沒這麽斯文,嫂子,叫我鮑子就好了,看我這眼神,我怎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你啊?”
辛阮對這個膀大腰圓的男人沒有印象,歉然地搖了搖頭。
仿佛想起了什麽,費鮑猛地一下愣住了,驚疑不定地看著她:“你是……徐立方的……”
辛阮的臉刷地一下白了。
“辛阮,你等著我,南琪,幫我照顧著點。”裴釗陽一邊叮囑一邊拽住了費鮑,順道拉了一把肖昱行,三個男人走到了角落裏。
費鮑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壓低了嗓門:“釗陽你瘋了嗎?那是徐立方的女人,我以前在會所見過她給徐立方送東西,你去招惹她幹嗎?”
肖昱行沒見過辛阮,但身為華智科技的副總,也聽說過徐立方的大名,神色凝重了起來:“釗陽,這裏麵不會有什麽陰謀吧?徐立方開始做手機以來,一直在背後捅我們的刀子,他現在失蹤,他老婆卻纏上了你……”
“不是她纏我,是我纏她。”裴釗陽簡潔地道。
肖昱行不說話了,他想起兩人那晚探討的“性和愛”的問題,有點絕望地拍了一下腦門。
費鮑尤不甘心:“徐立方那樣的男人,他的老婆能好到哪裏去?你身邊又不是沒女人了,老婆老公的,也就是喊著玩玩,正經結婚的還是要換一個,我看就連南琪其實都比她——”
裴釗陽打斷了他的話:“鮑子,我說老婆,那就是真的老婆,不像你們是在開玩笑的。我已經和她領證結婚了,她是我法定的妻子,你再說就沒意思了。”
肖昱行和費鮑瞪大了眼睛,齊聲低呼了起來:“你說什麽?”
“我和她領證結婚了,”裴釗陽毫不避諱地迎向了好友們的目光,“她還要適應一段時間,所以還沒公開。”
肖昱行和費鮑麵麵相覷,各自輕吐出了一口濁氣。
很好,這個哥們看來是深陷了,為了一個二婚的死對頭的女人,居然這麽委曲求全。
“難道……你這麽多年……心裏的人……就是她?”費鮑喃喃地問。
裴釗陽遲疑了一下,緩緩地點了點頭。
那邊男人們唇槍舌劍,這邊兩個女人相對無語。
鄭南琪的哥哥和費鮑也是戰友,她這陣子去裴釗陽家玩,總是見不到人,問問裴玥玥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今天就忍不住到費鮑這裏來打聽消息,正巧費鮑和肖昱行久未見麵,就約著一起出來玩了。
她並不知道徐立方是誰,卻從裏麵聽出了幾分名堂,原本又氣又急的情緒漸漸平穩了下來,看向辛阮的目光中帶了幾分輕蔑和警惕:“你怎麽認識釗陽哥的?”
辛阮被那一聲“徐立方”叫得心神不寧,不過還是保持著嘴角的笑容:“第一次見麵是在酒吧裏。”
果不其然。
鄭南琪在心裏嗤笑了一聲,矜傲地道:“釗陽哥不喜歡酒吧,從來都不許我去,怕我學壞了。”
辛阮樂了,她感受到了來自這位幹妹妹的敵意:“顯而易見,老婆和妹妹是不同的兩個概念。你還小,的確不能去酒吧。”
鄭南琪的臉色變了,嘲諷道:“你可真是臉皮厚,怎麽就自稱為釗陽哥的老婆了?別做美夢了,釗陽哥的家裏家規很嚴的,不會讓他娶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女人的!”
辛阮心裏“咯噔”了一下。
鄭南琪立刻得意了起來,還想再刺上兩句,裴釗陽他們回來了,她立刻調整了一下表情,乖巧地迎了上去,嬌嗔著試探:“你們說什麽呀?還要躲著我們,就不能光明正大地說嘛。”
費鮑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孩子別多話,不關你的事情。”
鄭南琪氣壞了:“我已經二十二了,不是小孩子了!”
費鮑沒理她,神情複雜地看向辛阮:“嫂子,今天就不打擾你和釗陽了,下次到我會所來玩。”
肖昱行的臉色也恢複了正常,笑著調侃道:“不行了,我得加油了,沒想到你這家夥悶聲不吭地三級跳了。”
大家又不痛不癢地說笑了兩句,費鮑他們就告辭走了。
站在原地,辛阮一時有些沉默。
“生氣了?”裴釗陽察言觀色,“我也沒想到會碰到他們,現在說開了也好。”
辛阮搖了搖頭,她沒有生氣,隻是情緒低落。
剛才那兩個朋友顯然知道她是徐立方的前妻,一定在背後取笑裴釗陽了,更有甚者,可能會勸誡裴釗陽懸崖勒馬。
別說他那幾個朋友不相信、不讚同,就連她自己都想不出來,以裴釗陽這樣的身價,為什麽會和她一個離婚並帶著麻煩的女人結婚。
“裴釗陽,”她仰起臉來,困惑地問,“你真的不後悔嗎?你到底為什麽要和我結婚?”
裴釗陽的表情滯了滯,旋即輕描淡寫地道:“我的字典裏沒有後悔兩個字。至於我為什麽要和你結婚,以前我就和你說過,如果你非要追問什麽深層次的原因,我隻能說,以後你就知道了。”
說了等於沒說。
辛阮也不想多想了,就這樣吧,現在這樣的生活平穩安心,她很滿足。
逛完街,買了幾樣外婆喜歡吃的甜點,兩個人一起去探望了外婆。外婆正在練葫蘆絲,這是她在老年大學新學的一種樂器,吹起來如泣如訴,還挺好聽的。
這陣子外婆時不時地打電話過來,深怕辛阮和裴釗陽相處不好,現在看來兩個人磨合得還不錯,她開心得很。
晚上告辭的時候,外婆照例叮囑:“釗陽啊,小阮要是使小性子,你讓著她點啊,別跟她置氣。”
“不會生氣的,”裴釗陽應了一聲,又道,“而且我喜歡看她使小性子,然後慢慢哄她開心。”
外婆頓時眉開眼笑了起來:“哎,真的呢,我們也喜歡看小阮使小性子,以前她外公在的時候,故意把她逗得惱了,然後再一點一點地哄回來。”
“我哪有這麽容易生氣啊,”辛阮聽不下去了,拽著外婆的衣袖嘟起了嘴,“外婆你別聽他胡說。”
“瞧瞧,這不就使小性子了嗎?”外婆抬手戳了戳她的腦門。
辛阮轉頭瞪了裴釗陽一眼。
裴釗陽神情自若地拉過她的手,辛阮甩了兩下沒甩開,隻好任憑他拉著走了。
回到車上,辛阮剛坐到副駕駛上,裴釗陽打量著她問:“生氣了?”
“可不敢生氣了,省得你和外婆告狀。”辛阮假笑了兩聲。
裴釗陽湊了過來,半邊身子壓住了她的肩膀,俯身輕輕摩挲著她的耳廓,輕聲問:“這樣哄你可以嗎?”
溫熱吐息在頸側摩挲著,癢癢的,辛阮忍不住想笑,硬忍著往外躲。
裴釗陽拉過安全帶把她扣住了,掰過她的肩膀親她的唇,小雞啄米似的啄了兩下,又問:“這樣哄呢?”
辛阮躲了兩下沒躲開,終於笑出聲來:“好了好了,我不生氣了,快開車回家了。”
裴釗陽這才滿意,剛要啟動,手機響了起來。
他接過來一看,愣了一下,神情瞬間變得有點微妙了起來:“媽……”
這個稱呼讓辛阮莫名覺得有點緊張,她趕緊正襟危坐,就好像電話裏的人會衝出來審視她一樣。
“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好……我明白了……我商量一下。”裴釗陽掛斷了電話,遲疑地看向辛阮:“我家裏人不知道怎麽知道了我們倆的事情,想見見你。”
辛阮怔了半晌沒有說話。
要是結婚就是兩個人的事情就好了。
前婆婆翻臉時那刻薄的話至今一想起來都還寒意徹骨,要是裴釗陽的媽媽也對她的身份挑剔譏嘲,她不知道以後該怎樣麵對裴釗陽。
一抹失望之色從裴釗陽的眼中一掠而過,不過,他也不想勉強辛阮,沉吟了片刻道:“那我和爸媽解釋一下,過陣子再……”
辛阮的心中一陣愧疚。
裴釗陽這樣的體諒,襯托得她有點薄情。
她下定決心打斷了他的話,迎向他的目光認真地道:“不用等過陣子了,明天就去吧,我的確應該去見見你的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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