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舍不得……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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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白風清,萬籟俱靜,司徒柳遣散下仆,邀蔣桃在丹霞居院中對飲。
他頗有興致地擺開一套精致無暇白瓷酒具。
“這是桃花釀,我加了蜂蜜,味甘而醇,就算那不擅飲酒的人,也能飲上一壺。”
蔣桃哪有心思喝酒,隻拉著他的袖子追問。
“你的計劃是什麽?我們什麽時候走?”
司徒柳將白瓷杯放到她眼前,斟上櫻桃汁水般的酒液。
“不忙不忙,喝了這杯再告訴你。”
蔣桃隻得拿起,仰頭一口咽下,便丟開杯子。
“說吧!”
司徒柳不答,看著空杯子歎了口氣。
“早知卿卿是這麽個飲法,我就不該特地為你釀這酒。”
蔣桃欲待發怒,他卻已起身,優美的唇線揚起,吹了個響亮口弦。
一道黑影自屋脊上閃下,頃刻來到二人身邊,那人身材魁梧高大,黑衣黑褲,臉上帶著青銅麵具,如同閻王殿前的森羅,十分滲人,他俯身對司徒柳作禮。
“小姐。”
司徒柳有些不悅地答應了一聲。
“不是說過嗎?以後不許叫小姐。”
他轉身對蔣桃介紹道。
“這是我爹的屬下,叫王二,這名字雖然聽起來比較像家丁,但他其實還是很有兩下子的。”
王二隱在麵具下的嘴角抽了抽,聲音故意加重。
“謝謝小姐誇讚。”
見他二人鬥氣,蔣桃覺得有趣,對這個看起來有些可怕的男人也少了些畏懼,她對王二行了一禮。
“王大哥好。”
司徒柳看向王二。
“都準備好了?駱淩之沒起疑心?”
“是,薑桃婉突然病了,駱淩之一直陪在懷香小築,但他派過來探視的人,都被屬下處理過,不會亂說話。”
司徒柳看了蔣桃一眼,見她移開目光,笑笑。
“好,那你去吧,一切按計劃行事。”
王二應了聲,隱入夜色。
司徒柳拉起蔣桃的手。
“走吧,帶你去個地方,然後我們就動身。”
春暖花開,綺夢塢的一汪池水更是碧淩淩透徹見底,在月光下,恰似未經雕琢的上好翡翠。
屋裏的布置如故,紅綾翠帳,牙床玉塌,蔣桃走到床前,再也不肯挪步,丟開司徒柳的手,有些不自然地問。
“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司徒柳曖昧地衝她一笑。
“記得那天晚上,在這張床上……”
蔣桃臉上一熱,連忙打斷。
“下流!”
“嗯?”
司徒柳表示不解。
“在這張床上,我發現了一條密道,怎麽就下流了?還是卿卿想起了其他什麽,說來聽聽?”
蔣桃惱羞成怒,一張臉漲得通紅,明知道他是故意戲弄自己,卻沒辦法辯駁,一時恨得牙癢。
司徒柳做恍然狀。
“啊!我知道你想的什麽了。不過先下還是先幹正事,等出去再慢慢想。”
“想你妹!”
欣賞夠蔣桃的麵紅耳赤,他低笑出聲,掀起床上錦被,有節奏地在床板上輕敲幾下,那床板即刻往下一翻,露出條密道來,司徒柳再次拉起蔣桃的手。
“抓緊了。”
暗道很深,下落中,蔣桃兩耳生風,無法看清四周,她緊張地抱住司徒柳,他幹脆將她攔腰一抱,穩穩落地。
在黑暗中行了片刻,頭頂竟然有風襲下,蔣桃隱隱覺得這暗道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司徒柳取出隨身火石點燃,掌心輕輕一翻,內力運出,石壁上的幾盞燭台瞬間亮起,眼前豁然一亮。
蔣桃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
雕欄玉柱,錦繡成堆,殿堂足有十來間廳堂加起來那麽寬敞。
儼然是一個地下宮殿。
每走幾步,司徒柳便點燃一旁高高的燭台,他拉著驚呆的蔣桃順著漢白玉階梯拾級而上,在巨大的雕龍寶座前停住腳步。
司徒柳伸手在那光滑的紫檀木扶手上摩挲了一下,突然問蔣桃。
“你想不想做皇後?”
蔣桃這才從深深的震撼中回過神來,瞪了他一眼。
“你有病吧?”
司徒柳笑了。
“我沒病,有病的是駱淩之,不,應該說是野心,連我也險些看走了眼。”
蔣桃刹那明白過來,失聲道。
“你是說……駱淩之他想篡位!”
隨後她又斷然搖頭否定。
“不,不可能!怎麽可能!他這個人性子正直淡薄,一向安於料理三聖城,不會有這種出格的想法,何況,何況這是要殺頭的大罪……”
司徒柳收住笑,靜靜看著她。
“成則王,敗者寇,究竟是權傾天下,還是身首異處,我想他早有心理準備。”
蔣桃尚不能接受,兀自強辯道。
“光憑一個地宮能說明什麽,法律又沒規定不能在自家地道裏修建地宮。”
司徒柳點頭,拉她下了台階,轉進一旁的祠堂。
長久不見陽光,一股黴濕混合檀香味撲麵而來,牆麵上掛著一幅幅帝王畫像,色彩沉鬱似已有些年頭,香案上不見一點灰,顯然是有人時常打掃。
司徒柳走到祠堂盡頭,目光駐留在最後那一幅畫像上,蔣桃也抬頭。
畫像上龍袍峨冠的男子約莫四十歲左右,容貌俊美不凡,卻隱隱有些眼熟,蔣桃細想,覺得畫中人和駱淩之似有三四分相似。
司徒柳一句話點醒了她。
“這是駱淩之的父親,靖武王駱楚君,他曾經戰功赫赫,帶領我朝將士南征北戰,他在世時的幾十年,蠻夷始終不曾進犯,有傳聞稱,先帝本欲傳位於他,奈何外戚當權,不得已才立了現在的文嘉帝,我想靖武王表麵無論如何淡泊,也會心有不甘,受這種不甘影響最深的,自然是他的兒子駱淩之。他私下與他爹的舊部來往甚密,那些大人們都忙得很,總不會隻是抽空與他閑話家常吧?”
蔣桃神情恍惚,司徒柳笑了笑。
“駱淩之如今羽翼未豐,倘若我去告密,皇上定會殺他個措手不及,到時候……”
蔣桃突然道。
“駱夫人對你不薄。”
司徒柳看她許久,歎了口氣。
“你還是舍不得。”
蔣桃別開臉。
“你錯了,那是他們駱家的恩怨,與我無關,但駱夫人對我有恩,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陪葬。”
司徒柳搖頭。
“咱們走吧!”
回到地麵,兩人彼此均是沉默,走了許久,司徒柳突然問。
“還走不走?”
蔣桃張了張嘴,司徒柳停下腳步,轉身。
“遠離是非,還是留下與他同生共死,我讓你自己選。”
蔣桃靜靜望了他一眼。
“我不想說第二遍,我要離開,越快越好。”
司徒柳笑容漾開,似乎有些釋然。
“悉聽尊便。”
隨即他眸子暗了暗。
“隻不過就這樣走,我不甘心。”
大小姐真是很能折騰,蔣桃無力。
“又怎麽了?”
司徒柳在她肩上輕輕一拂,困意頓如潮水般席卷全身,蔣桃軟倒在司徒柳肩頭,無可奈何地看著他將一粒紅色藥丸塞入她口中,失去意識前,她聽他低聲道。
“就讓我來把這最後一點念想斷個幹淨如何?”
薑桃婉突感風寒,咳嗽了幾聲,終究不是什麽大事,駱淩之看著她把藥喝下,又一直握著她的手,陪她直到她沉沉入睡。
懷香小築氣氛一直很安詳,可駱淩之心裏卻很亂。
眼前無數次浮現司徒柳拉著桃夭決然離去的背影,讓他坐立難安。
這幾日,他想了很多,想了很遠,甚至是他們小時候的事。
那時候的自己,從來都是狠心地將她推開,誰知有一天,會親手將她推向別人的懷抱。
可能那些年,自己對她真的太壞,以至於她終於心冷,這才忍不住,受了誘惑。
駱淩之平複了一下呼吸,無論如何,他都不相信,那樣深愛他,那樣天真爛漫的女子會背叛自己。她與那個男人,一定是發生在他們重新開始之前,一定是吧?隻不過為了賭氣,才說那些沒有分寸的話。
如果是這樣,他該原諒她的。
駱淩之輕歎一聲,不得不承認,這場戰爭,他已經丟盔棄甲。
不知何時開始,他已經離不開她了。
駱淩之輕輕移開薑桃婉握住自己的手,起身離開懷香小築。
丹霞居的大門虛掩著,駱淩之輕輕一推,卻見院內空無一人,他倒也沒有十分吃驚,司徒柳一向怪異,一時喜熱鬧一時又十分靜僻。駱淩之順著石子小路行至司徒柳臥房,聽聞裏頭一陣嬌媚的笑聲,分明是桃夭的聲音,心中不悅至極。
和那個陰陽怪氣的司徒柳在一起,她就這麽高興!
夜闖陌生女子閨閣固然不妥,一向守禮的駱淩之卻還是毫不猶豫地推開門。
眼前的畫麵讓他呼吸一滯。
床上,兩條人影抱在一起。
駱淩之隻覺渾身血液湧上頭頂,當下怒吼一聲,拔出隨身長劍朝二人劈下來。
床榻被他劈成兩半,那男子卻已縱身而起,抱著桃夭輕飄飄落在軟榻上,然後,他轉過臉來。
駱淩之通身冰冷,這一刻,所有的疑惑迎刃而解,頭頂的天坍塌下來,幾乎沒將他壓垮。(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