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花燈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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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邑秀閣,司徒柳一言不發,走得飛快,蔣桃跟不上他的步伐,幾次都差點跌倒,忍無可忍,終於甩開他的手。
“司徒柳!”
司徒柳愣了半晌,方回頭。
“什麽事?”
蔣桃抱手打量著他。
“你在吃醋嗎?”
司徒柳反應過來,淡淡別開臉。
“沒有。”
蔣桃轉到他麵前,歪著頭打量他。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
蔣桃哦了一聲。
“沒有就對了,本姑娘魅力無窮,宋子英隻是其中之一,還有張三李四王麻子萬一以後都來找我求婚,這醋怎麽吃得過來,所以嘛,男人還是要大度些,不吃醋是最好了。”
司徒柳咬牙吼道。
“你想氣死我嗎?”
蔣桃突然笑了。
“還說沒吃醋!”她歎了口氣,走近他跟前。
“子英對我很好,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是他陪在我身邊,一度給了我努力活著的勇氣。”
司徒柳點頭。
“我知道,你們青梅竹馬,如果沒有駱淩之,你便嫁給他了。”
蔣桃突然怒了。
“你說的那個是薑桃夭,不是我!我是蔣桃。”
司徒柳一愣,蔣桃突然鑽入他懷中,緊緊抱住他。
“駱淩之和宋子英,他們喜歡的都是薑桃夭,在他們眼中,我不過是薑桃夭的影子,但是我知道,你不是,我們走到今天這一步,跟任何人無關。”
司徒柳聞言,眉眼軟了下去,也伸臂緊緊抱住她,唇在她耳邊輕蹭。
“阿桃……”
蔣桃想起什麽,突然推開他。
“你看,你一激動,把正事都給忘了,走,我們回去,找宋子英要解藥。”
宋子英果然還在那裏自斟自飲,閉眼聽著簾外琵琶,食指和中指在膝蓋上有節奏地輕敲,狀極愜意。
一曲罷了,他睜眼剛要拍手叫好,巴掌還沒合攏,先合不攏嘴,看著麵前的兩人尷尬一笑。
“怎麽又回來了?”
蔣桃看了司徒柳一眼,示意他不要說話,自己走上前去對宋子英道。
“子英,其實我有件事想要找你幫忙。”
宋子英慢慢勾出一個笑,看了司徒柳一眼,合上扇子。
“冰魄寒針的解藥是麽?”
蔣桃與司徒柳對視一眼,半驚半疑,宋子英笑笑。
“不必奇怪,桃夭,表哥手上那本投名狀,你已經看過了吧?那麽,表哥他會和我說些什麽,你自然也能猜到。”
他目光從蔣桃身上移開,落在司徒柳身上不動,搖頭歎氣。
“哎,演戲也怪累的,司徒姑娘,不,司徒公子,你男扮女裝,誘騙人妻這個事的確是不怎麽厚道。”
蔣桃大驚,司徒柳目光驟聚,又慢慢變成笑意。
“明人麵前不說暗話,宋小侯爺好興致,分明知道真相,卻還要來作弄我和阿桃,是在試探我們是否情比金堅麽?”
宋子英收起笑。
“司徒柳,你臉皮也太厚了吧!”說著,他深深地看了蔣桃一眼。
“桃夭,表哥說你是自願同他走,我不信,我要聽你親口告訴我。”
窗外花絮脈脈,雖風撲簌而入,沾在三人身上,在令人發指的靜謐中,蔣桃握住司徒柳的手,看著宋子英的眼睛。
“是真的,我和他,我們……”
“你不必說了!”
宋子英打斷,自嘲地笑了聲,笑得很是神傷。
“桃夭,小時候,我等你長大,可你長大便嫁給了不愛你的表哥,後來你離開表哥,我依舊在等你,你卻轉身又牽住了別人的手。”
蔣桃閉了閉眼,自己不是薑桃夭這個事實幾乎脫口而出,卻不是司徒柳反握緊了她的手,她幾乎要把持不住。
還好宋子英沒有因為失戀而人格扭曲報複社會,他隻是輕輕一歎。
“哎呀,我是不是把氣氛搞得太緊張了?抱歉啊,一時失態,一時失態……”
幾乎是瞬間,他藏起悲傷,換上一貫的明亮表情。
“別怕,我宋子英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若真是想不開,那時就不會把你讓給表哥了。”
蔣桃千言萬語哽在喉間,卻沒一句說得出口,反而司徒柳對他微笑。
“宋小侯爺倒是真君子,比駱淩之豁達得多。”
宋子英瞥了他一眼。
“司徒公子也不要得意得太早,你這冰魄寒針的解藥呢,表哥是交給我了,但也不是白拿的,兩個條件,你自己選一個吧。”
司徒柳輕輕一笑。
“你說。”
宋子英收了笑,一字一句。
“要麽歸還桃夭,要麽……你與我們同仇敵愾,顛覆江山。”
司徒柳聽完,剛冷笑啟口,還不待出聲,宋子英便打斷。
“你不用說,我也知道答案了,唉,我早和表哥說,你自己三心二意,就別承望桃夭會為你回頭,即便司徒柳肯,我也第一個站出來阻擾……”他斜睨兩人一眼,笑道。
“何況,看司徒公子你這醋勁,我就知道這事沒指望,罷了罷了,這第一條你就當沒聽到吧,隻不過……第二條,司徒公子可別急著回絕,先聽我說完再做決定如何?”
司徒柳拉蔣桃坐下,喝口茶潤了潤嗓子。
“宋小侯爺且說來聽聽。”
宋子英盯著他,正容。
“文嘉帝他其實並不是先帝骨肉,駱淩之才是皇室唯一的血脈。”
司徒柳與蔣桃皆是一愣,隻聽宋子英繼續道。
“說起來,這樁秘辛確實沒幾個人知道,當年蘭妃懷胎十月,臨盆時卻胎死腹中,生下來便是一具嬰屍,蘭妃深知先帝對自己寵愛不盛,侍寢的機會少之又少,二來即便受寵,自己體弱也不宜再孕,於是當夜便命嬤嬤出宮抱了個剛出生的男嬰充做皇子,這便是今上,恰逢那****娘進宮看望太後,得知蘭妃臨盆,前去探望,無意看到他們弄鬼,這秘密我娘一直守到臨終才告訴我爹,而我爹守到不久前,才告訴了表哥母子……”
說到這裏,宋子英歎了口氣。
“其實,是不是皇室血脈,抑或誰坐江山,在我看來都沒甚重要,隻是當年文嘉帝篡改聖旨導致姑父抑鬱而亡一事,我爹一直不能釋懷,表哥也未必真那麽想君臨天下,終是拗不過老一輩的執念罷了,我們這些做小輩的,既勸不了,也沒個眼睜睜看著親人身首異處的道理,少不得舍命陪君子罷了。”
司徒柳微笑。
“宋小侯爺乃是富貴閑人,確實不該在權力紛爭中奔命,至於在下,一介江湖散人,隻想閑看落花笑烹茶,對皇權之爭卻也沒有多大興趣。”
宋子英挑眉。
“是嗎?可據我所知,司徒家一向和皇室糾葛頗深,若表哥擁兵自立,今上難免要再請公子出手,公子遲早要選擇立場的。這幾年,今上一心沉迷於仙長生,導致朝廷妖道橫行,清流受害,改朝換代乃是眾望所歸,何況師出有名,司徒家隻會流芳百世,不會因此背上罵名。”
新茶已然烹好,司徒柳似在聽他說話,又似沒有,自顧自執紫砂壺,將碧綠的茶湯慢慢注入蔣桃杯中。
“若是在乎身後名,又如何能夠笑傲江湖快意人生?宋小侯爺不必多言,我不想幫駱淩之,自然便不會幫,任你理由再是冠冕堂皇也如此。”
“若是他答應此後不再幹涉你和桃夭呢?”
蔣桃執杯的手一抖,雖說愛恨已成往事,心中不免還是有些苦澀。
物是人非事事休,駱淩之如今,已經可以把自己當做交換的條件,拉攏的砝碼了麽?
司徒柳不僅沒有半點動搖,反而好笑地望著他。
“駱淩之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他幹涉不幹涉,我終究是要娶阿桃的,不過是流言傳得難聽些,此外,他能奈我何?反而他真做了皇帝,我卻不放心了,畢竟沒有人希望自己的女人成天被天下權力最大的男人整天惦記著。”
宋子英一噎。
“媚公子真是……直言不諱。”
他收起扇子,起身。
“這樣看來,冰魄寒針的解藥公子更加不會放在眼裏了,唉,我這個說客果然還是不合格,一日之內,受了兩次打擊,我也不枉此行了,在下還是回去複命領罰罷。”
蔣桃心有不忍,站起來追了兩步。
“子英,你……這就走了?”
宋子英回頭,對她笑得很溫暖。
“恩,你要照顧好自己,畢竟……”他瞟了司徒柳一眼,悄悄湊到蔣桃耳邊。
“男人都是不可靠的,自己留個心眼,若是將來和司徒柳也過不下去了,記著,我還等著你。”
蔣桃心中一熱,拍拍他肩膀。
“好,要真有那麽一天,我一定來禍害你。”
宋子英綻開笑容,瞥見司徒柳麵色不善,唇邊笑意更深,臨行前還不忘調侃。
“媚公子啊!恕我最後再多嘴說一句,你若真喜歡桃夭,就快點光明正大娶她吧,別老這麽假鳳虛凰地耗著,女人的青春……耗不起。”
在蔣桃一臉黑線和司徒柳的一臉陰森下,宋子英哈哈笑著擺手而去,來也從容去也從容,如司徒柳所說,本是富貴閑人,卷入這皇權紛爭,全因個無可奈何。
蔣桃長歎一氣,隻希望再次見麵,是友非敵。
出了邑秀閣,天已將晚,兩人一前一後走著,均不說話。
蔣桃感慨,人生就像電影,不過一年的時間,經曆太多的變故,身邊的人已不是當時的那一撥,誰知道將來會不會又……
正在淡淡的憂傷,司徒柳突然握住她的手扯了扯。
蔣桃回神去看他,卻傻了眼。
原來兩人不知何時已走到了鬧市,也不知是什麽節日,家家掛花燈,滿街的彩紙燈籠,有兔子、金魚、牡丹、龍鳳,五顏六色透著光,玻璃盞似的好看。
蔣桃的雙眼也被點亮了,唇邊笑意就不自覺地浮上來。
“靈郡每年夏天都辦花燈會,正好今天就有,若不是出來早了看不見,我也懶得和那些笨蛋耗那麽久。”
這一晚,滿街果然都是賣燈籠的攤子,司徒柳走到其中一個麵前,要向那婦女買個桃花的樣式的。
一般來說,紮蓮花牡丹要搶眼好看些,桃花小家子氣,紮出來也沒人喜歡,既有金主出錢,婦女卻也心靈手巧,用紮荷花的粉紅彩紙現紮了朵,五個圓圓的花瓣略微上翹,蔣桃提在手裏,倒是街上獨一份的。
不快的心情煙消雲散,她得意地拎著那燈,主動挽了司徒柳胳膊,兩人像普通的情侶那樣,在大街上穿行,當然,在別人眼中,可能是兩閨蜜也不一定。因為總是不斷有酸秀才擠眉弄眼地吟著詩,與他們擦肩而過,眼中那種渴慕之情不言而喻。
兩人逛得正高興,但見前方的摘星樓,用竹子挑了許多彩燈出來,四周圍滿了人,湊過去一問,原來這樓主劉賢,原是朝廷翰林院院士,如今告老回鄉,不問世事,隻愛風趣,他正借著花燈會,掛了許多燈謎出來讓眾人猜,猜中一個便得一樣小禮物。
蔣桃好奇,拉著司徒柳去看那燈謎,正咬手指苦苦思索,司徒柳的答案已經脫口而出,一旁的家人聽見,忙遞上一個小荷包,笑道。
“司徒姑娘好興致!”
司徒柳的樣貌很好辨認,不少人都悄悄側目看他,司徒柳將那荷包遞給蔣桃之間,已經又猜出四五個,比家人連備禮的速度還要快,不一會,劉賢便親自下來,對他拱手。
“早聽聞司徒姑娘才貌過人,今日一見,果然貌比謫仙,隻是這小小燈謎哪能難得住姑娘,不如請姑娘猜一猜老朽自己做的這一個,若是猜中,我贈姑娘一串南海紅珠如何?”
那南海紅珠據說是海底紅珊瑚打磨的,珍貴難得還在其次,關鍵應了相思紅豆之意,女孩子都很向往,總希望心上人能送自己一串,司徒柳笑看了蔣桃一眼,應道。
“好,請老前輩出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