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九耀花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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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代有圈子一說,其實古代也亦然,名門千金普遍都矜貴矯情,她們的圈子門檻也高,不是看相互之間是否投緣,而是看你的門第、相貌是不是辱沒了圈子的身份,所以無論是有貌無財,還是有財無貌的,都被她們拒之於門外。

    都說男人聚在一起談政治,女人聚在一起談男人,這些千金小姐雖然一個個假裝矜持,私底下已經不知道把靈郡的才俊們八過多少遍了,在交流中,她們便會悄悄鎖定將來適嫁的目標。從前司徒柳還是司徒小姐的時候,是靈郡千金的領袖,但他更多時間都在外頭替司徒家處理事務,偶爾一聚,見識廣博心誌又高遠,言談舉止不似一般象牙塔裏的女子,自然是眾女仰望崇拜的對象。

    除他以外,還有兩個千金中的佼佼,梅卿和唐蓮花,女人是最善嫉妒心眼又最小的,他二人都是心氣高的姑娘,雖是密友,私下也常暗中攀比,特別最近司徒柳真身暴露,算是把二人的矛盾激化到了**。

    昔日崇拜仰慕的對象,竟是男兒身,待字閨中的她們怎能不激動?兩人本欲借此次花宴各展其長,博得司徒柳親睞,誰知還沒來得及展露風情,就被司徒柳與蔣桃的親密舉止澆滅了熱情。

    兩人冷眼看去,發現傳說中的薑桃夭也不過如此,雖美貌,不過就是小家碧玉的美,哪裏有半點大家閨秀風範,心中未免不服,兩人形成高度統一,一個對視間,已經打定主意。

    從前,一旦有不自量力前來巴結示好的小戶姑娘,她們通常都會聯手讓她認清自己幾斤幾兩,難堪離去,其它姑娘也看出她二人意圖,忙互遞眼神,等著看好戲。

    正席設在梔子花下,就著綠茵鋪上氈毯,大家圍著五彩刻金矮幾而坐,清香撲鼻,剛端起酒杯,梅卿便引開話頭。

    “就這麽坐著喝酒,未免無趣,總要做點什麽才好,我看這梔子雪白可愛,不如我們擊鼓傳花如何?傳到誰,誰便做一首賞花詞。”

    眾人都稱秒,隻有蔣桃沒有在意,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小腿。她就納悶為什麽跪坐那麽久,這些嬌弱的小姐怎麽還能麵不改色的要吟詩作賦,難道隻有咱一個人覺得雙腿酸痛?

    她正想著怎麽在不引起注意的情況下換個舒適的姿勢,侍女已經折了一支香梔過來,一個小姐自告奮勇下場蒙眼擊鼓,富家千金無聊的閨中遊戲開始了……

    花枝首先停在司徒柳手上,眾女都為看他而來,自然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司徒柳此時正斜倚花樹,眯著雙眼躲陰涼,困意十足,真不知道自己從前有多麽無聊,會喜歡和這些女人在一起嘰嘰喳喳。

    他轉著花枝,挑起風情的雙眼瞥了蔣桃一眼,覺得她也是女人,可能對這樣的活動正樂在其中,不忍掃興,於是懶懶道。

    “既如此,就由我首先拋磚引玉吧。”

    司徒柳現做了一首賞花詞,吟的是桃花,念完後,在眾人的讚歎中邀功般看向蔣桃,她卻隻顧揉腳。

    倒不是聽不懂,也並非不給蔣桃麵子,但再好是詩,在沒什麽情調的蔣桃聽來,也是無病"shen yin"的酸詩一首,司徒柳討了個沒趣,悄悄在桌下拽蔣桃袖子邀寵,兩人私下的小動作落入唐蓮花眼中,她捅了捅梅卿的腰,梅卿看見,心中火氣更盛。

    下一輪傳到梅卿手中,梅卿有備而來,起身做了一首表示梅花不畏嚴寒,豔壓群芳獨占風情之類高貴冷豔的詠梅詩,眾人又是一片模式化的讚美。蔣桃聽出她是自比,抽了抽嘴角,驚歎於古代的小姐怎麽這麽沒羞沒臊,這麽明顯地誇自己,這要是放天涯上,那下頭就得回複樓主大仇已報啊!

    接下來是唐蓮花,她也照例是一首自誇酸詩,蔣桃回首看司徒柳,此人顯然覺得無聊,已然閉眼假寐。

    再下一輪開始,隻見梅卿與那擊鼓的女子暗中遞了個眼色,女子會意,梔子花枝傳到蔣桃手上時,鼓聲驟停。

    梅卿微笑著對蔣桃道。

    “早聞薑小姐盛名,今日定要大展奇才讓我等開開眼界。”

    司徒柳見輪到蔣桃,立刻睜開了眼,也不出麵阻止,隻盯著她笑。

    蔣桃哪裏會不知道司徒柳想看笑話的心態,她瞪他一眼,坦率道。

    “我不會作詩。”

    唐蓮花巴不得她這一聲,好心地提點。

    “不會詩,詞、賦也可。”

    蔣桃雙手一攤。

    “不好意思,詩詞歌賦,我一樣不會。”

    唐蓮花假裝惋惜。

    “啊,這可如何是好,按照我們以往的規矩,做不出來,卻是要罰下場給眾人斟酒的。”

    司徒柳聞言,眉頭皺起,閨蜜一場,這種排擠新人的遊戲他參與得多了,怎麽會不知道這些女人的心思,他立馬不悅道。

    “我說你們幾個,是故意與我的人為難嗎?”

    這個圈子裏的人,大多都怕司徒柳,唐蓮花也不例外,聽他這麽一問,便不敢做聲,誰知那梅卿卻是鐵了心要與蔣桃杠上,哪裏肯放過這個機會。

    “既然是司徒……哥哥開口,自然我們也不好再說什麽,這次就壞了規矩吧,隻是大家可聽好了,薑小姐是與眾不同的,你們若是不能,這責罰是怎麽也逃不掉的。”

    蔣桃一聽也來氣,這陰陽怪氣的意思是說咱無能,隻能靠司徒柳開後門嗎?

    她當即冷笑一聲。

    “我是個粗人,詩詞歌賦欣賞不來,但我認為,這大熱天的,你們弄這些昏昏欲睡的玩意,一來不提神,二來不熱鬧,不如這樣,我講個笑話如何?這樣總不算壞了規矩吧?”

    梅卿還未開口,司徒柳便輕輕拍手。

    “笑話好,正好醒醒我的瞌睡。”

    梅卿和唐蓮花的臉色登時變得萬分難看,梅卿看了她一眼,咄咄逼人。

    “講笑話可以,但笑話笑話,定要讓人發笑,若在場無人笑得出來,還是得請薑小姐下場。”

    蔣桃無所謂道。

    “可以啊。”

    她清了清嗓子。

    “有個千金小姐到鄉下去玩,正玩得高興,忽聽一村姑大喊:大姐,你踩到俺家麥子了!那小姐瞟了村姑一眼道:“鄉下人就是沒見識,這叫踏青。”村姑聽後,一腳將她踹進河裏,說:去你奶奶的,這還叫踏浪呢!”

    笑話說畢,四下一片沉默。

    眾女神色各異,梅卿和唐蓮花更是鐵青著臉,隻有司徒柳笑得前仰後合,直到眾人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他才收起笑,對蔣桃嫵媚地挑了挑眉,頗有深意地道。

    “卿卿當真詼諧得好!千金小姐多是假清高,哪比得上村姑真性情。”

    梅唐二人被他兩聯手嘲諷,心中有氣卻又不好發泄,越發要和蔣桃過不去。梔子花再次落到蔣桃手上的時候,她已經有點不甚其煩,蔣桃扭了扭身子,覺得腿酸得受不了,靈機一動,咳咳兩聲。

    “有位禪師每日參禪打坐,風雨無阻。有仰慕者問禪師,為何每日要端坐四個時辰,可是什麽玄妙法門?禪師淡然道:“前兩個時辰磨洗心境,洗脫凡塵。”仰慕者再問“那後兩個時辰呢?”禪師歎氣“腿酸,站不起來……”

    那些女孩子們回想起蔣桃方才挪動身子的光景,都忍不住笑起來,見梅唐二人臉色,又隻好收聲繃起臉。

    蔣桃一笑。

    “不好笑哈?那我再講一個吧,從前呢,有一群動物坐船,船到江中突然漏了,於是大家提議說笑話,誰的笑話不能把所有人逗笑就把它扔下水。牛先說了,牛說完那個笑話,所有人都笑了,惟獨豬不笑,牛隻好被扔進水裏,接下來輪到羊,羊的笑話十分無趣,眾人都笑不出來,隻有豬在那裏哈哈大笑,眾人覺得奇怪,問豬有何可笑,豬答曰:我終於明白剛才牛的笑話為什麽好笑了!”

    司徒柳撲哧一聲,領著眾人大笑起來,惟獨梅卿與唐蓮花二人不笑,越是如此,大家看她們的眼光越是意有所指,更覺好笑,掩嘴的,捧腹的,二人明白過來蔣桃是在諷刺自己,眾人的嘲笑讓她們一張臉時白時紅,憤然起身道。

    “薑小姐這是在罵我們是豬嗎?”

    蔣桃答得飛快。

    “本笑話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若有人要對號入座,可怪不得我。”

    蔣桃正得意,轉頭看司徒柳,他卻突然收了笑,起身按了按蔣桃肩膀。

    “我去去就來。”

    水亭之中,一局殘棋,半杯冷茶,司徒柳緩步走至那端坐的女人身後。

    “恩,真真怡然自得,可在下倒不記得發過帖子給閣下。”

    那女人轉過頭,莊嚴美麗的臉上含著微笑,司徒柳微驚,鳳目眯起。

    “原來是絳妃娘娘,久仰。”

    文素心點頭。

    “司徒公子,久仰。”

    司徒柳笑道。

    “娘娘不像是為你我之間的恩怨而來……”

    文素心拂塵一攬。

    “不是,素聞公子棋藝高強,可惜上次公子走得匆忙,還來不及討教,因此特來府上拜會,不知公子可否陪我下這一局。”

    司徒柳一時也搞不懂文素心葫蘆裏賣得什麽藥,因想著這是自家地盤,晾她武功再高強,也敵不過他老爹司徒寒去,且看她意欲何為。

    於是笑嗬嗬地拂衣坐到她對麵,看看棋麵,撚起手邊棋盒裏的白子拋了拋,嘖嘖道。

    “娘娘這可有些不公平了,白子分明已無回天之力,死局卻叫人怎麽下?”

    文素心反問。

    “公子現在就在下一局死棋,你執意要走,我本以為你有本事扳回,沒想到原來隻是豎子無知。”

    司徒柳丟下棋子,眉心微蹙。

    “娘娘這是什麽意思?”

    文素心不答,從懷中取出一本薄冊遞與他。

    “此物我本是代為保管,現在物歸原主。”

    司徒柳接過,隻看一眼,心中便是一沉。

    那本青絹作裱的書冊他再熟悉不過,因為他手上就有一本,隻不過那本是上冊,而這本是下冊。

    司徒柳沒再說話,徑自翻開飛快地瀏覽一遍,越看到後頭,眉頭皺得越緊。

    片刻,司徒柳合上書。

    “在下還是不明白娘娘想做什麽?”

    “當年花君將自己的血滴在司徒氏身上,算是認定其為天守一族,五百年後,再循著血跡投身為司徒家子,算起來,就是公子這一代,我本以為你是女孩,誰料到……”

    司徒柳將書往石桌上一扔,失笑。

    “你是說,你覺得我是花君轉世?多謝娘娘抬愛了,司徒柳**凡胎,還不敢攀附神仙。”

    “你不信?”

    “一本破書叫我信麽?”

    司徒柳起身,仰天長笑而去。

    “娘娘請回吧,若下月得空,可到寒舍吃被喜酒。”

    文素心拿起九曜天書,一晃已經擋在他麵前。

    “公子!你可知天守本該守護地禦,你執意逆天而行,與蜂妖結為夫妻,你就不怕遭天譴嗎?”

    “天譴?我隻相信事在人為,天若攔我,我便弑天。”

    文素心被他眼中忽現的銳光一刺,反倒啞口,沉默半晌,她將書遞還給他。

    “罷了,九曜天書我交還予你,花君好自為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