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歡，你別哭了，姐姐帶你去見爸爸好嗎？”

    顧筱然摸了摸她的頭發，卻被她一下拍開了，“啪”地一聲，顧筱然的手臂上出了個紅印。

    “我不要你們管！我不要見他，他是個大壞蛋！他該死，我才不要見他！”歡歡的淚水落了下來，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撒潑打渾地大聲哭喊著。

    顧筱然看著她這個模樣頓時心疼極了，想過去將她抱起來，但夏燃卻攔住了她，冷酷地說：“讓她哭去！”

    顧筱然瞪了夏燃一眼，看著他嚴肅的麵容，卻是沒有說話。

    “你不見以後就沒機會了，我告訴你，筱然收養你不是該收養你的！我們沒必要給你做什麽心理輔導，你要不滿意自己滾回孤兒院去！”夏燃冷著臉，說出這樣酷冷的話。

    顧筱然立即皺了眉頭，拉住了夏燃的手，不滿地喊了聲“哥哥！”

    夏燃卻淩厲地瞪了她一眼，輕輕拂開了顧筱然的手。

    歡歡被嚇住了般，一句話也不說。

    “你想好要不要見你的爸爸，我們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你看清楚點，是我的妹妹收留了你，不是我們求著你到這個家的，你要不樂意，愛去那裏去就去哪裏去！”

    夏燃沉下臉，周身的氣勢凝重，看起來十分嚇人。

    顧筱然使勁地瞪著夏燃，忍不住又扯了扯他的袖子，不滿地說：“哥哥，別說了，她隻是個孩子！”

    夏燃輕飄飄地看了顧筱然一眼，抿了嘴唇，做了一個在嘴巴上麵拉拉鏈的動作，就跑到一旁的沙發坐下，不再管這邊的事情了。

    歡歡一下放聲大哭起來。

    顧筱然忍不住跺了跺腳，對著歡歡好生安慰一番，她反而哭得更厲害了。

    周末，顧筱然把歡歡帶去了監獄，探望她的父親。

    歡歡一路上沉著臉，像是探望仇人一樣，緊緊地抿著唇，不說一句話。

    顧筱然擔憂地望著她，不知道該怎麽開解她。

    她牽著歡歡冰涼的小手，把她帶到打滿了刺目燈光的白色房間，王醫生坐在椅子上麵，正緊張不安地整理著衣服，他身邊站著兩個警察。

    顧筱然走了過去，看到王醫生，淡定地打了一個招呼。

    歡歡卻突然停了腳步，顧筱然一下被她拉住了，但歡歡隻是一個七歲的小女孩，力道並不大，顧筱然拖了她一下，才反應了過來，立即停止了腳步。

    “怎麽了？”顧筱然往下身子，輕聲詢問。

    王醫生已經站了起來，似乎想跑過去，激動地喊了聲，“歡歡！”

    歡歡搖著頭，不說話，反往顧筱然身後縮了縮，隻露出一雙怨懟的眸子看著王醫生，“你這個大壞蛋！我不要你做我的爸爸！我不要看見他！”

    顧筱然愣了愣，不明白這丫頭一路上好好的，怎麽一下子會說出這樣的話。

    “顧筱然，你怎麽能教歡歡說這種話？我再對不起你，你怎麽能衝著孩子來！你衝著我來啊！”王醫生用仇恨的目光看著顧筱然，往她這邊衝了過來，想把她撕得粉碎，但很快他被一旁的警察製服住了，按壓在椅子上麵。

    顧筱然愕然地看了看他，搖了搖頭，有些無力地解釋，“我沒有教她這些，她隻是個孩子，我……”

    “壞爸爸，壞爸爸！我不要你，嗚嗚嗚嗚……你害的大家都打我！大家都說你是壞人……”歡歡捏緊了顧筱然的手，大哭了起來，反貼的顧筱然更近了。

    顧筱然有點無奈，她這話更容易使人誤會，但她怎麽能嗬斥一個孩子呢？

    聽了這話，王醫生更加激動了，他奮力掙紮了起來，大喊著：“顧筱然，你怎麽可以這樣教孩子？你怎麽還可以打她？我要告你！你不能虐待歡歡！”

    顧筱然翻了個白眼，轉身將歡歡抱住了，不讓她看見王醫生猙獰的神情。她平靜地說：“歡歡在孤兒院被人欺負，我收養她。”

    王醫生聽了這話，感覺大冬天裏一盆冷水潑了下來，他警惕地看了顧筱然一眼，目光有了一絲懼怕，而後變成了無盡的狠氣。

    “你要不好好照顧她，我死也會爬出來找你報仇的！”王醫生惡狠狠地說。

    顧筱然生生打了個寒噤，對王醫生的威脅無語了。

    “我不要你，我要筱然阿姨，你別來找我！我不要壞爸爸！”歡歡大喊著，扯著顧筱然衣服往門口拖。

    顧筱然也愣了愣，看了看了王醫生一眼，一時定在了原地沒有動彈。

    “阿姨，我們走啊，走啊！我不要找這裏！嗚嗚嗚嗚……”歡歡哭得很傷心，顧筱然愈發糾結了起來，她最後看了王醫生一眼，目光有著一絲憐憫，一絲同情，還是順著歡歡的力道離開了。

    王醫生目光黯淡了下來，他喊了聲，“歡歡，你別走，爸爸好久沒見你了，真的好想你！以後說不定就見不到了……”

    歡歡回頭看了一下王醫生，卻被顧筱然擋住了，她眼中積滿了淚水，猛地扭頭，繼續拉著顧筱然往前走去，用了更大的力氣。

    顧筱然猛地拉住了歡歡，認真地對她說：“歡歡，你去看一下爸爸吧？”

    歡歡回頭，看著對她伸出雙臂的王醫生，頓時大哭著跑了過去，撲進他的懷裏，喊著：“爸爸，我好想你啊！你為什麽要做壞事？你沒做壞事我就可以陪你呀！”

    這次警察沒有動作，隻是微微歎息地看著這一對父女。

    王醫生頓時滿麵羞愧，他低下頭，把自己的女兒抱在了懷裏，一直拒不認罪的他終於看到了後悔，抱著歡歡哭了起來。

    顧筱然有些不忍去看，她偏了頭，歎息了一聲，將目光落在了門外麵。

    “歡歡是我的女兒，你再恨我也不能把氣撒在她的頭上，她隻是個孩子。”王醫生歎息一聲，背脊彎了下來，仿佛被歲月壓彎了，再也直不起腰來。

    顧筱然看著揪著她的衣襟，窩在她懷裏的歡歡，點了點頭，凝重地說：“你放心吧，這點我還是有分寸的！我會好好照顧歡歡的。”

    王醫生點了點頭，目光有了幾分悵惘，“我怕是不能參加她的人生了，我這壞名聲一輩子都洗不掉了，照顧她也是拖累，唉！”

    顧筱然從中聽出了不祥的意味，她不安地看著他，忍不住抱著歡歡的手臂勒更緊了些，他這話是有輕生的意思？

    “王醫生，你隻判了五年，還可以和歡歡一起……”顧筱然忍不住探了探身子，對著王醫生勸慰道，臉色很是凝重惶恐。

    她又低了低頭，看了看歡歡的反應，歡歡哭累了，有了幾分困倦，眼睛閉閉合合，時而受驚般睜開，看一下王醫生的方向。

    她似乎感受到顧筱然的視線，抬頭望了望顧筱然，用略帶催促的語氣問：“阿姨，我們什麽時候回去呀？”

    顧筱然一時沒有應聲，隻看向王醫生，目光帶著幾分勸慰，也帶著幾分對未來事情發展的恐懼。

    王醫生眼眶濕潤了，他抹了抹眼淚，將眼睛頂了起來，眼淚卻越來越多，他索性一把扯開眼睛，用手捂著眼睛，隻無聲地抽噎著，泣不成聲。

    顧筱然也感覺到了這種濃墨重彩的傷感，她低下頭，一時不知道怎麽說，隻輕拍著歡歡的背脊，不讓她醒來，麵對她爸爸脆弱的一幕。

    然而，歡歡卻一下驚醒了，惶恐地朝父親看過去，一下子瞪了圓了眼睛，用嘶啞的嗓音繼續哭喊著：“爸爸，爸爸，你怎麽了？”

    她在顧筱然的膝蓋上奮力掙紮起來，一下子跳了下去，惶恐地跑到父親的身邊，緊緊地靠在他彎下的背脊上麵。

    王醫生被驚了般，立即收聲了，他抹了抹眼淚，將臉上狼藉的淚水擦掉，盡力顯出一副平靜的模樣，他將歡歡抱住了，“歡歡，爸爸沒事，爸爸隻是覺得爸爸好沒用，讓歡歡受委屈了！爸爸是壞人，爸爸不好！”

    歡歡抿了抿唇，窩在他的懷裏，一下不說話了。

    顧筱然看了這場景，一時也感覺到了不忍，避開了目光。

    當探監時間到了，顧筱然接過他懷裏熟睡的歡歡，轉身要走時，王醫生喊住了她。

    “顧小姐，不管你信不信，我隻是簽字了，沒有做那些事情。我一時鬼迷心竅也是被逼的，我也不求你相信，隻求你照顧好歡歡……”

    王醫生沒了原來那種囂張氣焰，他低垂的頭顱像是鬥敗的公雞，眼裏顯現出無盡的灰暗來。

    顧筱然輕輕點了點頭，神色複雜地看著他。

    他欲言又止，突然上前一步，對著顧筱然低語說：“你小心點，你哥哥就是要買心髒的人。”

    這句話他說得快速，轉眼他又後退，那平靜的姿態好像他什麽都沒說一樣，但顧筱然沒有錯過他眼裏劃過的恐懼。

    顧筱然一時感覺到整個身子都僵住了，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恍惚地點了點頭，感覺遍體通寒。

    最後，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上的車，怎樣叫司機開車去夏家的。

    到了夏家，顧筱然看著沐浴在陽光下的夏宅，一時覺得四處鬼氣森森起來，她打了個寒噤，愣愣地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過了很久，司機忍不住打開車門，疑惑地看了靠在車門上的顧筱然一眼，有些遲疑地問：“夫人，你看我是把歡歡送回家，還是在這裏等你出來？”

    顧筱然這才反應了過來，看了夏家的鐵門一眼，從這裏可以看見兩旁的綠影，她點了點頭，往車裏麵鑽了進去，說了聲，“走吧！”

    這個時候，鐵門“吱呀——”一聲開了，不知管家從什麽地方冒了出來，用嚴肅刻板的語氣說：“小姐，少爺在樓上等你，你來了怎麽不進來看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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