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琴中有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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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初月小手攪著絲巾,有些驚訝地發愣,像柳雪喬這種從山野裏來的野丫頭,怎麽才回翊天城半月不到,竟然都能將所有名門望族都給認了出來,難不成她還真的心思玲瓏剔透不成?
柳宮舞也覺得疑惑,按照常理來說,柳雪喬不該認識宮辰傲的啊!
國公夫人薛瀾靜靜地喝著茶,目光偶爾朝柳雪喬看去一眼,看不出她在想著什麽。
“你這丫頭倒是聰明,”宮辰傲終日與軍人混在一起,說話也直來直去,他背靠在湖邊的欄杆上,目光含笑地看向柳雪喬,道:“聽說你的琴技不錯,不如你給我們彈一曲,為大家助助興?”
柳雪喬自入丞相府開始,就沒人請她坐下,也沒人給她倒茶,反倒要求她先彈上一曲,一看就是來戲弄她的。
酒霜跟在柳雪喬身後,沉默著望著柳雪喬,似乎對周遭的一切都不敢興趣。
柳雪喬大大方方地笑了笑,道:“那日在公主府中,有公主做東,太子三皇子做伴,雪喬能為他們彈琴助興,實在是榮幸之至。可是今日拜訪丞相府,宮小姐的意思是讓大姐賞詩作畫品茶論酒,主題不是絲竹之音,所以雪喬不敢獻醜。”說完對宮辰傲再次福了福身,眼底卻毫無歉意,那意思是擺明了說你們還不配聽我手下的琴音。
宮辰傲忽然冷笑,如一道烈風吹過來,他怎會聽不懂柳雪喬口中的拒絕之意。可這是在他的丞相府,她一個小小的吏部侍郎之女,有什麽資格拒絕。
“柳姑娘的意思是要我去請太子殿下亦或者皇子過來嗎?姑娘可別忘了,我與妹妹的身份是低下,可我們的姑姑卻是後宮的皇後。再則,今日天高氣爽,諸位公子小姐都來到了我丞相府,待會都會獻上自己的才華,讓姑娘先行帶個頭,姑娘卻推三阻四,這是何意呢?”宮辰傲厲眼看向柳雪喬,言語要挾。
“將軍此話就嚴重了,雪喬是想今日做東的是宮小姐,雪喬前來做客不想壞了宮小姐的興致,若是宮小姐也想聽一聽琴聲,那雪喬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柳雪喬朝宮初月看去,溫柔地詢問。
“好啊,那就有勞柳姑娘為大家助助興了。”宮初月朝丫頭花頌看去,目光中一抹冷意閃過,花頌立刻明白,悄然退下。
不多時花頌便命人抱著古琴走來,柳雪喬接過,在最下首的位置上席地而坐,右手手指輕輕地劃過琴弦,眉頭忽然一皺,沉默起來。
“怎麽了?柳姑娘為何不彈呢?”看出柳雪喬神色異樣,一個身穿粉霞錦綬藕絲緞裙的女子開口問道。
柳雪喬看向那說話的女子,為難地道:“一時記不起一朝雪的曲譜了,大家可容我再想想?”
記不起曲譜?那那日是如何在公主宴上彈出來的?眾人一聽便聽出了端倪,可又猜不透這位柳姑娘在想著什麽。
柳雪喬將琴擱在梨花長桌之上,對眾人福了福身,道歉說道:“諸位小姐公子們肯定也擅長琴棋書畫,不如誰先來彈上一曲,等雪喬想起曲譜之後再來彈上一曲?”
“那便讓肆寧先給大家彈上一小段吧,”柳雪喬話剛落下,便有人站了起來,言語間帶著躍躍欲試的歡喜感覺,說著已經往柳雪喬的方向快步走來。
柳雪喬是坐在最下首的位置上,與上麵的宮初月相對,當柳雪喬站起身來時,宮初月的臉上明顯浮現出一抹焦灼的憂色來。
柳雪喬起身退後,讓那位穿著翡翠煙羅綺雲裙的女子坐下,此時這女子臉上洋溢著興奮的光彩。她與柳雪喬一樣,隻是個侍郎的女兒,平時極少在人前出現,但她從小彈琴,琴藝不錯。在柳雪喬說出這個提議的時候,她便立刻站了出來。
柳雪喬不動聲色地在一旁坐下,看著叫肆寧的女子手指撫摸過琴弦,纖纖手指便撥動起來。
眾人啞然,不明白這柳雪喬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而在上方端坐的宮初月雖然神色未變,可手指卻緊緊地拽緊了衣角!
一下、兩下、三下……
琴音如流水緩緩地流出,的確是美妙動聽,女子寬大的衣袍輕拂過琴身,她半闔著雙目,似乎沉醉在了琴音之中。
忽然間,“嘣”地一聲,女子尖叫起來,受驚一般地從座位上跳起來,退到後麵。
沉浸在琴音中的眾人朝女子看過去,瞬間失去了臉色蒼白,隻見那女子的食指上鮮血直流,一道醒目的裂口開在指尖,如同一朵嬌豔的梅花。
而那女子早已疼得十指鑽心,額頭上覆滿了冷汗。
“花頌,”宮初月好像也受到驚嚇一般,一下子站了起來,對侍女叫道:“還不去找大夫來。”
雖然是琴弦斷了,但也不至於將手指傷得這麽厲害,眾人頓時明白了過來,對柳雪喬投去一個同情的眼神。
柳雪喬朝那古琴望去,古琴上殘留著鮮紅的血珠,有三根琴弦已經斷了,她眼神眯了眯,又很快地移開了視線。
花頌離開時沒有忘記將古琴搬走,宮初月走了過來,拿出手巾將那女子的食指給包住,安慰道:“這琴是皇後姑姑贈給我的,我平時不怎麽彈,也忘記了讓人檢查,哪知這弦已經鬆了,讓你受苦了。”
肆寧倔強地忍著淚水,朝宮初月福了福身,道:“不怪宮小姐,是肆寧大意了。”
柳雪喬冷眼看著這一幕,她本無意傷害別人,怪隻怪這個叫肆寧的女子太想要引人注目,所以才中了宮初月的陰謀。
出了這樣的事情,眾人的興致也淡了下來。都是在名門圈子中常混的公子小姐,哪個看不出來宮初月對柳雪喬的討厭。
宮辰傲百無聊賴地靠在欄杆上坐著,暗道這個柳家的大小姐的確有些小聰明,難怪初月會對她上心呢!
“這曲子是聽不成了,不如就來跳段舞吧,我可記得別人都稱讚柳家三小姐那驚鴻一舞仿佛人間仙子呢!”宮辰傲並不想讓妹妹精心準備的一場活動給搞砸了,便將目光移動到了柳宮舞的身上。
柳宮舞暗暗驚訝,臉色卻是不變,可袖中的小手漸漸地捏成了拳頭。
憑什麽別人想聽琴音,她柳雪喬就可以不彈。可別人想看舞,就非得讓她跳。
她從小學來的舞,都是為了能給貴人欣賞,這裏的人有的身份還不如她呢,她為何要跳給他們看。
原本期待著宮初月能為自己說點什麽,卻聽宮初月開口道:“都說你們兩姐妹一個能彈天籟之音,一個能跳驚鴻之舞,可我卻覺得這看舞比聽琴有趣多了。宮舞妹妹,不如給大家跳一段,怎麽樣?”
宮初月舉手投足間都帶著溫柔的笑意,一聲妹妹,更是讓柳宮舞無從拒絕,柳宮舞便點了點頭,起身到後麵的廂房中去換衣服。
“最近我倒是聽說了一件稀奇的事,”坐在宮初月左下首的女子突然湊近了身旁的人,低聲說道,語氣極其怪異。
“什麽事啊?”她旁邊的人眼神發著好奇的光芒,輕聲地問出口。
“聽說柳家原本是想把大小姐嫁入國公府的,可最後不知怎麽卻把二小姐嫁過去了,而這二小姐嫁過去不過兩日,就病死了,”當先開口的人回答道,目光有意無意地看向柳雪喬,好像她是怪物一般。
“咳咳,”國公夫人此時突然間咳嗽起來,捧著玉杯灌了一口水。
雖然那兩人刻意壓低了聲音,卻還是被人聽到了。
這話,明顯是說給柳雪喬聽的!
“笙兒,你和雨衣低頭說什麽呢,說出來也讓我們聽聽啊,”宮初月端著玉杯的手微滯,朝竊竊私語的兩個女子望去。
一聽宮初月問道,那兩人反而不開口了。
“嗬嗬,”宮初月輕聲地笑了笑,朝柳雪喬看去,道:“前些日子倒是聽人說起柳姑娘大病了一場,還是得的疫病,沒想到這麽快就好了啊?”
語氣中帶著幾分疑惑,既是嘲諷又是質問,柳雪喬朝最先開口的那女子望去,目光又移到宮初月的身上,答道:“其實是小病,已經好了。”
被宮初月叫做笙兒的女子驚叫起來,帶著怪異的目光看著柳雪喬,尖銳地道:“我看可不一定哦,柳小姐還是找個太醫去看看吧!哦不,你身份太低了還請不動禦醫,不如就讓初月妹妹去請個太醫來給你把把脈啊?”
那女子越說越過分,可柳雪喬卻沒半分怒色,緩緩地開口:“如果雪喬的病沒好,自然是不敢來丞相府的。而且那太醫院的禦醫都是給貴人看病的,整天忙忙碌碌,要是為了你我的小病而忽略了貴人們的安康,那我們豈不惹了大罪?”
鳳目一挑,又看向手中的白色玉杯,微微一笑,道:“再說了,雪喬生的病是小病,找個尋常大夫就看好了。”端莊地輕輕啜了一口清茶。
輕輕鬆鬆便將話堵了回去,唬得那叫許笙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柳雪喬此意便是暗暗地責罵許笙不懂規矩,一個小小的病都要請動禦醫。
“哼,”許笙冷哼一聲,偷偷地看向宮初月,發現宮初月神色冷靜,可她的眼中顯然已經浮現出了點點怒氣來。也是啊,在宮初月的麵前,還沒有人敢怎麽放肆,除了葉家葉若顏那丫頭。
慕雨衣見許笙吃虧,朝她看去,對她淡淡地笑了笑,示意她不要動怒,有宮初月在,這賤丫頭絕對會吃不了兜著走的。(m.101novel.com)